水腌菜

    孟蔷端庄起来,将虞之拉坐一侧,自己绕到另一侧:“且有另一件事要同你说。”她拿出之前与虞之签的契来,“你不是想把店扩大些吗?若你愿意,搬到再隔壁些去,我爹将隔壁那三间的铺子盘下来了。”

    她点点手上的契:“早就听你说要扩店,我去央我爹将这铺子给了我,你去看看,若是满意那个铺子,则继续依照原先的契约上所言,不需租赁铺子的钱,只需分我一成之半利,如何?”

    虞之原就想着在这巷中寻一家,若是隔壁店愿转手租予她最好,但屋主不愿赁作餐饮所用,她只得另做打算。

    今儿早晨方听闻这巷中另一间要卖,只略听了食客讨论起,本盘算着待会空了要去询价,谁知孟蔷来了,还带来这样个好消息。

    虞之神怿气愉,迫不及待地央孟蔷:“咱们现在就去看罢,若是能行,也好早早动工,将店搬过去。”

    那店就在街对面隔壁四间处,三间宽的铺子,屋内正有人在搬着东西,手抬肩扛着的,扬起积聚已久的尘灰,老远就闻见土气。

    虞之摆摆手散散味儿,与孟蔷在铺外驻足。

    孟蔷环着店,双手比划出个圈,朝着虞之昂昂头,傲色甚浓,神色中分明写着“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虞之好笑不已,竖起大拇指夸夸她,然后指着铺子开始给孟蔷描绘美好未来,“这算是我们的第一间铺子,未来还会有第二间,第三间,从平价的,到贵价的,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做的饭,你也会成为掌管商行、富甲一方的巨贾。”

    虞之眼中熠熠生辉,孟蔷望着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不知为何,这些天方夜谭般的事,从虞之嘴中说出来,总像是明日就能实现一样,她倚在虞之肩上,眼前灰扑扑的小店仿佛已成名震一方的大酒楼,她不由自主接话:“那到时候我要一个院的账房先生,这样我就不用再看账本了。商行开遍大江南北之时,我要踏遍大好河山。”

    她突兀地停下,侧头看向虞之,面露愁容:“可这样的话,我就没空来找你了啊。”

    “没事啊,到时候我就跟着你,让五湖四海的人都尝尝我的手艺!”虞之挑眉。

    “两位姑娘······”身后传来声音,二人皆是一僵,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也不知身后人听去了多少,大放厥词什么的被人听见很社会性死亡好不好,呜呜。

    虞之强装镇定回过头,林惊蛰拿头巾包着半张脸,拖着一小板车新鲜蔬菜,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是熟悉的憨厚笑容,她赧然道:“你们在这看什么呢?”

    孟蔷眼一耷,同虞之悄声告别,又端出贵女的姿态同林惊蛰道别,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虞之面色微红,轻声道:“我们的店或是要搬来这里了,我与孟小姐先来看看。”

    林惊蛰偏头瞥一眼,头巾打的结略松,她赶紧偏过头来系紧,又拘谨地笑笑:“虞姑娘真厉害,一个女孩子自己打拼,也赛过许多男儿呢。”

    虞之有些语塞,不知该作何解,世人好像总将女子放在弱势的位置,女子要拼了命的努力才能得到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而男子天生就已站在高处,比女子强是应当的,比女子弱?怎么可能比女子弱,那一定是那个女子太厉害。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虞之望着林惊蛰那张淳朴善良的脸,实是不知该从何辩驳,只好笑笑,引着她往店中去。

    林惊蛰跟在她身后,神色憧憬:“若是我家大丫能像姑娘这般就很好。”不知想到什么,又拽了拽包头布,眼神黯了黯。

    “会的,别低估女孩子的潜力。”虞之笑道。

    到店中放下菜,林惊蛰未似往常一般急吼吼地离开,她低腰敛手地同虞之商量:“不知姑娘这些日子的菜钱我能不能取出些来。”她生怕虞之不同意,连忙补充,“这钱不是用作他用的,是做大丫的束脩。”

    “大丫年岁渐长,若是不早送她去读书长些见识,她爹万一要将她嫁人,大丫更是这辈子都没读书的机会了,像我一样,目不识丁,被人蒙骗了都不知。”林惊蛰越说声音越低,沮丧下去,不自觉地绞手,整个人几欲缩成一团。

    难怪今日这会子送菜来。

    虞之拿过账簿和银子坐到她身侧,轻拍她的脊背,林惊蛰下意识地挺直,虞之方又说:“送大丫读书这事迫在眉睫,别说是这本就是你存在店中的钱,就是让我资助个女孩子读书我也是乐意的。”

    “至于目不识丁又何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林娘子种的时蔬换个人来可种不出那么多又好又新鲜的来。”虞之握住林惊蛰的手,目光灼灼,似要将林惊蛰看个透,“林娘子好的很呢,或许可以再多些自信,不要妄自菲薄。”

    林惊蛰长那么大就没被这么夸过,脸倏尔红了个彻底,嘴张了又闭,又张又闭,不知如何接话。

    虞之点出银两来递给她,见她窘样,莫名有些心疼:“林娘子,这些银子是你近日的菜钱,不知够不够束脩。”

    林惊蛰将银两点清楚,妥协放好,又感激地问虞之:“冬日近了,今岁田中已没多少要忙的了,不知姑娘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冬天要来了啊,虞之目光落到林惊蛰今日送来的青菜和萝卜上,还真有点小忙要帮:“林娘子会腌酸萝卜和咸菜吗?”

    前世虞之的养母倒是腌得一手好咸菜,虞之虽学会了许多名厨的手艺,但却未来得及学会养母腌制咸菜的本领,此时回忆起来,味蕾先一步想念起来,虞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当初在家中跟母亲学过,但只会点皮毛,万一将菜腌坏了怎么办?”林惊蛰又踌躇起来。

    “无妨,坏了就坏了,就当娘子教我,试手的失手也不怕。”

    既虞之这般说了,林惊蛰心有惴惴,打起二十分的精神开始教她腌。

    虞之只记得第一步是要晾晒,故而昨儿送来的小青菜全拿去阳光下炙烤了一日,眼瞎蔫哒哒的,拿手扶着立不起来。林惊蛰拿起一棵,颇为满意:“这小青菜就是晒到这种程度的最好,晒少了水分太足,容易腌制失败,晒干了水分太少,蔫巴皮皱的,又不入味。”

    林惊蛰臂力惊人,将所有青菜全拎去井水边,虞之负责冲,林惊蛰负责洗,秋日天凉,井水已有些寒气入骨的意思,林惊蛰手都冻红了,虞之又自己换来洗。

    洗净的青菜被切成拇指大小的小段,放入大盆中,加入食盐反复搓揉至水分析出,林惊蛰道:“这样做腌菜才会是脆脆的口感。”

    虞之拿个本子,边学边记,另一边林惊蛰已将菜捞出,攥干水分,依次放入姜末、红糖、白糖、花椒粉、辣椒粉、白酒,“各人腌制腌菜口味不一,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辅料有所不同,这是我家中的用料,姑娘若是不吃辣,抑或不吃花椒,可以酌情减少。”

    “最后放入咸菜缸里也有讲究,每放一层要压实一层,把气排净了。”林惊蛰讲解着,虞之有样学样地压实密封,最后在咸菜缸口出倒入一层水,彻底封住,不让空气进去。

    至于酸萝卜,较之水腌菜更为简单,萝卜去皮切丁,加入米醋、白糖、小米辣、腌,晾凉的开水浇入,没过萝卜即可,也不许拿水封罐,随意存着即可。

    “酸萝卜腌久了会有些酸,姑娘要早些拿出来吃。”林惊蛰累得满头大汗,汗顺着脸颊流下,在下颌角处被她狠狠一擦,没了踪影,这般热,她依旧牢牢裹着头巾,不肯摘下擦擦汗。

    虞之料是放开了被风一吹容易感冒,也未细想,一心扑在新学的咸菜上:“那还有没有其他腌制萝卜的法子?”

    “还有一腌制的法子,腌出来的萝卜叫萝卜节,需要先将萝卜切成细条,放在太阳下暴晒至几乎全干,清洗一遍后再晾干,接下来的做法可参详水腌菜的做法,除了不加砂糖红糖外,其余佐料用法几乎一致,连封口的法子都是一样的。”林惊蛰又道出一种法子。

    虞之奋笔疾书,末了扔了笔,感慨道:“原以为娘子只是精于耕种,今日方知娘子几乎是样样精通,刀工也了得。”她笑道,“哪日娘子不种田了,不如改行跟我做厨子,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

    林惊蛰有些羞意,裹扎在头巾里的散发掉落几根,她抬手揽了揽,袖口意外挂在头巾上,手一放,头巾被挂了下来。

    虞之的笑意凝固了,林惊蛰今日一直遮掩的半边脸露在外面——又是淤青,横亘了半张脸,颧骨处呈青紫色,动魄惊心。

    林惊蛰慌了神,侧过头去,捞了两下,才将头巾捞起来,毫无章法地乱系,青丝被搅扰得凌乱,只堪堪盖住淤青的半面脸。

    虞之声音寒得几乎要滴水:“第二回了,我不信摔倒磕碰的谎话。谁干的?林娘子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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