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开业那日因着孟家商行的尾牙宴的阵仗,恰恰又在年尾,年节当头,之前许多未尝过的人也愿花上几十个铜板来犒劳自己。加之原先积攒下的名声,之前想吃又觉得跌面的各高门大户在发现酒楼上面几层提供独立包间后,也来定了筵席,作为年终交际之宴。

    素膳酒楼一炮而红。

    虞之掌着中馈,接引往来,脸都快笑僵。秦世献这程子都在寺中监工,林惊蛰回家忙春耕,巧月和周小小在后厨也忙得不可开交。店中人手有些不够,连越柯都被薅过来帮忙,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愿意,但被周小小一个蛋挞忽悠得晕头转向,十分“自愿”地加入其中。

    在除夕前一日,虞之揉揉上菜上得酸疼的肩胛骨,将银子拿红绸包装了,给店中人各一个,同大家说:“今年刚巧在除夕前三日开店,本还想着提前让大家歇息,谁知竟忙到这时日来,压岁钱大家收着,明儿起便放年假,待初七那日再回来休整开店便成。”

    搽桌子的、端菜的,后厨里帮忙的,此时都由巧月带着朝虞之说祝福话,“恭贺新禧”、“年年有余”、“万事顺意”、“财源广进”一类的俏皮话不绝于耳,虞之抬着手作揖,一一回应。

    一年就这么就算结束了。

    翌日一早,大年三十当日,虞之便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忙碌。

    秦世献也允工人歇了三天,今日闲暇着,便也在厨房中陪着。

    年夜饭没有鱼哪能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年夜饭,虞之思来想去,准备用豌豆淀粉做一条。

    刚巧还有剩下的胡萝卜,再掺上点紫甘蓝,两者混合起来倒成碎末,将渣滓拿纱布滤去,保留能够染色的汁水,一橙一紫的两样,凑起来便成了朱柿色,好似锦鲤祥鱼遍身的金。

    虞之仍有不满,总觉得该再深点,又加了几叶紫甘蓝捣出的汁水,调成更深的黄丹色,她才满意。

    如此调制出的汁水加上豌豆淀粉,搅和成浓稠的厚重乳状。起锅烧水,直接加两勺清水,再放上一小勺盐,将刚才调制好的淀粉液一点点地倒入其中,黄丹色的淀粉液旋即融在清水中,边界清晰了一刻,便被腾起的热气冲散,全部成了黄丹色。

    虽然这要做成鱼状,但实际上依旧是豌豆粉的做法,虞之不停搅拌着,带厚重的乳色缓缓退却,渐显出轻薄的纯色,澄莹清透,这般便是好了。最后将其倒入鱼式的模子里,拿东西压好待它冷却即可。

    脱模时虞之小心翼翼,生怕将它弄缺一块,年夜饭上的鱼讲究的就是一个全须全尾,少了什么都不行。

    还好还好,一整条浅金的鲤鱼完完整整出现盘子,虞之望着,狠狠松了口气。

    淋上调配好的红辣料汁,红橙亮色呼应着,热气袅袅蒸腾而起,倒真似活鱼一般。虞之满意地将其放置在一边,开始做另一道菜——麻辣灯影豆干。

    这菜今日做一份放在年夜饭上,多的还能储起来,闲暇时无聊打打牙祭也好。

    做法也简单,不费事。熏制的香干横切成片,再竖切成丝,冷锅冷油时就下入,改用中火煎炸,炸到香干七分干,仍有弹性,捞出控油。

    而后将炸香干的油稍微倒出些许,就着锅倒入辣椒面,热油滋滋,转瞬便激起澎湃的香气,这时候将香干回锅,放入白糖、酱油,不断翻炒至调料挂上香干,再撒点白芝麻便好了。

    虞之拿了个陶制的罐子一层层地用灯影豆干铺满,而后拿油纸垫上一层,封口,拿盖子密封好,剩下的拿瓷碟装了。

    虞之又做了其余一大桌菜,忙忙碌碌至天色将晚,出去采买食材做点心的巧月和周小小回来了。

    门帘被掀开,一阵寒气侵袭而来,锅中炖汤飘起的热气白烟扑腾挣扎了一下便消弭殆尽,缓了片刻,又淡淡升起。

    巧月净了手,接过虞之手中切丝的刀,自己替了上去,笑着同虞之说:“姑娘,我们找到那个什么可可粉了,小小说待会做什么······什么麻薯。”

    周小小将可可粉的替代品掰开,取出其中的细籽,洗净沾染其上的果汁,补上她的话:“巧克力流行麻薯。”

    虞之好奇地伸过头去,拿起一只貌不惊人的绿果子,问:“这便是那个能代替可可的东西?”她将它放在鼻子边嗅嗅,没什么香气,她不禁有些怀疑,这跟可可真的一样吗?

    周小小瞥她一眼,好似看出她的疑惑,将细籽一把丢进锅中炒制,像炒瓜子花生那样不停翻炒:“虽然我未曾尝过那个叫可可的东西,但是小姐跟我说,这个东西炒出来后捻细加水熬煮后汁水沉底那部分跟可可的味道是一样的。”

    “不过她也说了,这样做出来的可可只能是流心稀状,若是想跟真正的可可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

    周小小这般一说,虞之恍然大悟,味道类似,性状不同,替代品只能做某些食物,比如流心馅,再比如蛋糕涂层。

    周小小解释过后不再说话,按着刚才自己所说的制作方法开始提炼可可流心,又拿过一个碗来,调制麻薯皮,打一个鸡蛋,加一勺白糖、一勺半玉米油,再来小碗牛奶,糯米粉、调好的可可稀、泡打粉一同加入其中,搅合匀乎。

    周小小拿了两个烤盘,分别铺一层面糊放进烤箱,待烤制到软软地蓬松起来后,在其中一个上均匀地涂抹上可可液,叠上另一层,便好了。

    待天色将晚,烛火已燃,寺中的晚课下了,周小小、秦世献、巧月三人将菜端上桌,琳琅满目的一桌。虞之又抱来一个厚重的木箱,从中取出各不相似的一套碗盏,琉璃制的小碗,烛火一映,显出斑斓的偏色。

    前些日子,虞之依照个人的性子画了花样,拿去琉璃厂中花大价钱定了一套碗盏给各人日常使用,前几天制好了送来,今日正巧能用上。

    主持落座见这精巧物件,难得露出惊喜神色,执起面前那只水青瓦蓝波澜状底,上立含羞菡萏的小碗,又扫过桌上各人面前的,秦世献面前是碧青松柏,清缘面前的是凤栖梧桐,她转着手中的小碗,柔柔问虞之:“观音婢,这新的陶瓷碗是何意?怎得各人还不一样。”

    虞之替大家在同色小杯中满上冒着热气的牛乳茶,眉眼弯弯回道:“主持您这只意为‘莲,花之君子也’。清缘那只则意为‘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主持莫要嫌弃,就当是新年的吉祥话罢。”

    主持浅笑着摇头:“哪能嫌弃呢,喜欢还来不及。”她端起装上牛乳茶的杯盏,遥遥举杯:“万象更新,旧疾当愈,今日同诸位共分此乐,只愿来年长安常安。”

    众人一同举杯同饮,终于动筷。

    太真第一筷便朝那条鱼去了,她拿筷子轻轻戳了下,软软的,可还会回弹,观音婢定是不会将荤菜端上桌的,这鱼到底是什么味的,太真好奇得紧,扒下刚才戳的那块,里面仍是同外皮如出一辙的色泽,她将那块蘸一蘸红油辣椒,放进嘴中细细品嚼。

    先是蘸料的馅甜,又有点辣香,再细尝,有些淡淡的豆味,弹弹滑滑的,这股味道实在熟悉,像什么呢?太真沉默着思索,哦,对了!像凉粉!她惊喜出声,向虞之验证自己的猜测:“观音婢,这个是不是凉粉?”

    虞之拿刀将巧克力流心饼切成几块,饼皮切开声音咔嚓一声,清脆勾人,一刀下去,可可液便潺潺流出,一股浓郁的巧克力味席卷在座所有人的嗅觉。

    她瞥了一眼太真吃的那个菜,鼓励地点点头:“是!就是做成了鱼的样子的凉粉。”

    太真又夹一块,补了一句:“年年有余!”

    巧月倚在虞之身边,抬了一块流心麻薯,吃得嘴边沾上了浓黑的巧克力酱,外皮的麻薯是糯的,中间夹的流心有种滞口感,停留在口腔中,营造出密不透风的醇香厚重,丝毫不似传统点心那种轻质淡雅的留白,以极强烈的味觉赤裸裸地展示给食客看——是的,我就是那么好吃。

    她红着脸,夹一块给虞之:“姑娘也尝尝,可好吃了!”

    虞之自己就是个巧克力爱好者,哪有拒绝的道理,拿起来便吃,这替代品相较于可可粉味道稍微淡点,但在这缺乏原料的时代里,倒确实惊艳。

    虞之朝周小小举了个大拇指:“你家小姐确实有厉害。”像她,没有食材就不做,根本不会想着去寻替代品,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菜不做也罢,尝试都不会。

    周小小在吃灯影豆干,吃得津津有味,听到有人夸自家小姐,立刻不吃了,放下手中的碗筷,举杯给自己满上牛乳茶,敬虞之一杯:“虞姑娘,别的不说,你的眼光是十分好!”

    大家听着,都笑起来,一时满室欢欣。

    新的一年,在欢笑中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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