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卷粉

    除夕一过,春意渐萌。

    在熹微春雨中,寺庙中请来的工人断断续续地将其修缮一新,新屋舍建盖好了,宽敞了不少,如今人人有自己的屋舍,不必再同人挤,更不会再漏雨。

    酒楼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素膳酒楼的名声愈发响,连带着之前的两家店的生意都更好了,越柯和孟蔷都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日虞之算了这一年的盈利,抬了整整两大箱银两至银庄里兑成银票,又换了些五两黄金,去寻许久之间遇到的那个游商。

    游商已经这小镇里落脚了,盘下了城南的一间店铺,虞之踏进他店中时,他手里拿着一只糖葫芦,正在逗弄邻里的小孩。

    虞之从怀中掏出黄金,放在柜上,推到游商面前:“不知那本佛经的孤本是否还在?”

    游商打量了虞之片刻,恍然想起:“你就是那日同一个比丘尼来买孤本的姑娘吧?”他眉开眼笑,一把收起金子,“那孤本价高,一直留着呢。”

    他转身去身后的填漆描金花卉纹格取出一个红漆剔红牡丹纹圆盒,盒上有把纹样精巧的鎏金小锁,游商给虞之递上一把钥匙:“姑娘给,验验货吧。”

    虞之小心翼翼地将锁打开,取出其中的孤本,翻阅几页,在第七页找到一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因是手抄本,“多”字似被手带过,划出一点浅浅淡淡的墨痕,正是那日看的那本!她记不住内容,就光记住了这点特征。

    她将孤本捧在手中,朝游商道:“烦请给我个布包让我裹着回去,这孤本实在珍贵。”

    游商不免好笑,将红漆圆盒超前一推:“哪还要什么布包,这就是存放它的盒子。”

    虞之诧异地一抬头,竟然送那么贵重的盒子?古人有云买椟还珠,料想就是这般,盒子太过绚烂夺目,便是单独卖也没甚不可的,不过花了那么多钱呢,几乎是酒楼开业以来所有的利润了,虞之一想就有点肉疼,依言将书放了进去,又拿布裹了一圈,紧紧抱在怀里。

    虞之收得好好的,只待晚上回到寺中给清缘一个惊喜。

    未时,店中没什么人,虞之同店中的姑娘大娘们坐在一起聊天,一时说起田间地头种地的农时,一会又扯去后厨今儿缺了样菜,有两道做不出来。

    正被个大娘逗得哈哈大笑,肩膀突然被拍了一样,旋即清缘急吼吼的声音便响起:“观音婢快同我回去。”

    虞之被吓了一跳,心猛然揪起,砰砰砰跳得飞快,她赶紧起身问清缘:“怎么了,寺中发生什么事了?”

    清缘望着四周有意无意飘在她身上的眼神,将她拉过没人的地儿来,耳语道:“寺中来了位贵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主持叫我唤你回去。”

    她颇有些歉意,有些为难地说:“主持还说,这些日子得拜托阿瞒替你看管下店铺,那位贵人喜怒无常,你得一直在寺中,若他有什么吃食上的需求得及时满足他,至于阿瞒,他可能这程子也不能回寺中去了。”

    “那位贵人来得太突然,基本的生活所需我们替阿瞒收好带下来了,其他的都好好地收起来了,也没有乱翻他的东西,你跟他说一声,然后赶紧跟我回去吧。”清缘带着羞意递上一个包裹,这般不经过主人同意就翻动人家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呢。

    虞之微楞,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主持提起的说有位贵人要来,要修缮寺院,只是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又仓促?看来身份也不简单,虞之接过包裹,同她道:“我去同阿瞒交代下,且等我片刻。”

    虞之去后厨寻了秦世献,同他复述了一遍,又表达了翻他东西的歉意。

    秦世献无所谓地笑笑:“无妨的,这事发生得那么突然,定是有其中不为外人知的关窍,你放心去吧,好好给贵人做饭,至于店中,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虞之会心一笑,放心地同清缘回寺中去了。

    平日间香火不旺的寺庙如今有许多人围在门口,皆是颜色式样一样的褐色短打,但远远看上去暗纹反光,贵气无比,虞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走到门口,两个男人拦住二人,虞之看过去,拦住他们的人人高马大的,还十分壮实,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其中一人礼貌地问清缘:“请问师傅,你不是说下山去找另一位师傅吗,未寻到人吗?怎么带了位姑娘回来。”

    清缘道:“这位便是寺中代发清修的观音婢,下山便也是去寻她罢了。”

    解释清楚,二人被好一顿搜身才放了进去。

    进了寺,清缘心有余悸地道:“真是阵仗太大了。”她又提醒虞之,“那位贵人比门外这些侍卫更吓人,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无需多言。”

    虞之点点头,心中实在是对这个贵人好奇得紧。

    方一踏进会客堂,虞之一眼便看到了端坐正中交椅的人,不出意外就是那位贵人了,虞之极为迅速地观察了两眼那位贵人,看起来已有些年纪,耳鬓有显眼的白发,身上衣服看着极为昂贵,在自然光下都能闪出极为耀眼的五彩色泽,就像孔雀羽翎般。

    或许是皇城中哪位王爷吧,算算年纪倒也差不多。

    不知怎么,虞之突然想起周小小的小姐,一时对封建皇权存了警惕之心,站在他面前,低垂眼帘,并不直视他,恭敬有礼地道:“观音婢给您请安,请问阿叔要吃什么?观音婢给您去做。”

    他身边站着那人下意识地呵斥出声:“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唤贵人阿叔。”

    主持一慌,即刻要下跪求情,贵人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坐回去。

    “诶,许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邓子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太端着。”贵人摆摆手,制止了身边人的呵斥,又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同虞之道:“如今什么好吃,你做点来尝尝。”

    看来真是不能随意对待的天潢贵胄,虞之察言观色,心中有了衡量,斟酌着道:“如今正是春菜发的时候,给您先做道小卷粉?用薄卷粉卷上春菜,蘸点清爽的蘸水,倒是挺有春意的,只怕贵人您吃不惯。”

    被虞之这么一说,贵人倒是来了兴致:“就这个,做点来尝尝。”

    虞之得了指令,便直接去寺门外摘了野菜,如今正是野菜蓬勃的时节,荠菜、龙爪菜、蒲公英等满地都是,虞之随手薅了点,就已经够吃的了。

    虞之将其全部洗净焯了道水,至断生状态,又浸润在冷水中,捞出全部切成细碎的菜末,指甲壳大小最佳。再洗点豆芽菜,剥几颗豌豆,将胡萝卜切丁,全部混杂在一起,只加点盐,其余什么调料都不加,保留春菜最原始的香气。

    而后来调制卷粉皮,卷粉皮的调制可需要技术了,早熟的大米要几把,添加两倍的水,细细得捣成浆水,秦世献不在,虞之手都快打起水泡来,方才将米浆研磨至能用的状态。

    本来直接用就行,但因虞之捶打得实在不细致,还得再过筛一道,保证口感,这样做出来的米浆,再加点木薯淀粉,搅拌均匀成纯白的糊状。

    这时夹起蒸锅,在底层放上水,上面蒙上一层空隙细密的纱布,拿勺子舀了面糊,手一旋,在纱布上划出一道线,用勺子摊匀,在纱布上铺出完整地一个圆,面粉不能多,厚薄也要均匀,这样做出来的卷粉才好。

    蒸汽一上,纯白米糊即刻成为透色的圆饼,虞之眼疾手快地上面撒上一把春菜,而后拿一截扁细的竹竿一卷一推,将摊平的透明米饼卷成一个能看见里面蔬菜的小卷,齐齐地码在盘子上。

    小卷粉最主要是蘸水,虞之拿小米辣、酱油、清水配了个简单的蘸水,再挤上点柠檬汁,多几分清爽纯净,如此便好了。

    虞之端去给贵人,他旁边那个碍事的男人眼一斜,取出根银针:“慢着。”将银针扎了进去,旋转了几下,拔出看看银针未变色,方才放心地递给贵人,“您请。”

    贵人夹了一只,这小卷粉皮薄馅多,薄如蝉翼的皮又是透色的,其中泛着青的春菜清晰可见,他朝虞之赞一句:“倒是用心。”旁边的邓子神色恭敬地点点头,但眼中显然并不认可。

    贵人倒是没注意到,将小卷粉放入蘸水中一裹,再吞进嘴中,第一口尝到的是蘸水的香味,酸辣酸辣的,口感清透,但第二口便是小卷粉中的菜味,野菜说不上特别好吃,但意外的是,几种野菜掺在一起,半点苦味都没有,还有几分清香。

    至于小卷粉本身,它更像是个陪衬,爽口弹滑,丰富口感层次。

    贵人寻常吃的都是些大鱼大肉,还少见这般清新脱俗的,他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地还想吃第二个,他顿了顿,赞许地看了虞之一眼,但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皱了眉,问道:“你是不是虞家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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