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奶米布

    虞之勤勤恳恳埋头做饭,既款待主持的贵客,又顺便开发新品,将每道新菜的做法一一誊录于纸上,汇成一本册子,每日不亦乐乎。

    菜色日复一日地变换。

    四老爷每日吃得红光满脸,半刻也停不下来,吃饱喝足后摸着他鼓起的肚子,一叠声地夸虞之,俨然将虞之吹嘘成了大晋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神厨。

    邓子每日也能四大爷手中接到一二菜品恩赏,尽管邓子嘴上不说,但显然是被虞之的手艺俘获了,面对虞之不再趾高气扬,多了几分好脸色,偶尔也同她闲话几句。

    虞之愈发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难得的假期。

    今日晨起,虞之刚洗漱好,束起长发,簪只秦世献雕给她的木簪,素颜淡然,虞之揽镜自照,铜镜中映射出她的一张灼灼桃花面,她难得自赏,门却在此时被敲响。

    打开门,门外露出邓子一张略显焦急的脸:“观音婢姑娘,昨日四爷恐是吹了寒风,晨起时有些不适,方才大夫看了,说得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四爷说想吃点热乎的,还请姑娘给四爷做点能即刻吃上的。”

    邓子朝手中哈了口气,春日间晨起寒凉,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氤氲出显眼的形状,转瞬消散,邓子满含期待的一双眼露了出来。

    虞之拉上门,将满室春暖锁在身后:“且等我一等,我这就去做。”

    感染风寒,别的不说,定是不能沾染冰的、辣的,虞之正思量着做点什么好,甫一进厨房,便看到泡着的大米,泡了一夜,米粒吸足了水,舒展开来,呈现不透亮的乳白色。

    昨夜泡好准备今日做米浆小饼的,只是这米浆饼程序繁琐,一时半会也做不出来,虞之换了个思路,准备做点鲜奶米布先给四老爷垫补上,待会再来做米浆饼。

    磨米浆是个力气活,虞之伸出头去,唤个侍卫来帮忙:“能否麻烦兄台帮个忙?”

    被她叫的侍卫愣了好半晌,四下看了个遍,方知原是唤的自己,匆匆走来,恭敬地道:“请问姑娘有何事?”

    虞之诚心诚意地请求:“四老爷急着要吃朝食,我一人忙不过来,还请小哥帮个忙,磨下米浆。”虞之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石磨。

    侍卫望着抛光打磨至光滑圆润的带孔大圆石,瞳孔紧缩。说好了是陪四老爷来散心顺便见见故人,没人告诉他还要干农活啊!

    四老爷身边的侍卫几乎都是官宦子弟出身,哪里做过这些。

    侍卫面露难色,窘迫地道:“姑娘,我不会用这个。”

    虞之道:“无妨,我教你就是,很简单的。”

    虞之端过盛着米和水的瓷碗,从磨盘中心的孔洞倒下去,再使劲推动磨上的竹竿,乳白的米浆淅淅沥沥地从底下流出,在下面的石槽中集聚,虞之边示范边给他讲解:“不难的,只需将米连着水一同放下去去,然后推这个,米浆就会从这下面出来的。”

    虞之拿碗舀出自己磨出的米浆,将瓷碗递到他手中,道:“本来自己磨也成,就是四老爷那边催得急,我腾不出手来。”

    侍卫看懂了操作,不难,他接过瓷碗,郑重其事地仿佛接下圣旨:“姑娘放心。”说罢,就照着虞之的示范开始磨米浆,虞之看了会,放心离去。

    鲜奶米布不难做,磨出的米浆倒入牛奶,加一点点白砂糖提味,放在小锅中搅拌,开着小火炆煮,小铲子在锅中不停翻搅,直至锅中流动的浆液成了凝固的糊糊,这便成了。

    米布貌不惊人,卖相一般,但老远就能闻到鲜香的奶味,夹杂着几丝淡淡的米香,妥帖舒爽,不惊艳,但在病中来这么一口,倒是觉得浑身都爽利起来了。

    虞之盛一碗给磨米浆的侍卫:“小哥歇会,还有些要磨的,我先将这些送去。”

    侍卫像是磨上了瘾,停下时还有些依依不舍,但眼睛早已朝米布那边转去,刚才做着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香气,本以为只能闻个味的,谁知竟也有幸得一碗尝尝。他端起米布道谢,擦擦头上的汗,宛如珍宝般捧着,浅舀一勺尝尝。

    虞之端了剩下的去复命。

    不知为何,今日四老爷屋舍旁的侍卫都不知所踪,虞之正奇怪着,便听到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接着就是一句:“秦家那孩子为朕挡了一刀,命都要去了一半,想歇着便让他歇着吧,一年半载也无妨,送点人参燕窝去,叫人养好伤再来上朝。”

    虞之脚步一顿,往后轻轻退了出来。她端着碗静立着,春风待寒,虞之露出的手指泛起僵红,但虞之心绪澎湃,热腾腾地燃起火来,她半点不想同皇权扯上关系,只愿偏居一隅,赚些银子让寺中众人生活得更好,谁知这达官贵人送上门来。

    也不是未曾想过四老爷是京中哪位达官贵人,但竟是龙椅上那位,说不意外定是不可能的,只是虞之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既是皇上,那又怎得会在主持面前如此乖顺?

    眼前尽是迷雾,讯息不全,虞之难辨其中的利害,她决心只安分守己做好眼前的事,旁的不听不讲,全当不知道。

    待房中没有言语声,虞之方才踏步进去,端出一幅刚来的歉意模样:“四老爷见谅,今日泡米费了些时间。四老爷先垫垫,待会我再做些米浆饼送过来。”

    四老爷许是病了,神色恹恹,挥挥手叫她摆下。

    虞之安分垂眼退下。

    四老爷许是突然想起,突兀地问了一句:“听她们说你在山下开了几家饭馆?”

    虞之都要退到门口了,又走了两步上前来回话:“是,我于庖厨一事上颇有几分热爱,有人愿意吃,我便开心,故而开了几家小饭馆。”

    四老爷抬眼瞥她,眼中看不出情绪:“得亏你这馆子,赚了银两,将这破落的小寺修建一新,勉强能够落脚。”

    虞之辩不出他的情绪,斟酌着回复:“不过是赶巧,赚几个小钱罢了。”

    四老爷又笑起来:“改日得去尝尝。”

    虞之心一揪,浅笑着应了。她迅速盘算着,得在他去之前先去将店中安排妥当了,最好莫要让他见到店中之人,以免麻烦。

    虞之走后,四老爷抬起验过毒的鲜奶米布,甫一入口,顺滑中又带点粘腻,口感十分温柔,奶味没有闻起来的那么浓郁,淡淡地泛着股香,不仔细尝几乎不会觉得是牛乳,又轻轻浅浅地泛着米香气儿,好吃得紧。

    四老爷本因今日晨起嗓子不爽利心情不好,此时却被一碗米布温养出服帖妥当的心意,他刮完碗中剩下的米布,意犹未尽地叹:“这虞家的姑娘确实好手艺,可惜啊,可惜。”

    虞之带着心事回了厨房,那个侍卫还在笨手笨脚地收拾石磨,见她来了,眼睛亮亮地跟个小狗似的,若是身后有尾巴,恐怕此时早已摇成团了,他端着磨好的米浆邀功:“姑娘,米浆都磨好了。”

    虞之逞出个笑来,望向灌满一整个瓷缸的米浆,呆了呆,方道:“辛苦兄台,等会我做好米浆饼,也送点来给你。”

    侍卫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中的烟花放到脸上来了,他笑逐颜开:“那恭敬不如从命,我等着姑娘。”他顿了顿又赶紧补上,“若是日后还有这种事情,姑娘尽管找我。”

    这位姑娘确实不是徒有虚名,做的东西分明看起来跟别人做的没什么差别,可一吃就能感受出来,是别人完全无法模仿出的味道。

    虞之点点头,回以礼貌一笑。

    侍卫喜滋滋地走了,干点力气活就能吃上那么好的东西,一点不亏!

    侍卫走了,虞之望着米浆又出神,总之无论如何,得让皇上越少接触到店中的人越好,皇上虽端着一副笑脸,可喜怒无常,万一谁一句话触了他的逆鳞,该怎么收场。

    盘算出个合适的法子,虞之终于放下心来做米浆饼,其实叫它米浆粑粑更正宗,它是后世一个省的小吃,虞之学来的。

    打好的米浆加入酵母,放在锅中隔水加热,让它快速发酵,待米浆汁中能看到明显的小孔时,加入鸡蛋,搅拌均匀便可。

    而后寻一只小小的平底锅,舀入一勺米浆,手腕一转,米浆糊流淌,自顾自地形成一个同锅的形状一模一样的圆饼,中心漏个小洞,虞之又舀一点点米浆补起来,彻底形成一个圆润的饼子。

    煎一会,待觉得饼子的一侧已经成为焦脆状的金灿色,虞之手腕又一翻,稳稳地将饼翻过来,落在锅中。

    待另一面也金黄,虞之拿筷子一挑,从锅中将米浆饼取出来。

    忙活了一早上,自己还没吃早餐呢,于是第一个便进了虞之的肚子。表皮酥脆,咬下去还有松脆的渣落下,中间却是绵软的,一股浅甜的糯香气在唇齿间萦绕,又带着一股米浆发酵特有的微酸,蓬松绵软,虞之满意地咂咂嘴,被皇上一席话搅乱的心在此刻奇异地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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