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芝麻糊

    虞之不免失笑:“我不在这些日子,你们厨艺精进与否难说,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难有人比肩了。”

    秦世献凝着她,眼波情动,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她们左不过说几句真心话,莫误解了她们。”

    桌上的人齐刷刷地点头,似一群被食物诱哄的土拨鼠,莫名乖觉。

    虞之被她们逗得想笑,眉眼弯弯:“好好好,知道啦,快吃吧,吃完了收拾收拾快回家去了。”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一群人又笑闹着收拾干净,洗碗的、擦桌子的,没一会就恢复如初,相携着挥手同虞之告别,没一会店中就只剩下虞之、秦世献、巧月和周小小四人。

    虞之望了望天色,同她们三人道:“还不算晚,你们收拾下东西,寺中的贵人走了,咱都回去住,店里住着也怪不方便的。”

    巧月和周小小点点头,去楼上收拾了。

    秦世献站在原地没动,望穿秋水似的,一眼不错地盯着虞之只道:“我本就没带什么东西,也不用收什么。”

    虞之惊喜地从桌底拖出一袋糯米:“成,趁着她们收东西这程子,我们去将这些糯米泡上,明日来做成甜白酒。”

    秦世献呆了呆,甜白酒?

    虞之已拎起那袋糯米:“走啊,愣着干嘛。”

    秦世献回神,被虞之这春风不入驴耳般的不解风情晃了眼,无奈地笑笑,从虞之手上接过糯米,同她并肩朝厨房走去。

    虞之在灶台中翻找出一个斗大的木盆来,拿水冲净,一边同秦世献搭话:“你吃过甜白酒吗?”

    秦世献将米放下,轻轻摇头:“没。”

    虞之将一大袋糯米托底倒进大盆中,端去水缸边,舀水搓洗:“这甜白酒在有些地方叫醪糟,只是我们那叫惯了这个名字。”

    “就是这一阵天气合适,拿新鲜的糯米混上酒曲发酵,甜甜的带点酒味,单独吃也好,拿来做乳酪也可口,不过要我说最好的还是在汤圆中舀上两勺混着煮,甜白酒煮开,连煮汤圆的汤汁都带着淡淡的甜酒味儿,至于甜白酒本身,跟直接吃的口感完全不同,软软的,入口即化,味道酸酸的,是糯米发酵过的甜又经过水汽蒸煮形成的酸,可好吃了。”

    虞之说得自己都馋,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秦世献也将手伸进盆中,跟虞之一起搓洗着糯米,两人的手在米中时隐时现,分明没半点交集,但被水折射着传到眼中,二人的双手好似时而交握时而松开。

    秦世献紧盯着盆中二人偶尔交错的手,应她:“还真没尝过,待这盆捂好,得将这些吃法都尝过一遍才妙。”

    秦世献将水倒尽,又舀进满满一盆,再次搓洗起来。虞之蹲在他旁边,笑意盈盈:“这还不简单,过个两三天就能吃了。”

    她郑重其事地同他承诺:“定让你第一个吃上。”

    秦世献勾唇:“一言为定。”

    洗好了糯米,倒上清水泡着。虞之另外拿起一个木盆,朝下扣在灶台边晾晒东西的架子上:“这个木盆不能沾水也不能沾油盐,不然一定会失败的。”

    一切准备好,虞之在帕子上擦干手:“走吧,明日来做。”

    回到寺中,虞之安心地窝进被褥里,裹了裹,让整个人深陷其中,四老爷一走,朋友们都安稳回来了,游舟归港便是这般吧,她的心也安定下来,没一会便睡着了。

    万籁俱静。

    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支细细的竹管伸进秦世献的屋子。片刻,一道黑影撬开门锁,闪进屋内,留下封早预备好的信,从床上驮起个人,迅捷地消失在春日东风中。

    翌日清晨,虞之收拾洗漱好,去厨房将昨日做好的米糕蒸上,又另起炉灶,调上一锅黑芝麻糊,浓郁的芝麻香气登时蔓延整个屋子。

    巧月伸了脑袋进来,拱供鼻子,狠嗅香气:“芝麻糊!”她蹭过来倚在虞之肩头,直勾勾地“怎么今日不见阿瞒哥?平日里起得那么早,怎么今日这个时候了还不见踪影。”

    虞之忙活着搅动芝麻糊,全心全意投入:“难得他偶尔睡过头一次,让他睡呗。”她抖抖肩,唤巧月,“可以叫大家来吃早餐了。”

    “好。”

    巧月去佛堂唤了作早课的众人,又将爱睡懒觉的周小小提溜起来,最后去到秦世献房门前,正欲敲,却发现门并未锁着,她轻扣门:“阿瞒哥,吃饭了。”

    屋内没什么声响,巧月只当是他没听到,又提高声音朝里重复一遍:“吃饭了!我先去,阿瞒哥你收拾下快来啊。”

    众人都已落座,巧月独自一人姗姗来迟。

    虞之问:“阿瞒呢?”

    巧月答:“我叫了,他应该一会就来。”

    虞之点点头,端起芝麻糊猛喝一口。

    炒熟的黑芝麻用研臼磕细成细腻的粉末,要喝的时候拿温开水一冲,放到锅中均匀搅拌,就成了这芝麻糊,偶有黏作一团的糊糊,要拿铲子腆平在锅边,加点水再冲一冲,这样口感才细腻。

    虞之爱喝稀一点的,总觉得芝麻糊太过粘稠跟吃芝麻丸没甚两样,故而给寺中做饭也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调配的一直是微稀可喝的芝麻糊,好在大家也爱,免去了多做一锅的麻烦。

    芝麻糊喝了泰半,还不见秦世献的踪影,虞之坐不住了,将手中剩下的米糕一把塞进嘴中,起身出门,含糊不清地道:“阿瞒怎么还不来,我再去叫他一声。”

    虞之轻拍了下门,还未出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细缝,虞之缩回手,试探性地唤:“阿瞒,你在干什么呢?”

    一室静谧。虞之等了又等,门内都未有分毫回音,她有些奇怪,一把推开门,推门的风带起木屑,一股鲜制木味扑面而来。

    屋内早已没人,虞之踏进屋内,环顾四周,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作一团,旁边朴素的木桌上散放着未成的木雕,面目模糊不清,只是从身形隐约看得出雕得是个女子,刻刀随意地扔在一堆木屑中,昭示着这是未完的作品。

    蜡烛燃尽,烛泪不规则地堆叠,绕着中心,摊成不成方圆的异形。一封信规矩地放置在蜡烛的一侧,突兀惹眼。

    虞之走过去,信封上触目的几个大字“虞之亲启”,她更是疑惑,不解其意,颦眉而视。

    阿瞒哪里叫过她什么虞之,从来都是唤她观音婢。

    她心中疑窦丛生,撕开信封,拆出里面的信纸,细看了起来,上面是秦世献遒劲有力的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虞之勿念,昨夜突然头痛,忆及往事,本因家中有事,吾出门寻人相助,奈何途中偶然,失忆许久。家中事于我甚重,事急从权,谅吾不告而别,毋寻,待事了,吾定当面请罪。

    每读一句,她的心便轻颤一分,像被捏紧的海绵,早已挤不出水,还要被紧紧攥住挤出余水。

    虞之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他黑纸白字写了家中事急,过些日子就回来,又不是从此一别两宽。

    他本就是意外失忆,迫不得己短暂栖息寺中。他不同与巧月和小小,她们是自愿来她身边,他却多少带几分无奈。

    如今想起往事不是很好吗?他本就是要走的不是吗?说好了他找到家就高高兴兴地送他走不是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该替他高兴的。虞之轻咬舌尖,将即将汹涌的泪意逼回眼底,忍了又忍,揣起信来,状似无意地回到斋室。

    她踏进斋室,巧月望了望她身后,快人快语:“阿瞒哥呢?”

    虞之尽量云淡风轻地回:“他家中有事,家去了,估计有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太真没搞清楚状况,横插一句:“他哪有家?”此话一出,她猛然醒悟,难不成阿瞒想起来了?

    虞之一言不发,把头埋进碗里,饮尽碗底的芝麻糊。

    大家都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半晌,虞之抬起头,逞出个笑:“没事,等他家中的事忙完了,会回来的。”

    普慧心疼地搂过虞之,心中忍不住地责怪秦世献,那么大个人,失忆了又恢复记忆,总该同人道声分别,聊作感谢,就这些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莫说观音婢同他要好,便是她们这些同他相处一久的,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周小小冷哼,愤懑万分:“什么叫回来,顶多只能叫拜访。更何况这种连走都不打声招呼的,到时候在街上见到说不定都装不认识呢。”她起身将碗收到池子里,舀水进盘中冲洗,“等晚上回来,可以把他的东西也收收丢了。”

    巧月蹲在周小小旁边,不住地瞥虞之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使劲揪了揪周小小的衣服,小声道:“别说了,阿瞒哥说不定真是家中有急事。”

    周小小愤愤,但到底也闭了嘴。

    虞之笑笑:“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人都回去了,我们说什么也不管用。”她起身将周小小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不管这些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店里还要开门呢。”

新书推荐: [崩铁]刚回仙舟,目标星神 [奥特曼]神明说 慕明珠(重生)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我*******] 柯学写小说的我靠攻略文豪成为最强 一路有你 【排球!!】这球是非打不可吗?! 【清】皇贵妃又在装深情 我也不想扮猪吃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