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粥

    翌日一早,虞之提着礼物一一上门,镇中几家望族本还对此心有戚戚,结果一听什么也不需要他们做,忙不迭地答应了,孟家商行还送了二十斤米,以示支持。

    虞之心满意足地回到店中,开始筹备施粥一事。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吃上东西,施粥一切从简。大米淘干洗净,放在大锅中加水熬煮,煮至米汤黏腻粘连,米粒软烂,再倒进切至细碎的大白菜,轻微煮一煮,口感稍微带些硬,有嚼头,配合细软的粥,算不得十分美味,但营养都在了。

    要出锅时,滴两滴鸡油,增味添香,这粥便彻底算好了。煮好的粥拿大木桶装好,满满当当的装了三桶有余。

    虞之带着粥去到城门,巧月已简要搭好个草棚,流民排了长队。以芭蕉叶做碗,虞之和巧月开始分粥。

    昨日被虞之出手救下的小女孩也在队伍中,个子矮矮的,毫不起眼。她手中攥着两个洗净的瓷碗,是昨日虞之送饭来时留下的。

    于是她又想起了昨日那顿饭,如果她是个小狗,可以用飞快摆动的尾巴来表达欢欣,如果她是只小鸟,可以绕着仙女姐姐飞几圈。但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小孩,没有尾巴,也不能蹭仙女姐姐,只能拿干巴巴的语言夸两句“真好吃”,多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伸长脖子无比期待地看向粥棚。

    但她突然想到昨日的饭是炒菜,看起来是特别为他们爷孙做的,而今日的却是粥,施给流民的,她脑中突然闪出沿途讨饭讨到的馊饭和冷粥,下意识地一哆嗦,刚燃起的希冀又落了下去。

    队伍缓缓向前挪动着,木桶中喷香的米粒味顺着风四散,小女孩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咕~”,她赶紧按住的自己的肚子,她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但一个人也没有注意到她,她默默地低下头,跟着人群移动。

    “你爷爷好些了吗?”突然,伴着香气,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小女孩猛然抬头,不知不觉已经轮到自己了啊,她对着眼前笑盈盈的仙女姐姐赶紧回复道:“已好了许多。”她鼓起勇气朝虞之道,“仙女姐姐,你的恩德我无以为报······”

    仙女姐姐却打断了她:“你跟爷爷好好生活,以后遇到他人有难处,你也帮一把,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说罢,给她打了满满的两碗粥,“照顾爷爷,也照顾好自己。”

    小女孩眼中汪着一包眼泪,她狠狠地点点头,抬着粥去一旁找爷爷。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粥放在旁边,将另一碗端起来,一勺勺小心地喂给爷爷。

    待喂完爷爷,小女孩自己那碗粥已冷了个彻底,她无比珍惜地将碗捧在手中,大口嗅了嗅,米香不如热时香,但依旧浓郁,米用得足,熬出粘腻的浓汤,上面四散飘着几丝被切碎的绿菜,不说好吃,但一定能吃饱。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竹筷,仔细地将饭耙进嘴中,她眼睛倏而一亮,被惊艳了个彻底,冷凝起来的粥汤汁微微呈固态,吃在嘴里微微弹牙,而后便是强烈浓郁的米香,而且竟还有些淡淡的闷油香,让人无端遥想起鸡、鸭、鱼。

    吃完一碗,小女孩有些遗憾地刮了刮碗壁,刮不下什么,她又伸舌头舔了舔,将碗舔得一干二净。

    她的眼神又飘向了正在施粥的虞之,明天吃什么呢?

    禹州。

    豆大的灯摇曳着,地上的铜盆映照着火光,折射出粼粼波光,仔细一看,盆中尽是血水,搭在盆边的帕子上血块接连,边缘被水一染,沿着丝缕纹路散开。

    军医手持小刀,轻轻剜开胳膊上的肉,秦世献闷哼一声,血转瞬流了满臂。军医擦擦脸上的汗,心慌慌的,下手却毫无停顿,利落地又朝肉中剜了一下:“秦将军,你且忍一忍,箭簇扎的太深,有点难拔。”

    秦世献满头冷汗,牙齿紧紧咬着毛巾,难耐地点点头。

    门外闪进一个紫袍小将:“秦将军,战场全排查过一遍,伤员全都抬回来了,伤亡不大。”他顿了顿,愤愤不平,“只是那些流民可恶,抢走了一半的粮草。”

    军医又换了个尖头小棍,抵着肉中硬质的锐器,使劲朝外一拔,肉中少了一块,被压迫住的血潺潺往外冒,秦世献头一晕,眼前黑了满片,嘴中的帕子再咬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缓了缓,眼前的黑渐渐退却,才开口道:“伤亡不大便成,粮草的话,我上个折子给皇上,央他再补些。”

    紫袍小将望着他的肩膀,支支吾吾:“秦将军,你的肩膀······”

    军医擦好药,利落地绑扎上纱布。秦世献唇齿都白了,还抬头冲他笑了笑:“无妨。”

    紫袍小将愧疚难当,眼睛眉毛皱成一团:“对不起,我只想着脚程要快,却压根没考虑地形问题。”他反思自己,“若不是我劝大家走这条道,也不会遇到流民伏击,更不会丢了粮草,秦将军你也不会······”

    秦世献失血太多,虚弱地倚在床边:“无妨,你不过是提出个建议,最终也是我敲定走这条小路的,莫怪自己。”

    秦世献轻咳了两声,又忆及今日午间的惊险。

    粮草不多,但军队人多,皇上明说了途中不会再有粮草补给,故而只能尽快赶到江南,所以只得多走小路,抄近道,从出了京城后一直都是如此,可今日却出了纰漏。

    周边的密林里埋伏了流民,流矢横飞,秦世献即刻调整队形防御,可流民中竟有高手,百步穿杨,箭直扎到了秦世献肩头。

    秦世献咬着牙将箭拔出,可箭簇留在了肉中,敌人在暗,我军在明,他顾不得那么多,护着队伍赶紧前进。可流民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随意打了几下就撤。秦世献刚松了口气,后边的队伍却传来消息,粮草被劫。

    秦世献后知后觉,声东击西,原只为了抢粮草。

    秦世献闭了闭眼,拿剪刀挑亮灯烛,执起兵书认真看起来。他心中有些挫败跟慌乱,如今他不再是酒楼里的跑堂,成了领兵的将军,连这样的突袭都能将粮草劫走,他还毫无察觉,实属是不该。

    秦世献看至半夜,军医不忍,来劝他:“秦将军睡吧,你身上有伤,而且明儿还要赶路呢。”

    秦世献揉揉疲累的眼,将兵书放下,又磨起来墨来:“我写封折子给皇上。”

    折子快马加鞭入了宫,却在案头搁了四五日,皇上才悠悠翻看扫了一眼,刚看两行字,他大发雷霆,一把将案几上的折子全扫落在地:“这秦世献,就是看朕对他太好了,张口闭口就是要钱,朕才给他的粮草,就被他这般浪费了!又来找朕要,当朕是什么?”

    邓子一本本将折子拾起来放在桌上,宽慰他:“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秦将军当初替陛下挡了一刀,修养了这许久,给他点时间吧。”

    皇上气得直喘:“说到底他也就是朕的奴才,救朕是他的职责所在。救了朕一次,难道朕要一辈子被他携恩以报吗?”

    邓子收拾完折子,袖子一揽,磨起墨来:“陛下富有四海,但如今秦将军在外征伐,也是为了护卫皇上的江山,是为圣上尽忠,哪里算得上携恩以报?”

    他循循善诱:“刚巧户部收到了西南去岁的赋税,不如拿去给兵部换成军需,陛下觉得呢?”

    皇上一听,气也不生了,揪着邓子询问:“赋税?够不够建一个宫殿。”他薅着新长出的胡子,美滋滋地想,“过两个月就是朕的生辰,整十的年纪,朕想新建个行宫避暑。”

    皇上从桌上翻找出大晋的地图,兴致勃勃地轻点京城边的临海的州府:“你看,在东州建设一个行宫,夏日去此处避暑,一是离京城不远,来回方便,二是临海,还能吃上海鲜。”

    他突然想起虞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再叫上虞家那个小姑娘,海边鱼虾尽有的,这次可以做真的鱼丸虾丸了。”皇上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处,“还有其他菜,也不知她身在内陆,会不会做海鲜?”

    邓子温和地劝:“行宫工程浩大,一时半会也建不好。不如这笔钱先给兵部,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今年咱去春畅园庆生,邀虞之姑娘过来给您做寿宴,她连宫中的富贵都不愿承受,要她去同去行宫,恐怕她也不乐意去。”

    皇上斜眼看邓子,半晌,他嗤笑出声:“邓子,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你的天下?”

    邓子即刻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站在书桌旁,睥睨着邓子:“你要记住,你只是个奴才,让你行朱批之权只是让你替朕做事,不是让你教朕做事。”

    邓子头磕在地上:“皇上,奴才绝无此意。”

    皇上冷冷地道:“起来吧,朕原谅你。”他拿下一本折子,又道,“下诏修行宫,那些钱估计也不够用,再征三成商税,另外,找点理由抓几个商户,抄家充公,今年生辰,这行宫朕非去不可!”

    邓子起身侍立一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口是心非道:“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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