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米糕

    虞宁弈凝视孟蔷片刻,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孟蔷姑娘,你同虞之怪不得是好友呢。”

    孟蔷挑眉:“那是自然。”

    “叩叩叩”,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的人刻意压低声线,却掩盖不了焦急,“公子,虞之姑娘被抓进牢里去了!”

    门内的二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叫出声:“什么?”

    京畿酒楼里,一群衙役拦住门外的客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

    巧月迎出来,不明所以:“诸位这是有何事?”姑娘不在,小小因姑娘入狱被刺激了个彻底,整日恍然,巧月一人安抚上上下下,累得够呛,现在衙役气势汹汹地来,她脑瓜子一阵嗡鸣,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领头那人面无表情:“姑娘请让让。”他冷冷地道:“抄家,莫要伤到姑娘。”话音刚落,一伙人涌了上来,将巧月挤到一旁,几个人分着开始搬运店内的桌子。

    巧月呆了呆,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只见小小似飞蛾扑火一般扑进人群中,死死把住了椅子,沙哑尖叫:“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人你们捉去了,如今连店也要砸了。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啊!”

    抬桌子的两个人无语地将桌子放下,相互使了个眼色,而后二人叉着周小小的手一把将她抛到地上,地上的灰一砸,四散在空气中。

    周小小浑身巨疼,可一想到虞之说起酒楼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兀地生出勇气,超前爬了两步,死死拽着正在搬运桌椅的衙役的腿,呜咽着出声:“不行,不行。”

    巧月惊呼出声:“小小。”欲挣脱拦在她面前的人去抱周小小,可面前的衙役死死挡住她,巧月无助地挣扎着,声泪俱下:“你们凭什么这样?凭什么?”

    周小小像落幕的蝴蝶,被丢得更远,被柱子遮着,巧月几乎看不到她的状况。而桌椅板凳被一张张抬走,衙役们往来、嬉笑,倏尔店中便空了一半,巧月被钳制住,闭了闭眼,眼泪无助地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呢?

    “你们这般还没有王法了!这么欺负两个姑娘,当我们是摆设吗?”温柔有力的声音传来,巧月猛然睁眼,难以置信地望向来人。

    不知是何时来的,林惊蛰举着锄头,脸上的红晕成一片,平日间温和寡言的人,此刻无比坚定地立在大堂中,可细看,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止她,还有罗九娘、周五娘、迎客小妹······店中所有的人都来了,有些人刚跑过来,气儿尚未喘匀,可她们此刻都顶天立地地站在林惊蛰身后。

    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拎着木桶,还有人举着扁担,或许还有人只是路上捡了一根树枝,她们人人手里都有武器,此刻由她们的将军带领着,严阵以待。

    一股力量从五脏六腑注入胸腔,巧月的心狠狠跳动着,有姐姐妹妹们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林惊蛰悲悯地扶起周小小,轻声道:“小小别怕,我们来了。”

    罗九娘环视一周,刚养好的月季零落在地,桌椅横斜看不出原来的摆放,轻纱绞做一团,有些还被撕碎了,毁了毁了,姑娘的心血全毁于一旦,她气不打一处来,大嗓门火爆辱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这么糟蹋是要下地狱的!”

    “仗势欺人,肆意打砸,谁给你们的权力,哪里来的官文许你们这么做!”

    刚才嚣张的衙役们在她们进来时便已下意识地停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如今被这么一骂,更是像窝鹌鹑似地都看向领头的衙役。

    领头的衙役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顿骂,气焰落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装作有底气:“这是,这是县令下的命令,虞之姑娘是个尼姑,尼姑不许经商,这酒楼里的东西也要统统收缴!”

    巧月眼尾泛红,辩驳起来:“她代发清修!哪里是什么尼姑,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寻这般无理的借口,不过是看她孤女好欺,贪图她挣下的家产!”

    林惊蛰嗤笑:“她可不是什么好欺的孤女,不见官文一日,这店里的东西,我们就不许你们搬!”

    “对呀!你们不讲道理!”

    “屁大小子不讲天理。”

    她身后的娘子们吵嚷起来,全是对他们的指责辱骂。

    哪来的官文,全是胡诌的借口,最终不过为了筹款讨皇上开心。领头的衙役理屈词穷:“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报了县令,你们都没好果子吃!”随即赶紧带着人落荒而逃。

    罗九娘“呸”地一声,仍是不解气:“我们等着,你尽管来,你们有本事就把老娘一起抓了!”

    见人走了,店中的娘子们放下武器,全都围在巧月跟小小身边,温柔又愧疚,一叠声地道歉:“抱歉,我们来晚了。”

    另一些人收拾着店中的残局,将东西放归原位。还有人去取了化瘀的药膏,小心地敷在周小小的伤处。罗九娘去了后厨做饭,折腾这半天,该吃饭了。

    望着周小小被送进房间歇息,巧月突然有些想哭,姑娘予大家庇护,点燃火把交到她们手中,教她们照亮自己,而此刻,这些被姑娘递出去的火凝聚成团,将光和热又移回了姑娘身上。

    可姑娘还在牢里呢,巧月又落寞下去,脑子里却闪出一个模糊的想法,她甩甩头,那个想法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明晰了,她迫不及待地说:“要不,我们去将姑娘救出来?”

    林惊蛰托腮思量片刻,拍手称好:“击鼓鸣冤,上书诉告冤情。”她义愤填膺,“大晋律法中哪条规定尼姑不得经商。”

    巧月不言语,默默低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罗九娘端着一簸箕刚出炉的桂花米糕,气喘吁吁:“先吃点东西吧,等明日去牢里同姑娘商量下,到底要怎么将她救出来。”

    巧月确是有些饿了,但忧思过重,实在没有胃口,可小小伤到身子,姑娘又进了牢中,惊蛰姐姐要顾田中大小事,眼下只有她能挑起大梁,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

    她叹口气,取了块最小的米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用线绷直做刀,米糕被这样切下,边缘模糊不清,气泡在糕体中挥发,形成具象可见的小孔,而后在咀嚼中彻底失去形状。

    米浆的酸甜,再加几分桂花香,平日间巧月爱不释手的东西,今日却食不下咽。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林惊蛰陪着魂不守舍的巧月。

    巧月呆呆地凝视面前的桌椅,终于将心中的盘算彻底说出口:“我想劫狱。”

    林惊蛰没听清,颦眉问道:“什么?”

    七魂六魄归位,巧月眼中迸发出灼人的光彩,她拽着林惊蛰,一字一句道:“劫狱。”

    林惊蛰瞳孔猛缩,下意识地捂住巧月的嘴:“跟朝廷作对,这可是死罪!”

    巧月将林惊蛰的手拿下来,问她:“难道我们今日做的这事不是跟朝廷作对吗?”她起身,站在空荡萧条的大堂中,指着所剩不多的桌椅问,“若我们不反抗,这些不都要被搬走了吗?可现在它们不还好好地呆在这吗,我们不也还好好地呆在这吗?”

    店中最温柔和婉的姑娘,符合世人对女子最刻板印象的姑娘,此刻字字珠玑:“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就是在整治姑娘,翻遍律法,也寻不出县令做这事的由头来,这事的由头,在人心,他们贪、痴、妄,欲踩着别人薄产媚上,而姑娘这般无依恃的,便是他们最好的猎物。”

    “既看清了这些,如今已反抗了一次,又怕什么第二次!”

    林惊蛰心中震荡,总觉得不妥,可辩驳不出半句。

    巧月坐下来,兀地平静了:“劫狱这事只在话本中听说过,要怎么落到实处,还需去牢中观察一下。”

    林惊蛰想劝:“要不咱先送些钱去贿赂下县令,既然他们是冲钱来的,那拿钱换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巧月摇头:“试过了,姑娘进去这几日,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县令油盐不进,也不让我们见小姐。”她叹口气,“但凡有什么好法子,也不至于走到这步。”

    林惊蛰沉默片刻,从听到虞之出事她便一直在疏通关系进城来,可外面流民愈发多了,她花了许多银子才进来,都怪她,要是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林惊蛰长满老茧的手握住巧月,愧疚开口:“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巧月摩挲着林惊蛰手上的老茧,淡淡地笑:“林娘子,此事你不要参与,我同小小孤家寡人,就算官府要叛我们死罪,我们也所谓,牵涉不到什么。”她抬眸望向林惊蛰,“可你还有大丫,若你出了什么事,她独自在外求学只会更艰难。”

    林惊蛰长吁口气,接受了这个安排,若此事不成,她在外还能有疏通的机会,她会成为她们最后一道保障。

    巧月倚在林惊蛰颈窝,闭眼享受片刻宁静:“你只需装作不知情就行了。”

    “剩下的,我同小小会处理好的。”

    她俏皮地睁开眼:“只一点,到时候出来,能不能多送些土豆来啊,好想吃炸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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