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锅米线

    当夜,巧月和周小小一夜未眠,将此事盘了又盘。

    晨光熹微,小腿处和腰腹传来阵阵隐痛,周小小睁着眼睛凝望天花板:“你说,明日我们会成功吗?”

    巧月揉揉眼,分明很困,却毫无睡意:“会的,一定会的。”

    牢中的虞之也毫无睡意,她守在昏睡的主持身边,焦虑不安。

    普慧合衣从草堆中起身,轻揽过虞之:“去睡会吧观音婢,我来守会。”

    牢中每日只供一餐,偶尔还是馊臭的馒头和米饭,不过好在不沾半点荤腥,大家强捏着鼻子尚能果腹,可今日吃完饭后,主持突然胃痛,上吐下泻,夜间直接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好容易睡着。

    虞之忧心忡忡又歉疚万分,她吸吸鼻子:“普慧师傅,是我对不起大家。”

    普慧将虞之揽进怀中:“善哉,莫说这些。我们本是一体,何来谁对不起谁。”

    虞之垂下头,更是自责万分。

    “姑娘!”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虞之猛然抬头,周小小拎着食盒站在牢门外,眼眶含泪。

    虞之赶紧起身,心中的歉意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你怎么来了?”

    周小小将食盒从牢房的横木间递进来:“边吃边说。”

    虞之揭开食盒,食盒中是煮得软烂的米线,配上青菜和番茄,散发着诱人的浓香,吃了几天的米面馒头,嘴中正淡得慌,虞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叫起众人分而食之。

    周小小又递进一个盒子来:“这还有粥。”虞之赶紧舍了自己那碗,欲去喂主持。

    太真见状放下碗,接过粥盒:“我来喂主持,你跟小小说事。”

    虞之不放心地看了主持一眼,见主持醒过来吃了点粥,方才放心蹲在横木边狼吞虎咽起来:“小小,你进来麻不麻烦?”见周小小摇头,虞之又问,“能不能送点治胃病的药进来,主持生病了。”

    周小小四下张望,迅速贴近虞之,从袖中掏出两块打火石:“明日卯时,我们会在大牢外放火,届时姑娘在牢中也放一把,然后等他们去救火,乱起来,姑娘就赶紧开门跑。”

    “巧月正在外面同狱卒攀谈,会找机会拿面团拓印下牢门钥匙形状,到时候姑娘就用这个开门。”

    虞之嘴里的米线啪地掉进了碗里,她将碗一放,难得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虞之压低声音,又急又气:“我听狱卒说,如果上面不找事,过些日子就会放我们出去。”

    周小小越过她,望向唯一的石床上躺的主持:“那万一上面找事呢?过些日子又是要过多久,姑娘撑得住,师傅们撑得住吗?”她目光灼灼,唯恐又一次失去,“所有一切我同巧月都准备好了,只要姑娘你配合一番,到时候带着师傅们跑就成。”

    虞之顺着她的眼光,凝视起主持来,主持喝了几口粥,又想吐,但见虞之看过来,努力逞出一个笑容安抚她,虞之攥紧了手中的火石,破釜沉舟地点头:“成,到时候寻个深山老林,总不会让大家饿死。”

    见她答应,周小小轻松地笑了起来:“卯时鸡鸣,姑娘就放火,我们在门口接应姑娘。”她指了指门锁,“今晚我们来送饭的时候,会将门锁钥匙也一并送来。”

    周小小隔着横木,握紧虞之的手:“姑娘,我们可以的。”

    虞之回握住周小小的手,狠狠点了点头。

    夜间,虞之攥着她们二人送来的钥匙同打火石,手心微微出汗。这样的大事,还从未经历过。她朝后瞥一眼比丘尼们,主持喝了药,胃不再疼痛,脸色好了许多,剩下的大家打坐的打坐,念经的念经,淡然得好似要去郊游。

    虞之的心突然也安定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微亮,外面鸡鸣三声,又鸣三声,接续一声惊呼“着火了!”,忙乱的脚步声四起。虞之拿打火石一摩擦,拿棍子接引火苗,一把朝隔壁没人的牢房里丢进去,星火在稻草中即刻燃起,冒出不完全燃烧的黑烟,呛人得紧。

    虞之趁机拿钥匙打开门,轻轻将锁挂在门上,然后惊呼:“快来人啊,着火了!”

    牢中也喧嚣起来,狱卒被吵醒,迷迷瞪瞪地走过来,被泼天的大火吓了个清醒,调头就往门外去,牢房以木为框,沾不得火,狱卒急得要死,大声叫着:“着火了,快来救火!”

    见人走了,虞之赶紧推开门,带着大家跑了出来。旁边牢房的人见状,也各显神通,想尽办法朝外逃。

    等狱卒带着人提水进来救火时,牢中人已跑了大半,他两股战战:“跑了,人跑了!”

    可乱做一团,也没人管这些。

    虞之朝外跑出来,巧月和周小小已架好马车,等一行人上了车,疾驰而去。

    马车驶向一处僻静的墙根,巧月扒开齐膝高的野草,露出一个斗大的狗洞:“没其他办法,委屈师傅们钻狗洞了。”

    主持撩起了袍子,淡然地钻进去,师傅们尚且还迟疑了一瞬,见主持如此,也随着一起钻了进去。

    虞之殿后,待钻过砖石,脚踏上长满青草的绿地,她回头遥望了屹立于城中的酒楼,匾额已被卸下,好似从未属于过她,当初起家的小店太小,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她长吸一口气,来时双手空空,去时亦是。

    再见了,她轻声在心中同自己的铺子告别,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赶上大部队。

    秦世献今日经历了一场酣战。

    本来能轻易拿下,可不知道为何,隔壁县令不愿开城门让军队入城,能夹攻的绝佳位置,被此事一阻,对方迅速占据了优势位置,竟同秦世献领着的军队几乎打了个平手。

    拉扯太久,军队疲乏,士气也不高,秦世献只得退守。

    之前虞宁弈得到的情报,流民中盘踞其他势力,或许有敌国的手笔。那时只是猜测,如今这场战役一过,秦世献几乎能够确定,其中必有敌国派来的人,打法全然就是当初同他交手过的那位敌国小将的思路,所以今日拿打散流民的阵仗来对待,才会打个平手。

    李然带了一半兵去了另一个流民的据点,几日了也没人来通个消息,不知怎么回事,明日得差人去看看。

    秦世献揉揉额角,拿起地图研究明日的战术。

    “将军,将军!出事了。”一个小兵痛哭流涕地跑进帷帐,“李将军,李将军,被人吓了毒,大夫说没救了,刚才,刚才咽气了,将军你要替李将军做主啊!”

    秦世献身上杀气骤起:“怎么回事?”

    小兵详尽地描述李然如何打了胜仗,正高歌猛进之际,军师却非要停留其中一个县城,坚决不许李然再打,二人吵了起来,军师妥协了,可谁知晚上却悄悄给李然的饭菜里下了毒,而后连夜出逃,如今被军中的将士逮了回来,打了个半死。

    这军师是皇上派来的,其美名曰筹谋军队事宜,可就是个街头的无赖混混,烧杀抢掠什么都干,是个死囚,也不知怎么搭上的皇帝,一夜间平步青云,成了五品大员,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混混模样。

    秦世献心中腾起浓密的愤慨与悲悯,李然年纪尚小,可武艺高强,用兵沉稳,不需多日定能成为大晋另一颗将星。他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但他可以死在战场上,不能因这般荒谬的原因倒在自己的寝室中。

    大晋的儿郎,只能金戈铁马、马革裹尸,不该倒在阴谋暗斗中。他是他们的将,该保护好他们。

    是他心软,没直接压制住皇上派来的人。是他对不起李然,秦世献擦掉眼角的泪,杀气迭起:“传令,军师毒杀李然将军,凌迟处死。”

    他转了转手上的地图:“所有皇上的人,今日,全部屠尽!”

    反正总要撕破脸,那就从今日开始吧。

    正说着,门外又闪进一个人来。

    秦世献定睛一看,是虞宁弈的暗卫十三,十三从怀中掏出一份信来,递给秦世献。

    秦世献以为后方又出了什么事,三下五除二拆开。

    信上道,虞之入狱,监狱失火,县令报监狱囚犯全都遇难,虞之或也在其中,或逃出升天,孟蔷已去京畿寻人。

    秦世献脑中一阵眩晕,虞之遇难几字在他识海中反复盘旋,他拿起剑就要往外冲,只一个念头,找到她,务必要找到她,带她回家。

    还没走出帷仗,刚才来报信的小兵弱弱地唤他:“大将军······”

    秦世献被唤回了魂,他停住脚步。还有那么多军队,那么多百姓,还有尸骨未凉的李然,他不能走,这里不能没有他。

    秦世献眼闭了又闭,压抑住自己的万分悲痛,他转身问十三:“虞兄人呢?”

    十三低头回话:“公子在江南坐镇后方。”

    秦世献咬着牙,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淡然:“十三,你带着秦家的家奴,去找虞之。”

    她如野草般旺盛蓬勃,又那么聪明,定然不会就此死在火中。他不信。

    “寺庙中,林惊蛰那里,所有她能去的地方都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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