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提米斯城内,除阿尔捷门外的谈判使团已进入王宫,将谈判诸情形告知了国王和其他众长老。这时,提米斯的一名商人求见国王,说有重要事情禀告。提米斯王才将他召入,阿尔捷门就回来了。

    他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让我们先听听阿尔捷门要说的话吧,你的事稍后再谈。”

    重重心事之下,阿尔捷门满面忧思。她环顾一眼大殿内的人,提米斯城最重要的人物几乎都在这里了。她并未怯场,只是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怀着沉闷忐忑的心情,她花了一点时间理清自己的思路,对在场说了很长一段话。

    “谈判已经结束,那是我们试图与亚颂平等友好地解决问题的最后努力。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亚颂不同意我们成为他们的朋友,而非相反。

    “事实上,在他们兵临城下的一开始,我们就该知道亚颂人并非怀着友善而来。在回母邦前,我带着随从去向纳达尔人求援,我们既是他们的移民,在血缘与风俗上有着共同的起源,他们又是全域最强大的邦国之一,是唯一可能抗衡亚颂的邦国,但我必须如实告诉你们,我们最有指望的盟友——纳达尔人——拒绝出兵援助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会有援军,一旦与亚颂开战,只有我们自己与全域最精良的军队作战。

    “如今王孙凯亚斯被俘入敌营,前去谈判时我曾探望过他,凯亚斯说,不要因为他的被俘而有所顾虑。毋庸置疑,一旦开战,他的头颅会成为亚颂剑锋所指的第一个试品,我们最敬爱的王孙将成为第一个因交战而死的人。

    “我不想说与亚颂交战几乎必败这样丧气的话,可是诸位,往外看一眼吧。提米斯的晴空艳阳、成荫绿树是多么可爱,我们有谁不爱那神圣的祭坛、那瑰伟的城门?提米斯的青壮男子又有哪一个不是我们的同胞?一旦开战,这可爱的一切将在亚颂的□□下痛哭哀嚎。臣服固然可耻,但假如我们想要保全我们的祭祀、想要保全同胞的性命,向亚颂开城投降会是经过深思之后更妥善的做法。”

    她说完一长段话,在座众人神色动容,因她的修辞和雄辩而陷入一片寂静。在她发言之时,一名侍从到提米斯王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话,此时她发言结束,提米斯王说道:“城门守卫从我们收买的亚颂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和阿尔捷门有关,让他进来向大家说一说他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吧。”

    阿尔捷门遽然感到不安。她看向提米斯王,但从国王的表情里她无法得到任何讯息。早先进来的那名商人在这时突然开口了。

    “我想我应该在这时将我要说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我要说的事,也是和阿尔捷门有关的。”

    这个蓄着胡子、有一副滑稽神色的中年人一一仔细地看过在场的人,确认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才慢慢开口道:“为了我们的邦国着想,这件大家都还被蒙在鼓里的事我必须告诉大家。”

    “为了经营我的生意,我曾去过很多邦国,是的,很多邦国我都去过。两年前我曾到过亚颂,无意中见到过此次亚颂的领兵将军。我与这位将军没有任何交集,他、他们两人,当时应该都没看见我。但是我看见他与阿尔捷门行止亲密,两人疑似有情侣关系。”

    他目露怀疑地看向阿尔捷门:“我后来才发现,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两人的关系,连亚颂人都只知他们是同门,交集很少。我意不在追究阿尔捷门与他是什么关系,只是要提醒所有被她隐瞒的提米斯人——”

    他转向国王和一众长老,蓦地拔高声音道:“阿尔捷门与亚颂将领有私情,和眼下战事相关的,尤其要对她的说辞保持警惕!”

    在座之人一片哗然,因她的言辞而动容的神情纷纷转变为怀疑和不信任。阿尔捷门背脊僵直,手足冰凉。她的确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她的感情公之于众,那会惹来太多麻烦,却忽视了发生今天这样危机的可能。

    她为自己辩白。

    “难道今天我站在这里、站在被亚颂大军围困的提米斯城里、与你们站在一起,你们却看不见我的真心吗?”

    “半个月前,王派人传信给我,召我回来与母邦共同对敌。我自知这些年游学在外,没有为母邦奉献自己,却因为那道关于我的神谕,受惠于每个提米斯的同胞对我游学的支持,是你们馈赠我随从、钱财、一应器用,每有一个提米斯人行经亚颂,我都会得到母邦之人给我捎带的各种东西。我铭记于心,从未敢忘!在得到传信的那一刻,即使战争的前路通往冥府,即使踏上归乡之途就是踏上死路,即使背弃生门自投网罟,我也决意要回来,与所有人共同承担这命运。”

    “请不要怀疑一个做出愚蠢举动的真诚之人。我没有将亚颂的所有事告知你们,正是担忧那两个字足以离间你们对我的信任。而事情怎样才会得到更好的解决,我相信凭事情自身的尺度,凭你们的判断,可以知道我的提议是出于对我们共同的未来的考虑。”

    众人彼此照看,很快大殿中传出嗡嗡的交谈声。他们再次被阿尔捷门打动,都在犹豫是否该听信她的话。

    “太动听了,一心为提米斯着想的人啊,你背着我们说的话却并非如此。”一道愤怒而嘲讽的声音从众声喧哗中穿透出来。城门守卫匆匆迈进大殿,刚巧听见阿尔捷门说的那番话,他愤而将亚颂战士透露给他的话当众揭示出来。

    “阿尔捷门你说!谈判结束后为什么只有你被亚颂的将军单独留下?哼,我告诉大家,亚颂军中被我们收买的战士告诉我,她与西里尔约定,他将阿尔捷门放回来说服提米斯人投降,在提米斯投降之后,困扰他们的问题将不再存在。阿尔捷门,你指神发誓,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一位同去参与了谈判的青年忍不住站起来,指着阿尔捷门发出尖锐的质疑:“难道大家就从没感到疑惑吗?她说出城接应王孙凯亚斯,结果两人被俘,她一个人回来了。谈判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准备走,偏偏她却被西里尔留下。若说她和西里尔没有私情,若说她劝我们向亚颂投降不是为了他们的苟且之情,你们信吗?”

    “不信,谁再相信她才是愚蠢之极!”另一道愤怒的嗓门高声响起,“不论我们战败还是战死,对她有一分一毫的影响吗?我们身死、我们成奴隶,她依然是亚颂的座上宾!大家想想看吧!她会与谁共悲喜?谁能与她同命运?她只会力劝我们投降,好出卖她的母邦做她的踏脚石、让我们提米斯的臣服成为她献给亚颂的厚礼!”

    接连的几番话彻底激起了提米斯人对她的仇恨。阿尔捷门脸色苍白,想要辩解的话被群情激愤压过。一位素有声名的长老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开口,也让一众指责她的人暂时地安静下来。

    “阿尔捷门,假如你能回答一个问题,我相信大家对你会更有信心。这场战争的胜算,很大一部分取决于我们的盟友,我们至今相信,纳达尔人不会对我们与亚颂的战争坐视不理,毕竟这也关涉到他们的利益。请你告诉我们,你说纳达尔人拒绝援助我们,是否有任何正式文书或证据?”

    阿尔捷门的喉咙被堵住了。

    证据,那张纸条,上面是纳达尔祭司的手书:【如若提米斯能在亚颂攻势下坚持月余,我们将在一个月后重新占卜,得吉占后即刻出兵援助。】

    亚颂已经得知这个消息,恐怕也不会想让战事耗到那个时候。

    “文书在入城之际被亚颂搜走。你们若是非要证据,要么去问亚颂的将军,要么去问纳达尔人。但不论你们是设法求证,还是凭借理性推断,都会知道我所说的是对的。”

    即使阿尔捷门有数倍于他们的冷静清醒,她的回应在提米斯人被鼓动起来的偏见面前也是那么苍白无力。谴责她的声音汹涌如海潮,将她彻底淹没。

    “她在骗人!”

    “她是内奸!”

    “把叛徒处死!”

    原本只是暂时安分下来的众人听到她的回答叫嚣得更厉害了。众人皆认定她是假造消息,有意恐吓他们、动摇他们对战事的信心,好达成劝降的目的。眼见局势即将不可控制,提米斯王当即出面。

    “你不要再说话了,阿尔捷门,你已经不再能为你自己辩护。事已至此,如果是我们误会了你,那就请你谅解。我们只会相信人眼可见、人耳可听的一言一行,而不会相信不可追迹的所谓真心。出于谨慎的考虑,你不能再参与任何与眼下战事相关的事,我会将你关押起来。”

    “你与我的孙子孙女一起长大,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可面对亚颂的军队,哎,即使凯亚斯被俘虏在对方手里随时会被斩杀,我仍不会反对向亚颂宣战,即使你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现在也会将你关押起来。至于对你的正式审判,就留到战争结束之后吧。”

    提米斯王命卫士将阿尔捷门带下去看押。几个激愤的青年叫嚣着要把她绞死,被国王随意打发掉了。

    当天,西里尔得到提米斯使者的回复。他还从买通的提米斯人那里得知了更多消息。当他得知阿尔捷门如约劝说提米斯人时,他心中一阵阵地欣喜,但转眼又变得脸色乌沉,因为他听到阿尔捷门因此被提米斯人关押了起来。

    这群愚蠢的提米斯人!

    他心情阴郁,眼眸中两簇火焰燃烧,烈烈不息。他将人打发走,叫来自己的贴身卫士:“传令下去,三天之内将围墙修筑好,三天后,进攻提米斯。”

    -

    阿尔捷门被关押在一个废弃的地牢里。既没有别的被关押的人,也没有看管她的人。她并不知道,这是有个长老为了防止别的提米斯人与她串通,特意嘱咐卫士将她关押到这里。

    除了这个卫士每天一言不发给她送一次饭,再没有别的人来探视过她。这唯一的卫士不肯和她交流哪怕一句话,从他的眼神里,阿尔捷门看不到任何正面的感情,只有轻蔑、憎恶和偏见,仿佛在说:啊,这就是那个向敌人投降的阿尔捷门。

    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的失败。

    她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凭隐约传来的一点声音勉强辨别,战争似乎还没有开始,否则不会是这般风平浪静。

    她吃的东西太少,地牢里不通风,既没有开向外面的窗,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没有灯烛,只有一片吞没物体的漆黑。她对自己和提米斯的处境别无他法,整日除了忧心恐惧便是昏昏欲睡。

    在无所事事的密闭处境里,那种境况就更明显了。立在黑暗的节点上,未来同样陷落在混沌的黑暗里,只有过去一片光亮。她间断地、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许许多多的事。

    她久违地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她和凯亚斯以及提米斯王的孙女雅法,三个人经常一起玩耍,凯亚斯嘴硬心软、雅法温柔娴静,而那时的她最喜欢恶作剧,教唆另外两人做了不少被长辈臭骂一顿的捣蛋刺激事。

    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喜欢她,凯亚斯和雅法被她哄得心甘情愿,提米斯王对她尤其宽容,祭司每次说教都用一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奈而宠爱的语气,城邦民众也喜欢她,偶尔在她欢笑着跑过街道的时候,喊住她:“嘿,这不是咱们的阿尔捷门吗?快来,过来给我搭把手,一会儿请你吃新鲜橄榄。”

    后来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贞洁的月亮女神将一团散发着光芒的火种交到了她手上。全身盔甲的女战神将手里的剑递给她,她不过犹豫了一瞬,梦就醒了。

    大大小小的梦多了去,阿尔捷门起初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第二天,一名智术师来到提米斯讲学。

    那时她十五岁,极为新鲜地跑去听讲,越听越入迷,每天兴致勃勃地跟在那名智术师身后。一个月之后,智术师在提米斯的行程即将结束,他准备离开了。

    就是那个时候,阿尔捷门的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她想跟着智术师离开,跟着他去游学,去亲历提米斯之外、从来只是听说的“这个世界”。

    只要给他足够的钱,智术师愿意收徒。只是,从来没有女人游学过,他也从来没有收过女学生。

    她本来都忘记了那个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想起来。她思来想去,最后胆大包天地想出个主意:伪造神谕来支持自己。

    她设法说服她的母亲,也就是提米斯的女祭司,做好准备如果不被同意,她就自己来造,先斩后奏。可出乎意料地,祭司满面忧愁,却答应了她。祭司只问了她一句话,“你真的那么想去吗?”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了那道伪造的神谕,她得以以女身外出游学。她收拾好行李,跟着智术师走了。她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天地,也开始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自我。

    游学所到的第五个城邦,是亚颂,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现在的老师,决意在亚颂长居。这一留,就是八年。其间艰难困苦有多少,相应的,快乐与收获就有多少。

    可今天,她所学的一切都不能挽救她的母邦。

    她昏睡在地牢里。半梦半醒间,阿尔捷门眼前闪现出纷杂的画面。

    她依稀听到一阵一阵的欢笑与喧闹。像甜蜜的海洋之水洋溢在每个人周身。她看到洁白如贝壳的帆船从入海口逆流驶入港口,迎神像的队伍盈满了街道。

    白噪音一样融洽的交谈如同三月飞花,遍地旋游,爽朗的、清脆的笑,低的像钟磬,高的像银铃。动人的奏乐穿透众声喧闹,如层层波涛回响。

    繁花的香气飘荡在同样湛蓝的穹顶与海洋之间。喷泉的水沁凉着戏耍的孩童,阴影处铺设的躺椅无人问津。太阳神的光辉俯瞰盛典,神庙洁净广大的石阶上簇拥着无数人,宏伟建筑间人们为节庆日而穿的华衣闪现出绚丽的珠光色。

    那是今日的亚颂。

    街上偶然有人问起:“不知西里尔率领的远征军,如今进行到哪里了?”同行之人轻巧地回答:“唷,若不是首战告捷,今天的节庆还不会这样盛大呢。提米斯已经被攻下了。”

    提米斯人的鲜血浸染了提米斯的土地,如雨的标枪投射而出,城墙上的战士犹如被风吹过的麦草,一个接一个偃旗息鼓,头朝下栽在地上。人们平日安歇的屋宇前兵戈四起,穿长袍的年迈老人被碾葡萄一般砸出了血浆。

    放下武器的青壮年被屠戮殆尽,尸体堆积如山,偶尔一张面朝上的脸满是惊怖、死不瞑目。亚颂的战士长剑一舞,便有半截身子被踢进河里。血染的曼德洛斯河鲜红得像是一匹红色的长布,沉重得仿佛不再流动,半遮半露地裹着被丢弃的盾牌和长剑。

    这是今日的提米斯。

    西里尔手持长剑,在乌云般的亚颂战士中最为英勇,脚下横尸无数,浑身浴血犹如在世的战神。他笑着,对前来询问的战士说话,嘴唇一张一合,简洁几个字缔造了炼狱般的噩梦。

    “全部杀了。”

    天地哀鸣般发出震动。连眉梢都飞溅着血的年轻将领忽然转头,向注视他的人看来。他眉宇微松,一笑,往昔犹如骄阳的少年与此刻的恶鬼依稀重叠在了一起。浅浅的温热靠近她。他将她抱住,充满血腥气的吻轻轻落在她耳尖。

    阿尔捷门猛地惊醒。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因为身体一直处在半饥不饱的状态,缺乏足够的摄入,她睡得极沉,此时猛然惊醒后才感觉到身体不适。雨水一直往地牢里渗,在她身下积了浅浅一层,将她后背的衣衫全部浸湿。

    黑暗里“滴答滴答”的声音间断响着。鼻尖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阿尔捷门刚从梦里惊醒,脑袋不太灵光,坐起身,疑惑地四处环顾,探究这股臭味究竟是哪里来的。直到她忽然发现,那浅浅积了一层的雨水,衣服后背湿透的那一面,全是黏腻混浊的血水。

    她头脑一片空白,将额头浸入积水、贴在地上。她呆呆地坐着,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母邦一共有几多人口、几多牲畜?这是宰杀了多少活物,才制造出这雨水也洗不干净的粘稠血腥!

    她在一片黑暗中独坐,浑身冰冷。

    她曾以为亚颂是世上最开明理想的国度,她曾将西里尔视为上天馈赠予她的礼物,她曾满怀热情地与老师探讨“正义是什么?”

    一切都在这虚无般的黑暗里如海市蜃楼坍塌。

    她无法对抗命运,她无法坚守爱情,她无法拯救母邦。她的爱,她的心智,她的努力,什么也没能改变。

    牢狱外,暴雨宣泄,在阿尔捷门哭泣之时,她的同胞,正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

    提米斯城内有人叛变。在围攻战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刻,叛徒为亚颂军队打开了城门。事情变得十分惨烈,提米斯人无条件地向亚颂军队投降了,结果却没有好上多少。成年男性被全部处死,女人孩子有一小部分被当作战利品,通过抽签分赏给表现出众的亚颂战士,其余被带走卖为奴隶。

    那个叛徒也并未落得什么好处,在亚颂军队接管提米斯城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某个亚颂战士手里。死的人太多了,没人在意多他一个。城内的一众居民中,唯有那么几个人值得一提。

    提米斯神庙的所有神职人员被投入火中,活祭而死。他们既不适合被贩为奴隶,也不适合被赏赐给亚颂战士,只好用这个不失体面的方式夺走他们的性命,以告慰战死的亚颂战士的英灵。其中,就包括了阿尔捷门的母亲,提米斯的主祭,以及提米斯王的孙女,与阿尔捷门一起长大、因立誓侍神而进入神庙的雅法。

    得知自己不会成为战利品、也不会成为奴隶的雅法欣然赴死。死前她曾向西里尔乞求,看在诸神的份上,给提米斯的女祭司一个更好的去处,被西里尔否决了。

    一个客居提米斯多年的吟游诗人也向西里尔乞求,“饶我一命吧,假如我有幸从您这里得到恩惠,我会用余生的时间歌颂您的英伟大度。虽然没有我,您的故事也必将在全域传颂不朽,但这是您远征军的首战,请留下我,我愿为此战的赫赫声名尽绵薄之力。”

    西里尔留下了他。

    国王与一众长老在提米斯的祭坛外双膝跪地,被斩落了头颅。可怜的凯亚斯在攻城前就身披十数乱剑,被戮死在亚颂的营地里。而他那还未学会说话的小儿,被从城墙上扔下,小小的身体碾在地上,在襁褓之中断气。

    提米斯城内血流成河。赢了战争的西里尔只感到愉悦至极。事实上,就算提米斯城内无人叛变,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他来说也如同探囊取物,胜利倒是其次,真正令他愉悦的是——

    阿尔捷门终于是他的了。

    因此在遍找不到阿尔捷门时,他心情的阴沉可以想见。没有一个人知道阿尔捷门在哪,知道她在哪的人都死了。

    统帅指名索要的人,没有人敢置喙,一早就被当作战利品划归给了西里尔。如今战利品丢失,他派人掘地三尺去寻,隔了一天才将人找到。

    她倒在废弃的地牢里,身上满是不属于她的血污,比西里尔在曼德洛斯河边见到她时还要狼狈不堪,昏迷得人事不省。

    正是——

    正义者饿晕在地牢,国破家亡,强掳者荣耀加身,所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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