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陆槐将人放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伸了个懒腰,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叶长老,我现在心情不错,就再请你看场好戏。还请你安分一点,不要发出声音哦。”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陆槐一步步走向蓟归房间门口,而后敲响房门,说:“是我,与你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房门被合上,他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怎么……杀了恩师……没打算……揭发你……合作。”

    叶应气得肝胆欲裂,可上一场打斗中让他精疲力竭,他只能跪在地上,用嘴撕咬着束缚自己的绳子,那绳子不知是何宝物,居然能锁住体内流转的灵力。

    他一边咬那死扣,一边分心听房内两人的谈话,却没注意到自己那摇摇晃晃无力支撑的腿。重心不稳之下,他一头滚进了杂草丛中。

    “……叫你沈一……”

    “……知道不少……将俞怀序杀死。”

    叶应听着里面谈笑风生,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杀死一个人,而是碾死一只虫子,他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两个败类!

    这两个人渣!

    他内心嘶吼着叫嚣着,然而现实是他再怎么愤怒,也只能在杂草丛中挣扎。

    不多时,门突然开了。

    一道人影背着光朝他藏匿的方向驶来。

    “已经跑这么远了?!还真是不听话呢!”陆槐看着躺在草上的人,无奈道,“一直悉悉索索地,影响我们谈话。本来还想给蓟归一个惊喜,可你这样却是让我很难办——”

    他径直扯下一块布料,团成一团,不由分说地塞到叶应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起身道:“只能辛苦你这样了。毕竟,我还是很想看到蓟归收到礼物的表情。作为回报,如果你乖一点,我就让你见蓟归最后一面。你应该也有不少话想跟他说吧!唉,我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叶应说不出话,只得用眼睛愤慨地看着他再一次离去的身影。

    再之后,他在黑暗中待了不知多久,门总算是开了,不过很快就闭合上了。陆槐如他所言,将他拖到了门口。

    而他,也在黑暗中,串联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再怎么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了,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实……还能有假么?

    然而愤怒过后,便只留下无尽的绝望。

    他想,他今晚也会死在这里吧。可惜他没办法,将真相公之于众了。

    ……

    再然后,他就被蓟归带到了二院的一个空房间内,甚至来不及出声,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三涂镇某个破旧的房间内。一束天光透过破窟窿照射进来,正好打在他脸上。他艰难地起身,仅仅是靠在墙边就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外加呼吸困难了。

    不用低头看也知道,他浑身上下全是血痂,肋骨约莫断了七八根,更别说还有多处挫伤。

    能活着应该是个奇迹。

    奇迹……

    他低低地笑了出来,胸腔引发的颤动又加剧了他的痛苦,他终于忍不住咳出了声,只怔愣了瞬间他便捂住嘴,尽量让咳嗽不要泄露出来。

    他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这条来之不易的命不能再失去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显然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连移动都很困难。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床尾放着一个破碗,碗里还有见底的水。叶应这才发觉他喉咙早已干渴难耐,嘴唇也起皮干裂。

    他故技重施,从床头爬到床尾,一挨到破碗就急急忙忙地拽了过来,清凉的水缓缓顺着喉咙往下流,他也被冰的神智都清明了些许。

    他是怎么从那两个叛徒手中活下来的?

    侥幸么?不可能。

    还是说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将自己抛尸于此?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些念头充斥在叶应的脑海里。这三天,他就着破窟窿滴下的水滴,艰难度日之外,便是在想后面的计划。等到身体终于能动了,才慢慢搀扶着走出了破房。

    只不过……外头已是沧海桑田。

    昔日高耸巍峨的大山被夷为平地,路的尽头是一间新建的灵堂。外头站满了三三两两的人,每人发髻上都缠着醒目的孝布条,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叶应本想出去,却听见路过的道友闲谈。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蓟归和陆槐在这之后又做了什么。

    即便他此刻出去,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落得跟季潮生一样被陷害的下场。

    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了,或许在他们的计划中,让“失踪”的自己变成季潮生的帮凶。因为单凭季潮生一人杀不死俞怀序,而他便是最好的助力。而知道真相的他尸首不能被发现,抛尸于三涂镇就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就是最安全的。

    叶应想清楚后,重新躲回屋里,等到唢呐声起声停,众人一一散去之后,他才钻了出来。

    他现在孤立无援,季潮生也行踪不明。唯有北上,去找与天衡山一向交好的故友应知悬,向他说明详情,再从长计议。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还没走多远,便晕倒在了地上。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馆里,大夫说他耽误地太久了,药石罔效,只得靠一些天材地宝吊命。但究竟能活几时,他也说不准。此外,大夫还说是一个人送他过来的,只是那人不能久呆,如果自己醒来,就联系他。

    他就在那时,联系上了季潮生。但之后身体一直反反复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只得病急乱投医,将希望放在了季潮生身上。

    “……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叶应说完,众人脸上唯有复杂之色。

    唯有谢行之疑惑了一声,“欸,不对啊。不是说三涂山受阵法影响,不能使用灵力和魔气吗?怎么那天晚上你和陆槐都能……”

    他自顾自说着话,突然察觉如芒在背,抬头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他身上。

    ……

    “那啥,”他挠了挠头,“咳咳,叶道友,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就是疑惑,疑惑哈!”

    叶应目光并不闪躲,他看着谢行之,“这,这位道友说的不错,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何偏偏那天能够使用术法。”

    “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比较准确的解释。那就是阵法已经开始出现问题,而能够使用灵力便是具现之一。妖魔那边,……应该早就知道了。”

    “对啊!”有人串起来龙去脉,激动地握拳道,“我就奇怪妖魔消停这么久,怎么会这么巧,那天半夜突然开始进攻,甚至第二天直接集结。就好像,好像是早就知道阵法一定会破一样!”

    “可是,如果是这样,感觉说不太通,蓟归都已经叛变了,为何还要帮我们,甚至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些妖魔大军不就直接攻上来了?”

    “笨啊你,咱们是被一直以来的常规束缚住了,思维中存在一个误区。只要阵法未破,就不能使用灵力。但其实咱们灵力那天晚上应该都解开了。若真打起来,在战意之下,估计就能发现。到时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倒不如卖咱们一个面子,承了个情,好让他师妹能够坐稳那个位置。”

    “……原来是这样。”

    “那可不,小仙首一旦坐上那个位置,而且咱们都信任蓟归的话,会有什么结果?这位道友,你仔细品品。”

    那人一点即通,震惊道:“岂不是,……尽收囊中。”

    这些话并没有避着人群讲,山野空旷,于是乎,这些话被大家听了个遍。

    叶应抬眸看着仅隔数步之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的活像个鬼的俞未晚,轻声道:“俞丫头,我知道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他……的确杀了你爹。”

    俞未晚头脑高速运转,她记得那天晚上陆槐先开口问他们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去散散步,以及翌日师兄信誓旦旦地说叶长老一夜未归,还有大家脸上的黑眼圈……

    种种细节都表明,叶应说的……是真的!他们说的……也应该是真的。

    “你还记得你沈叔吗?”叶应突然转移话题。

    俞未晚顿了顿,轻点头道:“记得。”

    叶应说道:“你难道没发现,自从陆槐回了门派后,门派内就开始惨案频发。他是妖魔卧底的话,也就是说,沈清一他——”

    “我师父他是被冤枉的!真正杀害楚师妹,沈师妹的人,是陆槐!”

    人群中传来一道嘶哑地近乎哭腔的声音,俞未晚转头一看,是沈屿。

    沈屿恨声道:“妖魔最爱食人鲜血,我记得杜蘅师妹说过,陆师……呸,陆槐曾救过楚师妹,楚师妹一直耿耿于心,这次回来,她就是送上门的饵。”

    “而蓟归曾在我师父出事之后来了好几次云居堂,”他显然想起了此事,“说什么为了替我师父找到真相,其实早已与陆槐狼狈为奸,想要消灭证据吧。说不定这事,他也有手笔在呢!”

    一旁的沈疏拉了拉他,“师弟……”

    沈屿偏过头去,恶声道:“师兄,事到如今还拦着我干什么,这段时间咱们走南闯北不说,你忘了还有几个师弟师妹音信全无,说不定是被妖魔给——”

    “算了,不说这些,就说他们杀了师父,又杀了掌门,你还要拦着我干什么,要我说,他们既然敢做,我们还不敢说么?!道貌岸然,我呸!”

    “反正师父一死,咱们也没有家了,”他挣脱开沈疏的手,走向路口,“这天衡山,老子不待也罢。”

    他走过俞未晚的身旁,恶意一撞,意有所指道:“左右天衡山是非不分,还摊上这么一个徇私的掌门和仙首,不如我自己去寻他们为师父报仇。”

    俞未晚被撞得一个趔趄,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前面的人,但沈屿走得飞快,她只扑了个空。

    她很想解释,想说师兄他明明一直以来尽心尽职,不是这样的人。但叶叔说的真相又是那么血淋淋的,杀害掌门,勾结妖魔,师兄他还做过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她不清楚。

    但她应该也没有勇气能够对着众人说出,他不是这样的人了。

    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师弟!”

    沈疏大喊一声,从俞未晚旁边经过,却被俞未晚扯住袖子。

    “沈疏师兄,沈屿师兄说得对。我的确是个是非不分,徇私枉法不称职的掌门和仙首。”

    她自嘲道:“是我将陆槐带回门派的,也是我一意孤行相信他和蓟归。师弟说得挺对的,明明有很多细节可以证明,可我就是下意识忽略,潜意识里不相信。”

    她猛地吸了一口鼻子,将眼眶中积聚的泪珠憋了回去,“所以,该离开天衡山的人不是你们,而是我。”

    “我之前也说过,”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如果他是凶手,我便辞去仙首和掌门之位,亲自将他抓回来谢罪。”

    叶应不知道之前他们的赌注,他哀叹一声:“丫头,不是你的错,人心隔肚皮,你没必要将这些全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样太累了!”

    “不,叶长老,”俞未晚神色黯然,“是我的错。”

    叶应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突如其来的心悸给打断了,他喉咙涌上血腥味,来不及遮掩,“哇”的一声,吐在地上。

    “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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