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

    乌啼晓目瞪口呆:“你别跟我说,你喜欢郝燃507天了。”

    秋袅袅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和她说真相:“我喜欢的人从来不是郝燃。那时候天天下楼看他,其实是报复心作祟。我想,既然他说表白是为了寻乐子,那么我就装出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去帮他甩掉以后所有可能的对象。我很坏,我知道,因为我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乌啼晓笑起来:“啧,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一点也不坏。”

    秋袅袅狡辩:“哼,我亦正亦邪行了吧。”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不就是林晌嘛。傻子都看得出来。”

    是啊,傻子都可以看出来,除了林晌。

    乌啼晓皱皱眉:“等一下,你们两个不是双向奔赴的吗?怎么,吵架了?”秋袅袅摇摇头,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占有欲过旺而难过,这事说出去一定很丢人。

    于是,秋袅袅道:“不过是周围那几个天天监视我一举一动的人扰得我心烦意乱罢了。她们一听见我和林晌讲话,就会像摄像头似的一直盯着我……可能她们也稀罕我喜欢林晌这件事情吧。”

    “那你和林晌官宣好了,省得她们在那儿指指点点。”

    不成,这绝对不成。我答应过肖玉瑶要让林晌保持最佳的状态迎考的。再说了,我要是真那么做了,我的心不就更乱了吗?害人不利己,还不如不做呢。其次,我浪费时间去弄清真相,收入远小于支出,得不偿失。转念一想,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没有价值的真相还不如不要。

    秋袅袅平复心情,静静地说:“我想,我对这事无所谓了。因为为情所困,实在是太蠢了,最多就是搏一个舔狗的名号。”

    “你可真是思维跳跃,”乌啼晓白了她一眼,“我真没法理解你。”

    秋袅袅嘿嘿一笑,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浪费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她想着,反正她俩干坐着,倒不如到外边走走。

    二人从A栋楼走下去,走到林荫大道上。三月的风吹得秋袅袅耳朵生疼生疼,不禁喃喃:“东风一点也不袅袅。”可是东风不袅袅,难不成还西风袅袅?秋袅袅向左看去,便见一排柚子树和一株橘子树,她的眼前浮现出当初自己和乌啼晓一起用鱼网杆子兜橘子的场景……

    那个短发的肉肉的阳光女孩用力地将地里的柚子扔上去,打下一树橘子树叶。秋袅袅接过她的柚子有模有样地学,可是一个连篮球都投不好的人怎能投好柚子?

    “哎哟,秋袅袅,你怎么回事?我来,行不行啊,”乌啼晓再次将柚子往上抛,很快又打中了那个高挂树梢的金橘。她嘴角一扬,眉头一挑,向秋袅袅道:“学着点,秋袅袅啊。”秋袅袅又试了一回,这回是站在橘树所在的小坡上抛的。

    结果,柚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乌啼晓头上。“算了算了,”乌啼晓绝望地走下坡去,不忘回头道,“没救了,袅袅。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从初中起就这么被篮球砸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起先前在鱼塘边搁置的一把鱼竿,秋袅袅灵光一现,朝乌啼晓和柴菲道:“等我下。”说罢,她便穿过走廊跑去鱼塘,然后扛着鱼竿回来了。跑到原处时,她已是气喘吁吁,但她顾不得休息,费劲地举着竿子在空中晃悠了几下:“喂,过来帮个忙喂。”于是,乌啼晓上前去,她和秋袅袅一齐挥竿。

    只听“咚”的一声,橘子落地了。

    ……

    秋袅袅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盯着乌啼晓,然后又眼儿一眯道:“你比以前瘦好多了,现在都有明显的下颌线了。”

    乌啼晓啧了两声:“别学阿尼亚啊,你的眼睛没她细。”

    “所以你啥时候把你的瘦身之术授予我?”

    “下辈子,”乌啼晓又挑了挑半边眉。

    今年升温异常的晚,往年四月可以穿衬衫罩外套了,今年还是得穿厚厚的冬装。

    物理课上,星池也在吐槽这件事。秋袅袅看着他混圆的大肚腩在蓝色卫衣下显露无遗,马上联想到猪猪侠。每次居家学习回来,星池都可以比之前胖一圈。此人不拘小节,胡子万年不刮一次,以至于络腮胡成了他的标志。

    去年,古云霄上台画受力分析图时,误把重力画成了竖直向上,只是仿佛还在昨天。

    那天,秋袅袅她们物理班中的所有男生都在夏装校服上画了一个重力向上的小方块,等星池一进门,他们便一起向后转,然后拿背对着他。星池笑着说:“以后谁再画错,就在衣服上画这个玩意儿,然后到教室后边倒立。”

    如今,大家距离等级考越来越近,原本欢愉的气氛荡然无存:同学提问,星池和其他同学一块儿解决。好几回,他们的课堂就只讲了两道计算题。啊,这怎么搞呢?秋袅袅打开自己全是红叉的物理卷,一道一道重解。马上就要二模考了,我该怎么自救呢?她有种越做越觉得自己没入门的感觉。

    古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往往会寄托于寻仙问道这种虚无的事,秋袅袅虽不是古人,但也打开黄历给自己“算起卦”来。当然,她从没看出什么名堂,都是光从经验和感觉来看的。她怀疑自己不是块学理的料,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全选文呢。

    林晌见到她桌上摊着黄历,便让她帮他看看。秋袅袅根据他出生时的阳历时间推算他的阴历时间,然后根据表格找到他的骨龄。秋袅袅拿计算器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默默感叹:这家伙命数挺不错的啊。林晌问她结果如何,秋袅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懂。”她觉着,若是自己算对了就是泄露天机;算错了,就是误人子弟,大不如不说。况且,要是别人知道她看得懂黄历,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她迷信呢。

    林晌看她摆出一张假笑脸,便知道了真相。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那么,你知道自己以后会和谁结婚吗?”秋袅袅的笑容瞬间没了,她向后一倾,眼睛瞪得和核桃似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又不是月老,又不是丘比特。这一举动似乎正中林晌下怀,他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二模成绩在他们考完后的第三天便出来了。

    秋袅袅看着物理、历史两门惨烈的分数,又陷入了沉思,又想起自己在二模数学卷上开创了四道选择题全选B的先河,她真的哭笑不得。

    第一节晚自习后,她拿着粉笔走向秘密基地。沉思良久,她在水泥阳台上写下了叔本华的名句:“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和倦怠之间摆动。”这时逃生警报响起,秋袅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楼。她撩了一下在风中凌乱的头发,将粉笔随手放在了某个墙角,然后便疾走回教室。推开教室门,她却发现所有人都按兵不动。通过打听,她才晓得原来紧急疏散演练是高一、高二的事。

    秋袅袅坐在桌边,想象着如果她们年级要是也有这样深更半夜的紧急疏散演练,大概差个篝火就可以开篝火晚会了。毕竟她们这一届在向阳的三年里,除了花展会的那次,她们没有一天不是和坐牢一样,就连消防演练、地震演练都成了奢望。

    三天后的课间,秋袅袅再次来到秘密基地,她发现自己的字下面多了一行字:“钟摆可定时,时既定,苦何妨,痛亦何妨?”这句话击中了秋袅袅的灵魂,像是向她惨淡的世界里抛进来一朵鲜艳的玫瑰。只是秋袅袅不认为那字是出自林晌之手的,因为林晌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话旁边加符号修饰,何况这个符号是一朵小花,一朵很潦草的花。

    秋袅袅拾起墙角的粉笔,加上一句“是你吗,mx?”写罢,她便回去上数学课。

    李老师一上课便问大家,为什么不把作业卷里的解析几何题写出来。大家纷纷表示超出了能力范围。秋袅袅还在思索与自己对话的神秘人是不是闵涬,李老师便把她叫了起来:“秋袅袅,你第20题第3小问写出来了么?”秋袅袅摇摇头。“好,那你上来到黑板上写。鱼樵,你去左半边写。”

    每次上黑板写字,秋袅袅都会想起动漫里男女主中总有一人站在众人面前一字不动。

    秋袅袅踮起脚,从左上角向下写,密密麻麻的白色瞬间吞没了大半块黑板。然后,她二话不说就回座位去了,李老师以为她放弃了,秋袅袅却笑道:“我先去打下草稿,打好了再来。”

    林晌本来趴着睡,被她这一句话直接惊醒了。他环顾四周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他眯起眼儿去瞧黑板上秋袅袅那和蚂蚁一样的字,然后也低头演算起来。

    秋袅袅倏地站起身,走到前面把“a”单独移到等号左边,然后把右边的式子重新定义并加以求导。在求出其值域以后,便得到了“a”的取值范围。秋袅袅欣赏自己的壮阔山河,并在何解忧的小声提醒下,加上“a”大于零这个条件,最终得出了正解。等她回到座位上时,鱼樵还在黑板上忙着打草稿。有那么一刻,秋袅袅觉得自己打破了“越到后面,男生比女生越聪明”的刻板印象。

    李老师等鱼樵写完后,便对着他的答案进行批改,果然他俩答案都是对的。至于为什么不先批秋袅袅的,可能是因为满黑板的芝麻粒不堪入目吧。看这两个巨大的大红勾,秋袅袅真的感觉好幸福。至于那个留言的神秘人,秋袅袅就没那么在意了。她将数学带来的甜蜜带入了物理错题里,一时间刷错题就显得没那么痛苦了,就连二模惨烈的成绩也被一笔带过。

    第二天课间,秋袅袅又瞥见林晌向走廊张望。当闵涬映入秋袅袅的眼帘,秋袅袅瞬间记起了自己昨天的留言。她当即奔出教室,林晌看了看这个咋呼咋呼的家伙,又低头睡了。

    秋袅袅跑到阳台,发现上边真又多了一行字“不是mx,是ls”。

    秋袅袅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否在说谎,便又问“既然如此,那你说我带你去的那个秘密基地是什么?”秘密基地之所以名为“秘密基地”,是因为只有少数人知道。可往往当秘密基地有第二个人知道后,第二个人就会带来第三个,有了第三个人就会有第四个人……“秘密”两个字很快就不存在了。她心心念念那个人的留言,可是从那天下午开始就一直下雨,这句话和先前的一块儿被冲刷掉了,那个神秘人应该不会看到她的话了。

    林晌自她问完那个神秘人以后,再没跟她多说一句话,似乎主动开始了冷战。秋袅袅不懂,高中生活都要告一段落了,为什么这群孩子总希望在这时候刮起一段腥风血雨?她很无奈,但她顾不得这些了,因为她忙碌于整理物理错题,还有巩固历史解题思路以及关键信息。考前焦虑自然不必说,肯定是有的。秋袅袅已经不屑于刷物理新题了,因为她深知凭自己的错题量,时间是远远不足的。至于历史,她只能边做新题边复习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复习方法,他人不可全然照搬。

    复习阶段,秋袅袅真的感觉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独自在海上飘飘摇摇。她渴望被爱,却又不愿意主动去爱别人,宁可形只影单。有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另一座孤岛与她感同身受,而是一条河,正如某本书里所写的“我是一座孤岛,河流带到我身边的,我拾起来,我有收获,没有损失。河流把你送来,我拾起你。”里面的河,不就是她与外界交往的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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