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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却被无情恼(十二)

    同年四月,离夜城。

    于尉国灭,虽尚存残部未清剿殆尽,然大局已定,北辽领地恢复至未分/裂的大小。秦王命麾下将领留驻于尉善后,率领燕云铁骑赶回封地。

    燕珩步入王府,望着满院子下跪的仆从,剑眉向上一挑,朝管家问道:“兰兰呢?”

    管家支支吾吾,“兰祭司她......在卧床静养。”

    “病了?”燕珩眉弓深深蹙起,“什么病?”

    管家也很想知道兰昭儿得了什么病。

    明明前两天看上去还好好的,一听到燕珩回来了,立刻身体抱恙。

    见管家面有为难,燕珩稍加思索,便知兰昭儿是在装病。他也不生气,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去看看她。”

    绿云似的树冠在院中投下一大片清凉阴影,两只鸟儿立于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暖阳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几束浅光。

    屋内恬静安宁,女人正自阖目假寐,绣有云纹与梅花的雪金流缎明泽如霞,林小婉坐于床头,动作轻缓地替她打着扇子。

    忽然,哑女的目光一凝,伸手轻推了兰昭儿一下。

    兰昭儿蹙起来了眉,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暗恨燕珩听不懂弦外之音。

    在脑中略一估算刺杀成功的可能性,自知旧伤刚愈,兼滥用灵力濒临枯竭,与他功力相差甚远,绝不敢正面撕破脸皮,只能收回探针的手指,硬着头皮演下去。

    燕珩步入屋中,嗅到一股淡雅的熏香,只见兰昭儿一头青丝轻软光润,垂落在床,手上拿着把兰花图样的金丝团扇,容颜半掩,姿态柔弱而无害。

    燕珩示意哑女退下,林小婉往那厢瞥了一眼,见兰昭儿似无意见,向男人施了一礼,快步走出内屋。

    “哪里不舒服。”燕珩走至床边坐下,将女人搂入怀中,“难道是肩上的伤口还疼?”

    兰昭儿背脊骤然一僵,垂下眼帘,轻声道:“谢王爷关心。这两月天气变得快,有时候会疼......王爷还是离我远些,免得我将病气过给您。”

    燕珩对她的小伎俩心知肚明,幽幽地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兰兰,我知道你对金颂台的事情心有芥蒂,没有提前与你商量擅自决定,是我考虑不周。”

    兰昭儿沉默下去。

    燕珩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缓声道:“我知道你之前没有过。床/笫/之/事,多做几次就不难受了,你要学会适应。”

    兰昭儿胸口一阵疼痛,两扇睫毛闪动起来,“我......我知道我只是青玉送来的琴姬,有这种想法很可笑,但我早逝的母亲与我说过,没有成亲是不能同/房的。”

    她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带有一丝天真,燕珩心中好笑,故作严肃地一点头,“你母亲说的有道理。我近来事情多,燕云铁骑要扩军募兵,还需剿灭于尉残部,等我忙过这一阵,便与你成婚。”

    兰昭儿阖上眼眸,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燕珩忽地瞥见一影殷红,仔细一瞧,却见女人肩膀白玉似的肌肤上,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肆意绽放,小巧精致,煞是好看。

    “怎的想起纹花?”燕珩不解地问道。

    兰昭儿胸口泛起难消的酸涩,语气不变:“我肩膀上的刀伤好之后,留有一道红色的痕迹,我看着心烦,索性纹朵花将疤遮住。”

    燕珩隐约记得她肩膀上的疤痕好得很快,保养妥当的话,多抹两次玉痕膏即可消去,纹花遮掩委实没有必要。但花既然已经纹好,便也由着她去了。

    很快将此抛之脑后,想起在战场上听闻的呈报,笑道:“我们兰兰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和硕公主和慕家的独子若是出事,后患无穷。你能够及时救助他们,替我省去许多麻烦。”

    兰昭儿非常怵他,只敢在心里骂个不停。调理好心态,扬头朝男人笑道:“我没想那么多。王爷是知道的,慕小将军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掉。”

    燕珩心中触动,感慨道:“你是个重感情的。”

    青玉亡/国,燕珩担心她因此事郁结于心,选了些于尉发生的趣事给她讲述起来。

    “说起来,梁国霍家二子的脑袋倒是灵光。慕家的老将都准备就绪了,他竟然能够及时止损,千里迢迢跑到我后面捡漏子。”

    燕珩既好气又好笑,“别让老子遇到这小子。”

    始作俑者极度心虚,模样愈发乖顺。

    “送你几座城玩玩?”燕珩心觉有趣,畅怀问。

    兰昭儿忙不迭地拒绝:“不用不用,我玩扇子就行。”

    燕珩倒也无所谓,“那你想要再提。休息好了,六月随我回金勒一趟,楼朔和扎罕使团来访,我需要回去应付他们,正好你也可以散散心。”

    *

    艳阳高照的六月,慕子明伸展几下腿脚,一把甩掉拐杖,不顾白亭夫妇的呼喊,飞快地向金颂台跑去。

    车轮辘辘,华贵的宝顶马车在宫道上徐徐前行,慕子明见到旗帜上的图腾,哒哒哒地跑下阶梯。

    金边的纱幕被打起了一角,慕子明见到那双美丽的紫眼睛,兴奋地唤道:“小......义姐!”

    兰昭儿朝他展颜一笑,视线下移到少年的腿上,目光关切地问道:“子明,你可是好全了?”

    “好啦!彻底好啦!”慕子明笑嘻嘻地说。

    “慕家的儿子还是这么活泼。”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到耳畔,慕子明的脸陡然僵住,挣扎半天,勉强喊了一声:“燕王叔......”

    燕珩嗯了一声,与他无甚么话可说,将兰昭儿扶下马车。

    慕子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杵在原地。

    “王爷,我就不打扰您办正事儿了。”兰昭儿柔顺地说,“我与子明走一段路吧。”

    燕珩只道她是替慕子明解围,“行。”

    燕珩走后,兰昭儿见慕子明蔫头耷脑,对他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低声道:“走吧。”

    慕子明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过了好一会儿,忽问:“义姐,他对你好吗?”

    兰昭儿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燕珩,沉默了一霎,涩声道:“还行吧,挺好的。”

    慕子明心里更加难受。

    他也猜到,之前交给商队的信,并未送至贺景恒手里。可南辽和北辽在年初已经断交,他再也没有机会传消息给他的二哥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着,行至半路,前方宫道迎面走来了数人,华冠丽服,原是多伦公主及随行的侍女。

    “拜见长公主。”

    多伦无视行礼的二人,径自向前。其侍女却停下了步履,怨毒地朝他们恨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辱骂道:“水性杨花的婊/子。”

    慕子明面色沉了下去,抬起步就要上前,“喂!你......”话语未毕,便被兰昭儿按臂制止。

    慕子明这两年成长了许多,被她这么一按,顿时想起了王室的不可冒犯,胡乱行事会给家族带来巨大的麻烦,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强忍了下来。

    一行人渐行渐远,慕子明表情极是不平,却见兰昭儿神色丝毫没变,目光也十分的平静,好像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见状,少年犹疑地问道:“你不生气吗?她们骂得那么难听......”

    如果是梁国的江小郡主估计会被气哭,但兰昭儿经过这些年的磨练,看待问题的切入点再不同寻常,漫然道:“他们早就看我不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骂我几句无法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况且,换位思考一下,大公主有足够的理由厌恶我。”

    慕子明楞了一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觉得若不是兰昭儿有一套独特的思考方式,她也许会得郁症。

    又忍不住想:“二哥要是知道了那些事情,能有这么想得开吗?”

    ......

    席间,男子轻转手中酒杯,打量着席间众人,看上去二十三四的模样,身姿挺拔犹如苍松翠柏,俊雅中带有三分秀丽,声音清朗润净,全不似大多数男子的粗沉。

    楼朔大皇子望着对面端详了一会儿,偏头向侍从问道:“那是不是秦王燕珩?”

    燕珩坐于左首,英俊里蛰伏着锐气,禽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一举一动中自有一股威仪气度,游刃有余地应对各路寒暄。

    “回殿下,正是。”侍从恭敬地回答。

    祁怀钰挑唇一笑,“难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能打。”

    又看向燕珩下首的白衣青年,笑道:“我猜那是千机阁主白亭。”

    酒液澄明有如深红色的琥珀,祁怀钰抿入一口浓醇香甜的葡萄酒,感叹道:“不对,他一定是。你看他那张脸,真是顶顶的好看。扎罕刁蛮无礼的公主也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只可惜白亭已经成婚了。”

    随后指了指裴无忌,评价道:“你瞧,那个小将领长得也不错,但是眉骨有疤,略显阴沉......”

    少顷,一男一女步入殿中。

    兰昭儿一袭天青色烟雨裙,头戴白玉琉璃步摇,柔媚又不失清雅,极是光彩照人。

    殿内阒然了一霎,方才重新喧闹起来。

    祁怀钰凝眉问:“这是?”

    仆从悄声道:“辽月的祭司兰昭儿。她以前跟过南翎王,现在嘛......”

    祁怀钰直接忽略了后半句,眉头越皱越深,心道:“这女人为何给我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兰昭儿余光朝旁边一瞟,暗暗蹙了蹙眉,再度瞄了一眼后,顿时心下大惊:“钰姐怎么会来?”

    楼朔大皇子并非男子,而是女扮男装,世上知晓者寥寥无几。

    祁怀钰曾被楼朔国君假冒成皇后所生的儿子,送到大梁充当质子。后四国盟军进犯梁国,她差点被斩首示众。当时尚是普通皇子的萧彻与她定下秘约,找了个死囚顶替,背着老皇帝将她放走,九死一生才逃回了楼朔。

    兰昭儿很快恢复镇定,朝席位走去。

    “见过长老。”她朝那日松施身行礼。

    那日松见她昔日的调皮活泼悉数褪去,目中闪过痛色,“过来坐吧,爷爷和你说点话。”

    “是。”

    那日松端详着女子的面容,见她气色还过得去,稍感欣慰,“伤口还痛吗?”

    兰昭儿摇摇头:“早就不痛了。”

    那日松也从宝岱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朝燕珩那边瞟了一眼,悔道:“那时我就不该……”

    “你现在……秦王可曾亏待于你?”

    兰昭儿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未曾,王爷待我很好。”

    那日松拍拍她的肩膀,慈爱地说:“嗯,那就好。”

    忽见她眼神黯淡,心头一跳,低低地喟道:“好孩子,把过去的事情全部忘掉吧,心里装太多东西是活不长的......”

    “自古以来的灵术师,就算占卜演算得出别人的命运,也没有办法推算出自己的命。”

    老人的嗓音又低又哑,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受南翎王起事的牵连,处境本就艰难,你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我看得出来,秦王也是真的喜欢你,好好和他过日子吧。”

    兰昭儿没有说话,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兰祭司。”

    和硕公主唤一声,提着裙摆向她走来,面上喜色难掩:“好久不见。”

    兰昭儿也望她一笑,“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怎不见令爱?”

    “珠丽娜喜欢安静的地方,奶娘抱去侧殿了。”

    和硕握住她的手道:“等她再大些,我让她认你当姑姑。”

    好混乱的关系......兰昭儿腹诽。

    正叙着旧,和硕朝望下首一眼,提醒道:“白夫人,就是苏曼姑娘,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不方便走动。你若是有空,不妨去瞧瞧她。”

    白亭和苏曼在去年的秋天完了婚,兰昭儿对此并不意外,只道:“多谢公主告知。”

    酒正酣,杯不停,宝岱王面带微笑,朝众人高声道:“今日,有一件大喜事要向大家宣布。”

    席间一双双眼睛望向王座上的君主。

    宝岱王一口喝尽杯中美酒,笑眯眯地说:“寡人的长子已到适婚之龄,扎罕大君的爱女萨其格容貌美丽,品行端方,实为良配。”

    扎罕使者也露出了笑容,举杯敬道:“愿两国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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