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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六)

    不久之后,南翎城迎来了一位尊贵的访客。

    马蹄声未绝,护殿的武士早就列作两行等候。

    马车的帘子被打了起来,见到来人,贺景恒脸上难得带上笑容,快步迎上前去,朗声唤道:“爷爷!”

    云理王年纪大约六十出头,两鬓虽已斑白,然身躯依旧挺拔,煞为精神干练,全然不似一位老人,一方之主的沉稳风范尽显无疑。

    云理王慈爱地用双臂接住外孙,仔细地端详着青年的面容,神色喜忧参半,“恒儿又长高了,就是黑了些,脸怎么也伤到了?”

    提起这个,贺景恒神色一付黯然,声音闷闷地说到:“您知道的,去年......”

    死的是贺景恒的父亲及庶弟庶妹,与云理王无一丝血缘关系,云理王对他们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厌恶的心态。他极度庆幸最喜爱的外孙能够躲过此难,至于其余人等,别无感受。

    云理王拍拍青年的后背,叹息道:“都过去了......恒儿,坐下再谈。”

    贺景恒在案前掀袍就坐,对云理王道:“爷爷,您身体可还无恙?云理水汽重,前两年您就说膝盖骨不舒服,近来还发作吗?”

    云理王呵呵笑道:“天气冷,是有些难受,但没啥大碍,没事儿。”

    贺景恒目中浮现出一丝忧虑,郑重道:“孙儿在西沙得了件儿软甲,极轻极薄、质地温软,光泽有如南洋珍珠,听说可以比暖玉更为养人,我让工匠做成了护膝,您有空戴上试试。”

    云理王欣慰地感慨:“还是恒儿孝顺,也最有出息。你那几个表兄弟,成日里无所事事!”

    “清隽虽有能耐,可沉迷于修仙问道,在苍山上练了十年的剑也不下来一趟!哎......不提也罢!”老国君喟叹。

    贺景恒不愿擅议母家表亲,也不好附和云理王的言论,只能尴尬地笑笑,瞄见桌上的枣泥山药糕,推了过去,“爷爷,尝尝这个。”

    云理王很给面子地拿起一块,“西沙剩下的几个国家部落你是怎么考虑的?”

    对此,贺景恒早已深思熟虑过,不存一丝犹豫地说:“趁北陆尚未安定,将其尽快打下。”

    云理王赞同一笑,颔首道:“正该如此!你在打仗上的天赋极强,好好策划一下,明年一举将整片大漠拿下。”

    浅金色的阳光映照在羊绒地毯上,贺景恒望着臂上金镯,一股涩然上涌,咕噜噜地灌水,试图将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恒儿,你今年二十有一,虚岁二十二了。”

    云理王掐着指头算了算,朝青年温声问:“怎么不娶个姑娘?”

    贺景恒心口猛地一疼,看向云理王,咬钉嚼铁地说:“我已有妻。”

    云理王脸色由晴转阴,沉声道:“恒儿,你忘不了那个女人,是不是?”

    见贺景恒沉默不语,表情愈加难看,“你从小到大都偏爱华美漂亮的事物,男子有一两个美妾无碍大事,所以爷爷当年才把她送给你。然欲成就大业之人,万万不能迷恋于某一个女人!况且兰......那江氏来历复杂,如今......下落不明,你不小了,不能一直耽误着!”

    他话中不掩贬低之意,贺景恒已然是眉弓深蹙,反驳道:“宁宁出身于梁国的钟鸣鼎食之家,知书达理、善良大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不是你们口中不明不白的侍妾!”

    瑟瑟秋风穿堂而过,青年强忍胸口绞痛,恳切道:“没有她,您的孙儿就算不死,也废了......您不能这样说她!我只爱她一个,就算娶了别人,日子也是绝对过不下去的。”

    云理王语气稍缓:“这件事是我们欠她的,以后如果找到她,再慢慢补偿也不迟。”

    贺景恒极为抗拒:“我不要。”

    云理王全然无视他的反感,声音沉了下去,“娶妻当娶贤,你不喜欢也无妨!你舅母的侄女郑芸年方十八,品貌端庄,乃是家世清白的大家闺秀,你和她处处看。”

    贺景恒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刹地站起了身,态度非常叛逆,“我就不!”

    “你要结婚的消息我已经派人传出去了。”云理王一拍石案,言辞间满是不容置疑,“我把郑芸一起带过来了,现在她就候在外面。芸儿——进来!”

    听闻此言,贺景恒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尚来不及制止,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秀美女子走进了殿中。

    郑芸的姿态低眉顺眼,悄悄抬眼瞟上方一眼,发现青年的神情极其阴沉,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本来转身想跑,却又瞥到云理王在用眼神不停地鼓舞自己,不由得进退两难。

    贺景恒对云理王的自作主张极为反感,然基于多种原因,不能行不孝之举。眉宇间含着浓重的怒意,留下五个字:“她不走,我走!”

    便如离弦羽箭一般冲出殿门。

    如果郑芸没有看错,贺景恒好像还特意闪避了一下,仿佛自己是行走的瘟疫。

    郑芸目瞪口呆。

    云理王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她,“你不是说你仰慕恒儿吗?怎么见到人了,反倒跟个木头人似的!半点儿手段也没有?!”

    郑芸埋下头,嚅嚅诺诺不敢言语,窃想:“好凶,都凶巴巴的,不喜欢啦......呜呜呜,我要回去找又白又好看的邻家朋友。”

    *

    贺景恒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值的侍卫见到他的神情,总觉得他英俊的面容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黑气,似乎路过的野狗都会被他扇一巴掌,害怕得直往角落里躲闪。

    贺景恒一个人往前冲,嘴里发癫似的嘀咕道:“要是宁宁误会我,生我的气,不理我,我就算是跳进弥海也洗不清了!我......”

    他越想越气,周围气压愈来愈低。

    木由在后面打了个哆嗦,小声道:“大哥,别气了,会上火的。”

    贺景恒压根不搭理他。

    哈扎勒抠搜着毛躁的脑袋,嘴里叼着一根黄草,余光瞄见木由对他使着眼色,随口劝道:“是呀!殿下,生气会变丑的。女孩子都喜欢俊俏的男子,小王妃要是看见您没那么帅气,会不高兴的。”

    贺景恒怔了怔,猛然转身问道:“真的吗?”

    哈扎勒没想到他这么认真,被惊得嘴巴张大,草也掉到了地上,“我不知道,我胡扯的......”

    贺景恒愤然扭头,径自往前。

    亲卫满头大汗地追赶青年,十分艰难地跟上他的步伐,断断续续地禀报:“殿......殿下,暗卫统领归来!”

    秋风习习,十一单膝触地,冷汗爬满后背,昨夜云理国君的话语在脑海中涌动,犹如月满之潮,让他几乎溺亡在铺天盖地的海浪之中。

    就在这时,身着金纹靛青箭袖的青年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十一!”贺景恒一把将他拉起,“怎么样?宁宁在北境吗?”

    “在。”暗卫盯着青年的袖口,低声回答。

    贺景恒最害怕的是江昭宁已经在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如今听说她还活着,脑子懵了好一会儿,旋即气息粗重起来,“她......受伤没有?身子还好吗?”

    十一垂下眼睛,摇头道:“没有,小郡主平平安安。”

    木由与哈扎勒面露喜色,暗想:“提心掉胆的日子终于要结束啦!”

    贺景恒眼眶一酸,按压不住几近疯狂的激动与喜悦,颤声道:“宁宁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小郡主她......在燕珩手下做事。”十一按照云理王的说法,叙述道。

    贺景恒眉头逐渐皱起,面色沉重,“燕珩真的又拉宁宁去打仗?”

    “是的。”十一强抑心中愧疚,平静地说:“据说在去年冬天瓦定城的战场上,有人看到过小郡主的身影,所以属下判断应该是燕珩将小郡主带回了离夜,让她帮忙做事。”

    贺景恒目光一动,忆及在边关会面时霍凌未尽之言,冷笑道:“萧彻早就知道宁宁在北方,却阻止霍家小子透露,好一个老狐狸!”

    众人阒然。

    贺景恒稍稍冷静,与十一视线相对,“你可有联系上宁宁?”

    “属下无能。”

    十一直视主子,暗示道:“小郡主如今的地位不低,身边武士众多,属下难以接近,又担心耽搁太久,决定先回来复命。”

    贺景恒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他咬字的地方,脸色缓和不少,喃喃低语道:“宁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此事不怪你,就算你能联系上她,我也不放心你们两个人长途奔波跨境的。”

    贺景恒笑着喘息几下,“我马上再派人去接她!”拍拍暗卫的肩膀,笑容粲然,对他说:“辛苦你了,你回去吧,赏赐我明天让人给你送去。”

    转眼见十一在原地不挪脚步,疑惑地问:“还有事?”

    十一静寂一息,继续暗示他:“主子,秦王找了个情人,年纪挺轻的,长得特别好看,性子也极好......秦王很喜欢她。”

    贺景恒微微一愣,笑道:“燕珩活了快三十年终于开窍了?真让人意外......找了就找了呗,我还能管到他床上去?”

    只有木由听完十一的描述,忍不住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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