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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二)

    北陆,楼朔皇宫。

    “出事了。”祁怀钰拽着兰昭儿的衣袖,一把将她拉入屋内。

    兰昭儿心头一跳,蹙眉问:“前方不是已经打赢了吗?都收尾了,有什么事?”

    “辽月的王储,就是卓尔泰那个蠢人,不顾燕珩的召回,非要追击柔宛的残兵,结果中了旧部的埋伏,燕晟领兵前去营救他的途中,楼朔的将领与扎罕二王子阿赫图突然反水,把辽军围堵在了峡谷里。”

    祁怀钰语气中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急迫道:“总而言之,楼朔和扎罕一齐背弃盟约,攻占柔宛后,欲图顺势把辽月的精锐一起屠尽。”

    “现在是什么情况?”兰昭儿连忙问。

    “燕云铁骑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将,在危机时刻意识到了他们的企图,本想杀出去,但卓尔泰的腿受了伤,又地处峡谷之中,进退皆不易,所以目前三方僵持不下。”

    简而言之,燕珩对卓尔泰的自大冒进心知肚明,所以专门写信,加急送往前线想哄他回来,可没想到他蠢到了那般田地。

    兰昭儿的心霎时凝重了起来,耸了耸肩,勉强维持住了镇定,“燕珩知道这件事吗?”

    祁怀钰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个不停,语速颇快地猜测道:“我应该比他先知道,但以他的本事,马上也要知道了。”

    前往别国的王宫“做客”,燕珩自然不会单刀匹马地赴会,他以互为盟友当作借口,带了八万兵马驻扎在楼朔王宫周边,虽名义上是坐镇后方,但未尝没有防范之心。

    这不,兵变说来就来。

    “宫门马上就要封锁了,换身不显眼的衣服,跟我跑!”祁怀钰急声道。

    兰昭儿其实也有些害怕,点了点脑袋,“好......好。”

    珠钗刚摘了两支,祁怀钰耳朵一动,听到了盔甲铁器的碰撞声、军靴踏过地面的脚步声,顿时骇然变色,“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先来抓你?!”

    兰昭儿从小饱读历朝历代的诗书典故,仅在刹那间便明白了楼朔皇帝的用意,呼吸猝然急促起来,“他们想拿我威胁燕珩。”

    有屁用?楼朔皇帝也太高看她了!

    兰昭儿强自压下满腔慌乱,须臾后,在脑中思索起了对策,神色冷静地说:“这个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钰姐,把我交给你保管的匕首还我。”

    祁怀钰忙里忙慌地取出“断魂”,塞入她的袖中,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你想做什么?”

    兰昭儿没有立刻回答,坐回圆凳指尖敲着桌案,半响之后,压低语调道:“钰姐,你先回去调兵,能调多少是多少,具体看情况行动。”

    祁怀钰跟不上她的思路,“你在说什么?!都这种时候......”

    兰昭儿厉声打断了她:“你不趁这次的混乱起事,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如果楼朔帝今日谈判成功,在楼朔的势力进一步巩固,你不但占不到好处,母家的仇也别想报了!”

    “你必须趁今天这个机会上位!”

    楼朔皇帝早已对祁怀钰生出疑心,三番五次地想要找理由收回她的职权。祁怀钰瞬间想通其中关窍,焦急问:“那你呢?”

    兰昭儿朝她笑笑,温言安慰道:“我没装得那么柔弱,我好歹也是被北陆人当成妖女的人。皇帝想抓我当人质,我偏要让他偷鸡不成,米全蚀。”

    祁怀钰鼻腔生出一股酸意,话语中带上哽咽,“那你注意安全,安全最重要......皇帝的随身亲卫阿四,是我早年间安排的细作,需要的时候,他可以配合你。”

    “我先带兵去后宫,如果皇后在,我就给狗皇帝表演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兰昭儿胸口泛起了酸涩,站起来抱住祁怀钰,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低低地说:“钰姐,别死啊......我真的不想你死啊!我真心的朋友不多,你若是出事,我会很难过的。”

    祁怀钰手掌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随后站直了身子,望她粲然一笑,打开窗户利落跳出,清朗好听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放心!”

    王殿内阒然无声,铁色的兵戈闪烁着凄寒的锋芒,双方都在寻找机会,企图打破僵持,亮出尖利的獠牙,一举撕碎敌人的喉咙。

    燕珩手执漆黑的长/枪,枪尖一转斜指地面,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看向楼朔国君的眼神极是不屑,淡然道:“就凭你,也想困住本王?”

    楼朔皇帝死死盯着墨袍男人,半响后哂笑道:“我的确没把握困住你。”遂转头向侍卫道:“把她压上来。”

    看见那道玉白色的曼妙身影的一刹,燕珩陡然变色。

    兰昭儿朝脖子上的刀刃睨了一眼,被反射的冷光刺了一下,只好挪开眸子,暗暗无语:自己多少是有点儿招霉运的体质在身上的。

    “秦王殿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准王妃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挨不住刀子。”楼朔帝的面皮因为紧张抽动了一下,别有深意地警告。

    北境随行的将领惊出一身冷汗,燕珩面色益沉,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剜肉的刀子。楼朔帝有一种成为了狼王猎物的感觉,虽然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但华服下冷汗直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兰昭儿只想拖延时间,心念一转,高声讥笑道:“陛下的手段属实算不上高明,也属实算不上磊落!拿女人威胁别人,不怕被你的百姓们戳脊梁骨吗?”

    挟持者将刀锋遽然逼近兰昭儿的脖颈,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划出一条不浅不深的伤口,进而变为一道殷红的血痕,“少他/妈说废话!”

    鲜血一滴滴从伤口渗出,宛如桃花衬白梨一般绚烂艳丽。燕珩心脏仿佛被针扎出了洞,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忖度了片刻,放缓语气问:“祁国主有何诉求?”

    “让你们的人放下武器,尤其是你。”楼朔帝神色惕然,没有丝毫的放松。

    听闻此言,兰昭儿和燕珩不约而同地想:不可能!

    主帅在这里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就危急的前线便会全面崩溃。

    扎罕、楼朔两国的大军加起来二十余万,已方军心一旦溃散,困于柔宛的四万燕云嫡系精英会被俘虏,甚至会被屠杀殆尽。

    主帅被困他国,北境如断其足;嫡系精兵被屠,北境如枭其首。数十年,两代人,建立累积的功业悉数散尽。燕珩绝对不能牺牲己方军队的利益,更不能牺牲将士的性命去换一个人的平安。

    时间似乎流逝地异常缓慢,燕珩沉默下去许久许久,忽然低哑地笑了一声,顷刻间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态,目光亦褪去最后一丝柔软,冷漠而果决,“白日做梦。”

    兰昭儿毫不意外,颇有些幽怨地想:“狗男人,你就能不能多扯几句废话,多拖一会儿时间吗?”

    她今天要是交代在这儿,就算从阴曹地府爬出来,也要吓得燕珩晚上睡不好觉。

    再度陷入僵持之态,太子见燕珩油盐不进,刺激道:“秦王殿下盖世英豪,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妥协。依孤看,兰祭司容色倾世,直接杀掉过于可惜。不如给孤做个通房,生几个漂亮的孩子,看着也赏心悦目。”

    不及楼朔帝开口,外面忽地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祁怀钰一袭文雅的青色长袍,俨然一位风流公子的装扮。她大步跨过门槛,朝殿内扫视一周,使劲儿地鼓了鼓掌,朗声笑道:“今个儿好热闹啊!”

    殿内寂静了一瞬,太子预感其来者不善,穿过围成水桶一样的亲卫,快走上前,眉头皱出层层叠叠的褶子,“你来干甚么?”

    祁怀钰弓腰一礼,姿态好像一个孝顺恭敬的孩子,唇边噙上了笑:“父皇与秦王殿下商讨政/事,我本不便打扰。可此乃天赐良机,儿臣不得不来。”

    羽林军让开一条窄窄的通道,楼朔皇后鬓发微显凌乱,被士兵推怂着上前,祁怀钰抓住她的胳膊,动作极不温柔地将她压到地上。

    太子的眼珠子快要掉出眼眶,尖厉地嘶吼:“祁怀钰,放开母后!否则孤将你碎尸万段!”

    祁怀钰利落地抽出腰间佩剑,如出一辙地架到皇后的喉咙边,举止利落飒爽,咯咯笑道:“父皇,儿臣也想与您谈一谈,可以吗?”

    楼朔帝双腿一软,顾不得满殿的亲卫与将领,伸出手颤巍巍地制止:“皇后也是你的母亲,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祁怀钰余光关注着兰昭儿那边的动向,嘴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的母亲,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被你们毒死的。”

    “还有我那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会给我缝棉袄的两个老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乡下。”

    “我都记着呢。”

    在短短的一刻内,闻此惊世震俗的皇室秘闻,兵卒间渐渐生出了骚动,与身旁的同僚交头接耳。祁怀钰这一出当真是出其不意,众人忍不住对这位二十五岁的“皇子”刮目相看。

    楼朔帝见祁怀钰手中剑刃一点点地靠近皇后的身躯,神色愈发骇然,将过往的罪责全部包揽,“那都是寡人做下的,与皇后无关,你先把她放了,寡人与你谈,什么都与你谈......”

    祁怀钰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亲生父亲,意味不明地笑笑,“皇后知情与否,参与与否,重要吗?”

    “我亲人的痛苦与死亡,由她而起;我被迫背井离乡,在梁国九死一生,她和她的儿子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些理由够不够?”

    祁怀钰收敛起虚假的笑意,一字一句道:“我凭什么不能恨她。”

    王殿阒然无声,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里不存在完全无辜的人。

    祁怀钰望向神情微妙的燕珩,扬了扬下巴,笑道:“秦王殿下可有合作的意向?我可不像父皇那样不讲道理,还爱做梦。”空闲的那只手虚虚一转,又轻轻地摆了摆。

    兰昭儿收到信号,迅速调动灵脉。

    ——凝滞似十二月的冰河,分毫难以运转。

    兰昭儿胸口骤然紧缩,口中继续默念咒语,咬牙忍住心脏处不断加剧的疼痛,强行调转灵力,将其尽数汇聚于指尖。

    耳边隐约响起铁片破裂之声,与此同时,举刀劫持的亲兵感觉手上一轻,仅剩下刀柄的重量,正自奇怪,突然感觉脖子一凉。

    兰昭儿以一种难以超越的速度抽出匕首,银光疾闪,反手割破挟持者的咽喉。

    一泼滚烫的血珠溅到脸上,兰昭儿强忍痛楚再行运转灵力,疾速后撤。“咻——”的一声,冰魄银针齐齐破空四射而去,精准地射穿十数名亲卫的头颅。

    阿四在混乱中推了兰昭儿一把,帮助她躲开了即将刺入背心的乱刀,闪身混入羽林军当中。

    燕珩旋即挥枪格挡前送的兵戈,跨步上前接住她。见兰昭儿脸色苍白、瞳孔微散,刚缓和了些许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上下检查一番却无其他外伤,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将王妃带到后面去,把颈侧的伤口包扎一下。”

    说罢,玄龙枪劲力一旋,枪锋挥舞如狂风暴雨,瞬息之间已刺出百枪,将持刀追赶的士兵悉数斩杀。

    副将双手将长弓奉上,燕珩勾弦开弓,手臂肌肉高高鼓起,直至弓弦饱满如满月,精锻的钢箭猛然破空射出,穿透了楼朔太子的头颅。

    金属的碰撞声、刺耳的尖叫声与愤怒的咆哮声潮水一样回荡于上方。斑驳的阳光与满地的血色交相辉映,祁怀钰深深地吸入一口充斥着血腥的空气,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然后全无犹豫地挥下了佩剑。

    皇后的身体抽搐几下,翻倒在了地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祁怀钰俯瞰着地毯上迅速扩散开的一滩鲜血,忽然感觉一颗心解脱了不少,抬目望向目眦欲裂的楼朔帝,剑锋指向那厢,气定神闲地笑言道:“你们是一家人,一起上路吧,在下面正好团聚。”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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