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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十一)

    绕指柔远在万里之外,自是见不到这幅血腥。

    庭下水雾氤氲,温热的山泉水从泉眼涓涓流出,江昭宁抱膝坐在石座上,埋着脑袋,浸湿的纱衣近乎透明。

    正是午后时分,她本舒舒服服地打着瞌睡,忽然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贺景恒眉弓深深地蹙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恐慌,“水都快淹过你半张脸了。”

    江昭宁瞬间清醒,“睡着了,没注意。”

    “那你保证下次注意。”

    小孩子才讨要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贺景恒似乎仍保有一点幼稚的执拗。江昭宁一向拿他没辙,嘴角忍不住上翘,憋住笑道:“我保证。”

    贺景恒方才收起脸色,下入水池,江昭宁朝旁边挪了挪,打算给他腾个位,结果又被一臂揽了回去。

    “你为什么和我不亲热?”

    颇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江昭宁不理解他在委屈什么,满脸迷惑地看向他,“我哪有?”

    贺景恒瞥她一眼,低声道:“你遇到事情不高兴,宁愿一个人躲到被子里哭,也不来找我一起解决。”

    不作防备地被揭了老底,江昭宁脸唰地一红,诺诺地替自己找补:“其实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只是看完表哥的信,被奸佞的猖狂给气到了......而且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我小时候便这样,不是因为和殿下不亲近。”

    贺景恒不听,兜兜转转绕回了原点,“嗯,我比不上你的被子。”

    江昭宁愈加尴尬,垂下眸子看向漂浮于水面的红梅花瓣,平日甜言蜜语犹如倾杯之酒,真到这种时候,反而嘴笨起来了。

    贺景恒也没想要她的回答,吻上怀中人的红唇,手掌拖住两瓣柔软,捏了一捏,噙笑道:“貌似是长了一点儿肉。”

    一回生二回熟,江昭宁也不害臊,略一思索,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可能是你最近比较忙,没空折腾我。”

    贺景恒明白似的点一点头,“原来如此。”

    “那今天能不能折腾一下?”

    ……

    刚开始算得上温柔,做到后面便有些收不住了,回床上又搂着她要了一次,直到过了傍晚才消停。

    “我好像真的和被子更亲。”江昭宁蒙着锦被说。

    贺景恒随手扒拉几下,不知为何居然没扯下来,“不准。”

    闲起来爪子就痒,于是又不老实起来,连被带人地抱她过来,手下抚着光洁如玉的后背,随口问:“你的药烟不抽了吗?”

    不怪贺景恒这样问,嗅一嗅便知,满屋子的清淡梅香,不见一丝薄荷的气味。

    江昭宁沉默许久,扬面朝他笑道:“大夫说里面有一味药不太好,所以换了个方子。”

    闻言,贺景恒顿时收拾起懒散,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多找几个看看。我记得留仙湖畔住着一位散医,据说医术极为高明,只不过行踪诡秘,上次派人去找没找到,我再派一次。”

    江昭宁心念一动,悄悄往他那里缩了缩,“不用这么麻烦的,灵气可以温养心脉,损伤也在自我愈合了。”

    贺景恒依然不放心,“你以前没这么爱打瞌睡。”

    撩起青丝几缕,轻轻落下一吻,伸手把准备好的玉匣摸出。

    一只精巧玲珑的金丝蝶停于簪尾,剔透的红珠镶嵌于金,华美绝伦,样式即便放在今昔亦不过时。

    江昭宁目光微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

    贺景恒回道:“我娘的东西。”

    江昭宁眼眶发酸,压抑着哭腔道:“殿下记性不错。”

    贺景恒挑起一个爽朗的笑,眸子亮晶晶的,求她道:“喜事宜早,宁儿,我们完婚吧。”

    江昭宁心思一转,环住他的脖颈,借机递了台阶,“好啊,人多热闹,把你母家的表兄、叔伯一起叫上呗。”

    贺景恒也锻炼出来了,在关键时刻非常敏锐,眯一眯眼睛,“谁和你打小报告?”

    丝被顺着肌肤滑了下去,江昭宁忽觉不雅,又冷,拉过山茶花刺绣的外衫披上,“闹得那么大,不用谁来和我说。”

    忆及一堆烂事,贺景恒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烦躁,耐着性子道:“宁儿,这事你别管……”

    江昭宁乜向他,眼神仿佛意味深长,“我本意是不想管的,但云理王的人都跑到我外祖跟前去了,我舅妈人好,还给他们包吃包住。”

    “......”贺景恒靠回床头,按住了隐约作痛的太阳穴,“我立刻遣人赶他们回去。”

    江昭宁知晓他不愿多提,摸摸他背上的旧疤,指尖渡起灵力欲替他修复,“那一年伤着的?”

    “嗯......”贺景恒抿紧唇。

    耳边响起一声轻如羽毛的叹息,“殿下受苦了。”

    贺景恒收紧手臂,嗓音听上去微显沙哑,“和你经历的比起来,这些算甚么?只要你能待在我的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江昭宁笑笑,神情似有些赧然,“我也不要和殿下分开。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弥海苍山的风花雪月,去赏夕阳下西湖火红的江花......这世上的河海山川,我都想与殿下并肩看遍。”

    “我也真心希望,在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爱着你。”

    屋内静了一刹后,贺景恒不可置信一般,涩声问:“你真的愿意让我......和解?你不生气吗?”

    江昭宁豁达一笑,坦然道:“老实说,我心里确实还有一点儿芥蒂,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爱你的娘亲,自然也爱她的亲人。少年时我便看出,云理王待你是极好的。闹了这么久的矛盾,殿下心里也不好受吧?”女人柔声说。

    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实处,贺景恒喉咙发痒,完全无法反驳,“我......”

    江昭宁凑近亲他脸颊一下,俏皮地眨着睫毛,“寄封书信给云理吧,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也可以和云理王聊一聊。”

    贺景恒目中泛起了湿意,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良久后闷声道:“宁儿,委屈你了。”

    江昭宁垂下潋滟的紫眸,声音亦是哽咽起来,“嗯,那你以后好好对我吧。”

    这副懂事的模样,真是十二分的惹人怜。贺景恒胸口泛起一阵强烈的疼痛,用金钗仔细挽好她的乌发,郑重道:“一定。”

    ……

    侍女将药膳一一摆置,躬身退了出去。江昭宁放下竹简,偏头小声问:“小婉姐,你说,我停药会不会急了些?乌孙的麻烦尚未得到解决……也许我该等到成婚后。”

    顿了顿,林小婉艰难地摆出一个笑,放低手朝她比划:“不会。现在停,一时半会儿之间您也怀不上,先把身体养好吧。”

    若是日后难有身孕,绝对不是水烟里那一点麝香的问题,二人对真实的缘由心照不宣。

    江昭宁按住了眉心,似是自言自语:“之前过得朝不保夕,做事难免把握不好度,香料用得太狠了……可那时候,我又有什么法子?”

    林小婉静静地听完,指点道:“主子,您以后万万不可再带类似款式的链子,世上好看的样式多了去,何必执着于那一种?您不得不顾及那位的心思……人心不可测,那串珠链虽然早就扔了,但真实的效用,您最好别和其他任何一个人说。”

    江昭宁心里泛起一股苦意,勉强道:“有些事,姐姐看得比我通透,我以后定会多加注意。”

    “主子,先吃饭,菜要凉了。”林小婉朝女人温柔地笑笑,替她盛一碗雪白的鲫鱼豆腐汤,汤面浮着翠绿的葱花,看上去叫人胃口大开。

    江昭宁只是看一眼,把碗慢慢地推过去,“小婉姐,你别只顾着我,先吃你的。”

    不知是不是法术的修习出了岔子,江昭宁梦中常逢光怪陆离之景,扰得她白天也心神不定,舀的虾仁蛋羹也停在半空,一口没进嘴,最后搁置了瓷勺,喟然道:“其实我对孩子并不强求,只是......”

    小暗卫的确没和贺景恒禀报,可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跑到她面前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呜咽着恳求道:“小王妃,求您再考虑考虑......”

    “没能及时找到您是我的错,您再打我一百大板都行!您不要误会殿下,用药至少要知会他一声......那种东西用多了,对您也不好啊!”

    他吸一吸鼻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殿下爱的一直是您,属下拿项上人头作保,无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殿下绝对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

    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少年暗卫努力转动着笨重的实心眼,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的措辞,突然灵机一动,强行忽略冒出的怪异感,得出了语惊四座的结论:

    “所以......所以我们殿下是清清白白的!比燕珩......比其他男人都要清白好多!”

    原本,江昭宁对他的胡闹颇感头痛,此言一出,她先是一怔,随即大为震撼——

    “哈???”

    这个形容好奇特啊......

    虽是一场隐秘的闹剧,说出去简直会让人捧腹大笑。但她心里多少有点动容,思来想去,也晓后嗣实乃国之大事,大礼若成,作为梁国联姻的宗室之女,擅自避孕在世俗眼中极是不合规矩,于是便断了。

    “主子,您似乎很容易感动,很轻易便能做出妥协。”林小婉忍不住这般评价。

    江昭宁无甚忌讳,承认道:“你来我往罢了,这样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

    林小婉心里涌起忧虑,江昭宁太过玲珑,太有才干,天生拥有一付软心肠,什么都割舍不下,这样又怎么能不吃亏?

    用过午膳,在江昭宁的要求下,士兵押着一位久别的故人到来。

    “好久不见。”江昭宁挥退羁押的兵卒,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单膝蹲下,温和地笑道:“伊勒德,别来无恙,我的老朋友。”

    她目光下移,运转灵力震碎了他的手铐,“碍事,给你取了。”

    伊勒德低垂着首级,全然不敢逼视,“卑职待罪之身,罪大恶极,不敢与小王妃以友相称。”

    “待罪......”江昭宁轻轻摇头,态度在转瞬间变了,“十一,你为什么要欺骗殿下?”

    伊勒德眼中掠过痛悔之色,却仍缄口不语。

    “我猜,和你的弟弟有关。”江昭宁站直了身体,语调平淡地叙述道:“你本是大漠边缘地区的孤儿,云理国君外出巡游期间,碰巧看中了你的资质,在你死不要命的强求下,顺带收养了你的幼弟。”

    “你天赋极高,稍加训练便已极其出色,云理王疼爱殿下,对女婿也一直不放心,于是把你送给了他,权做培养心腹。”

    “你与弟弟就此分开,你的武功和能力越来越出众,位列暗卫之首,可令弟却因为资质平庸以及幼年落下的病根,难有作为。”

    江昭宁眼神悲悯地睨向跪地之人,“小十一,被人捏住命脉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啊,我不能不管他......”伊勒德仰面闭目,神色疲倦至极:“人活在世上,要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抱歉。”

    江昭宁无奈地笑笑,“与你实话实说,在某些的事情上,我至今心存疑虑。因为我无法确定,是否做到了彻彻底底的问心无愧。”

    知她所指,伊勒德心中霍然一惊,沉思良久后摇头道:“小王妃,一瞬间的触动算不得动心,您没有爱过他,只是骨子里天性慕强......否则,也不会回到殿下身边了。”

    “你对我的毛病看得很清楚。”江昭宁感慨。

    伊勒德也叹,恳切道:“因为在卑职的心里,殿下的爱人从来没有第二个人选。”

    “你谎报消息,犯了历朝君王的大忌,殿下顾念昔日的情谊与扶持,不杀你的头,但暗卫你是当不成了。”江昭宁一展裙摆坐回席座,面含笑意地看向男子,“可我不一样。”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你对我有用,我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江昭宁悠然道。

    伊勒德怔然地望向她。

    “璇玑阵护法三缺一,来帮我。”

    江昭宁斟酌道:“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但我需要你来......嗯,一起拯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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