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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十三)

    “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殿下的栽培吗?!”

    凝着冰碴的白雪覆盖了枯草,练武场内的众兵皆是大气不敢出,低低地垂着首级,屏吸凝气地立于两旁。

    哈扎勒一脚把新兵踹翻在地,抓着他的领口吼道:“进营几个月了?啊?还射不穿靶子?!你吃的饭呢?长的肉呢?”

    “什么?你说你射中了红心?”

    哈扎勒朝新兵的脑袋猛扇一掌,大拇指指向自己道:“你搞清楚一点,你是铁浮屠!别人的训练方式我管不着,但你只要还在我手下当兵,就得按照我的标准来!”

    正当此时,一声轻笑传来,“你的火气还是那么重。”

    蓝袍箭袖的挺拔身影恍入余光,哈扎勒瞟见来人,顿时收起了狰狞的面部表情,立身一行军礼,肃道:“殿下。”

    贺景恒环视一周噤若寒蝉的兵将,敲褐发少年一记爆栗,喟道:“练兵讲究张弛有度,别把儿郎们逼得太难受。天冷,现下也过了午时,先让他们去吃饭。”

    哈扎勒瞥向士兵,“既然殿下发了话,暂时先放过你们。”

    “让后厨的人多杀几只牛羊烤上,看上去都累瘦了。”贺景恒心疼道。

    江昭宁被阿箬搀扶着走在后面,仅听到了最后一句,眼望个个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小伙,双双陷入沉默。

    铁浮屠的兵年纪都不大,大冬天早起操练了半天,现在正是肚饿肠空之时。听到能吃得好些,简直是欢天喜地,朝贺景恒一齐声地道了谢,赶忙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跑了。

    见此情形,贺景恒目中带上了笑意,对麾下兵将的认知显然不同于世人:“都还是孩子。”

    江昭宁提裙走上高台,玩笑道:“殿下也蛮小孩的。”

    贺景恒不承认,“我只是在你面前不够老练,其他时候我是非常稳重成熟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哈扎勒忽然想起了某人扯花瓣卜问的事迹。那几个月,南玛草原上的格桑花都快被他薅秃了......

    哈扎勒自然不会揭贺景恒的短,仰头看天吹起了口哨。

    侍卫搬来桌椅,阿箬从木匣里取出瓷罐,冒着热气的牛奶浓白,放了少许玫瑰蜜糖调味,表面飘着粉红的玫瑰花瓣,卖相极佳。

    哈扎勒以前没见过这种做法,尝试着抿了一小口,眼睛唰地一亮,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殿下的舅母上月送来的玫瑰花,品质上乘,我瞧一直放着没用,便学着云理当地人的做法煮了牛奶。”江昭宁把着木勺斟倒一杯,“殿下尝尝,若是不正宗,可不许笑话我。”

    贺景恒舀起一勺稍稍吹凉,第一口喂到了她的嘴里,“宁儿先喝。”

    一罐见底,哈扎勒舔去唇边的白胡子,正要夸赞几句,却见贺景恒旁若无人,刚见江昭宁咽下,又端起蟹籽鸡蛋羹一口接着一口地喂,显然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一点。

    哈扎勒忽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太碍人眼了。索性拉起一旁的漂亮小侍女,溜达回军营蹭烤羊肉去了。

    “殿下,我有手。”江昭宁无奈道。

    贺景恒固执己见,“你有手,但你不吃。”

    江昭宁犟不过,转移道:“我记得,罗宗师近日要回南翎城一趟。”

    这招罕见的管用,贺景恒疑道:“你怎么知道?没人通知我啊......”

    江昭宁朝他神秘一笑,“你猜。”

    第三天贺景恒就明白了。

    “妾见过国主、宗师。”江昭宁福身行了个梁礼,谦敬道。

    不知道是不是罗渊的错觉,徒弟浑身上下散发着黑气,站在柱子旁边也好像一根柱子。

    贺景恒见江昭宁这般彬彬有礼,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咬牙切齿地唤道:“爷爷,师父......来怎么不先说一声啊?”

    仅仅过了一年,云理王的头发却似白了许多,阴阳怪气地呛道:“提前说,你不得把我这个不受待见的老人赶回去?”

    “我......”

    江昭宁扯一扯青年的衣袖,轻轻笑道:“国主微服出行游玩,殿下作为孙儿,好好招待不就行了?路途幸苦,大家坐下来品些茶点吧。”

    无论高不高兴,三个人均很给她面子,接连就坐。

    “云理的国务......”

    “暂时交予你的表兄。”

    ——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贺景恒心中困惑乍生,国事紧要,顾不得矛盾尚未解决,“表兄他们转性了?”

    说起这个云理王更气,冷哂道:“不是你那几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表兄,是从小沉迷于道法修炼的表兄。老子找了他几十回,才把他从苍山雪顶拉下来帮忙做事。”

    白衣若雪,一念逍遥。提及贺清隽,贺景恒认为只有一句古词贴切:一剑破九霄,霜寒十四洲。

    于剑术一道,贺清隽已然处于巅峰之巅。听说他下山,贺景恒不禁期待起与他的见面及切磋。

    罗渊望向神色微显茫然的女人,笑着解释说:“除了贺氏王族内部,外界不晓清隽的存在。”

    江昭宁心想:“哇塞,沉迷享乐的、打仗立//国的、修仙求道的......贺家后继有人哈。”

    “话说,”云理王正色道,“恒儿,结婚的日子既然定下来了,那便要好生操办。你没经验,我派几位老成的礼官予你。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可怠慢,聘礼我再给你添十箱南洋珍珠、二十车西域黄金。”

    贺景恒别过脸,漠然道:“不劳您费心。”

    云理王继续放软态度,愧疚道:“那件事是爷爷做错了......我与公主已书信来往数次,公主大度明理,是我从前一孔之见了。”

    贺景恒仍拉胯着脸,嘴巴紧紧地锁着好似一个哑巴。

    气氛冷僵,江昭宁拉住青年的手,柔声劝谏道:“殿下,过去国主与妾立场不合,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

    “妾幼时自长安辗转去到大漠,期间......历经良多,对某些事情的看法确实不同寻常。一味纠缠于过往之事,只会让人更加痛苦,不如着眼于当下。”

    贺景恒听人讲话只听一半,狠狠皱眉道:“历经良多?那群死人还对你做了什么?”

    “死人?殿下这是......”

    贺景恒暗恼,不该直接砍头的,那样死得太容易了,他该把青玉圣殿的人千刀万剐。

    巫医在沙漠里行踪难辨,为长老做事的走狗好像也跑了一个......

    “你是要成家的人了,别整日喊打喊杀的。”罗渊看出青年眼中升起的杀意,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可积点儿德吧!”

    云理王帮腔道:“懂不懂戒骄戒躁?你这个样子,公主如何安得了心?”

    贺景恒心烦地抓了一把头发,江昭宁始终安安静静的,见他火气重,倒了杯凉开水给他。

    “宁儿,你先回去。”贺景恒灌下满满一杯冷水,走至木架取下斗篷,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领口一圈雪白蓬松,晃一眼看过去好似一只白绒兔子,心中既喜爱又好笑,温然道:“我谈完事便来陪你。”

    江昭宁乖巧地点点头,“妾身告退。”

    她一走,贺景恒语气变得不留商量的余地:“婚礼我要依照梁制举办。”

    对此史无前例的做法,云理王只是叹道:“随你。做决定的时候别太专横,记得参考公主的意见。”

    贺景恒暗里不爽:“到底是谁专横?”本来想顺嘴怼两句,但由于怕气到老人家,勉强忍住了,“好。”

    或许是年纪大了,云理王一念叨起来就停不下来,“你舅舅老在我面前说你傲,说风就是雨的......你是小辈,记得对他尊敬一些。哎,我们那儿的姑娘们都说你凶......”

    贺景恒手指摸上颧骨的旧伤,浅浅一条,若不仔细观察几乎发觉不了,“我之前脸受了伤,所以看上去显凶,这不能怪我。”

    “给各国的请帖发出去了吗?”

    贺景恒在脑中复盘了好一会儿,很肯定地说:“该发的都发了,东、南、北一处不漏。”

    西边不用,大漠十二个部族或降或灭,大陆极西的森林乃是无人之区,传说资源丰富,景观极是诡谲壮丽。可一旦进去,大概率就出不来喽。

    见贺景恒胸中有数,云理王放了心,捻起一枚荷花酥吃着,观其外观小巧漂亮,赞道:东陆厨子做的吃食确要精细许多。”

    罗渊却对徒弟的狗脾气最是了解,立刻抓住了重点:“北边?”

    “恒儿,你不会给……”

    *

    荒凉的北国旷野上,冰风猎猎,牛皮的营帐巍然屹立高处。玄铠覆身的男人坐在帐中,面无表情地阅毕远道而来的挑衅,缓缓地摇了摇头,将其丢入了熊熊燃烧的木堆之中。

    将领们默默无声。

    这封一看就很贵的拜帖,很有可能出手自南方的新君。多年南征北战的跟随让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主帅正在压制暴涨的怒气。

    可极少部分人就是特别能忍。

    牛油烧的火炬昏昏不晓,燕珩按住眉心沉默了很久。

    曹安见他面色差劲,把提前备好的镇痛冰片取了出来,忧问:“王爷,可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还是刀伤......”

    燕珩没有开口,接过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褐色的药丸,干咽下喉,又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向了排兵布阵的沙盘。

    “战线卡在帕苏勒一带难以推进,”狼云图腾的小旗插到了北陆的中央,燕珩指向朔方原的某处道:“此一带多丘陵,会大幅度减弱骑兵的冲击。扎罕士兵擅长射击,这里又是他们的主场,对我方不利。”

    “扎罕的大将折损了大半,士气萎靡,老大君是被逼急了。”铁黎道。

    燕珩嗤笑道:“是急了,在金勒的宝贝女儿也不管了。”

    忆及同样远嫁的多伦公主,曹安暗中摇了摇头:“两方开战,母族势微,若不受丈夫待见,恐怕也活不成了。”

    北境与金颂台分割以后,燕珩把雅陵前线的兵力调回了北方,用以驻守攻下的狐陆、于尉及柔宛旧地,楼朔作为属国,也需派遣人马管辖;除原领地外,南境兼统辖西沙、乌孙等地带。如是可见,未来神州大陆南北对峙之雏形。

    可以说,扎罕金帐里的王公将军们,已然把金颂台那一亩三分地忽略不计了。

    “对了。”燕珩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着嗓音命道:“让楼朔的驻将对祁怀钰的动向多加留意,不可放过任何细节。那女人与梁国有故,背地里和萧彻眉来眼去的,保不齐哪天反咬我们一口。”

    “明白!”众将齐声应承。

    铁黎朝主帅进谏道:“之前战线推进过快,现在遇到了瓶颈,不如先巩固战果,休兵秣马,静待对方狗急跳墙露出破绽,再行一举攻破。”

    燕珩沉吟一刹,认可道:“不失为一个良策。”

    一位老将站了出来,把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吐露:“王爷,奇袭突击的战术确实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效。但乌孙的尸毒始终不解,臣担心,迟早有一天,毒物会蔓延到您的领土之上啊!”

    燕珩瞥向他,“尸鬼杀不干净。”

    “可是……”

    燕珩如何不明白老将的忧虑,喟道:“一码归一码,我与姓贺的再不对付,也不可能对尸毒之祸坐视不理。“

    “王爷,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抵御尸鬼的防线保持原样不动,”燕珩取出一张画像,在桌面上展开,图上金蛇缠指的男子透露出几分诡异,“攻下金帐的同时,必须抓住大萨满,逼他找到破解之法。”

    其旁的青年将领百无顾忌,随口道:“那梁长公主既能以城池为盘造出迷阵,又有“灭国”之名,灵术造诣比之扎罕大萨满如何?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已经找到了线索?”

    帐中陡地静了,也许是光线明暗不定,燕珩的脸色显得阴沉至极。小将领方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呐呐地埋下了头。

    曹安表情不自然地哈哈两声,只道:“按照王爷说的去办,多一道保险总是好的。”

    过了片刻,燕珩摆了摆手,“无论她需不需要,这都是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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