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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少时凌云志(六)

    草长莺飞,时隔一年重返乌孙的王城,众人的心境截然不同。

    “属下在此已恭候多时。”

    阿鲁特抱拳跪地,仰头望向披甲的青年,毕恭毕敬地说:“灵台已搭建完毕,请殿下验收。”

    贺景恒双手扶起了他,温然道:“这半年来,多亏你驻守在此,百姓们必会铭记你的恩德于心。”

    “一切都是应该的,能为殿下效力,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分。”

    贺景恒唇边噙上一抹浅笑,“有心,你的功劳待回城再行嘉奖。”

    “乌孙的最后一批难民也撤走了,安置问题可谓一大麻烦,殿下可有安排?”阿鲁特面带忧虑地询问。

    原本,贺景恒亦为此事烦心不已,但江昭宁与贺清隽前两日和他进行了商讨,共同想出了一个雏形方案,三人都觉得非常可行,于是道:“等除魔结束后,我与你详谈。”

    接着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对阿鲁特摊开掌心,笑问:“认识吗?”

    阿鲁特瞬间认出了来源,心里乍然一惊,脸上的笑容似有些勉强,“这是我为犬子做的木箭?箭头怎会在殿下手中?”

    贺景恒把箭头递给他,展颜笑道:“练武场捡到的。令郎总是偷偷来看士兵演练,没人的时候还会对着靶子练习,非常刻苦努力的一个孩子。”

    阿鲁特暗自松一口气,也回以笑容:“犬子热衷于刀剑,以后可能也会参军吧。”

    贺景恒朗笑出声,畅怀道:“谈什么以后?十二三岁的男子不小了。那孩子每天活力满满的,射箭准头也好,是个将才。我瞧着十分喜爱,欲亲自指导他的骑射,你意下如何?”

    这便是尽力提携的意思。在王殿前做事,只要孩子自己挣点气,将来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阿鲁特眼底升起一线讶异,随即喜道:“犬子仰慕殿下已久,若得知能在殿下身边教养,定会欣喜万分。”

    贺景恒目中笑意更深,鼓舞似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我去看看灵台,你先去帐里休息一下吧,等我的安排。”

    阿鲁特垂首道:“谢殿下。”

    刚要退下,眼角忽然瞥见了一抹窈窕倩影,顿时又要跪,“参见王妃。”

    江昭宁扬手制止了他的大礼,微微笑道:“数年未见,统领大人威武如昔。”

    阿鲁特不敢逼视,低头盯着女人绣鹤的雪氅,“王妃风采依旧。属下从去年起驻守在此,没有前来拜见,请您恕罪。”

    江昭宁淡淡地笑,“怎会?统领为国驱剿邪物,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殿下常与我说,南境的将领,当以统领为榜样。”

    “您过誉了。”

    客套话差不多了,江昭宁步入正题:“尸鬼近来可有异动?”

    “行动的速度似乎有所加快,力气也增长了些,正如您所言,白天光线充足的时候怪物最弱,我们在那时候集中进行扫荡,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昭宁点点头,接着万分小心地叮嘱:“在阵法开启之时,周围的尸鬼大概会产生暴动,劳烦统领在外围的布置谨慎些,绝不可让怪物打乱铁豹骑的阵型。”

    “属下定谨记王妃的嘱托。”阿鲁特更加恭敬。

    青绿的狗尾巴草繁茂生长,水边一丛丛的,在风中摇摇摆摆,好像真的是小动物的尾巴。

    霍凌手贱,路过拔了一颗叼在嘴里,步伐和少时一样六亲不认,颇有几分邻家顽童的味道。

    大摇大摆地从哈扎勒面前路过,吓得少将军衔着的野草都吐掉了,生怕手下的士兵以为他也这么傻。

    天穹中阴云密布,如雪的白衣在冷风中鼓荡,猎猎飘扬。

    贺清隽独立高处,看上去仿佛一株高不可及的天莲,将要羽化登仙。

    忆及贺氏兄弟天崩地裂的比试,江昭宁捏一捏狸猫的圆耳朵,俏声问:“为什么我感觉大殿下比你有仙韵?”

    胖狸忿忿不平,扒拉起了她的狐裘斗篷,“贺清隽本来就是有仙缘的人!况且,吾只是一只狸猫!上界的狸猫也是狸猫!”

    见花色饭团委屈得快要掉小珍珠,江昭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揉揉它的大脑袋瓜,“知道啦知道啦,我们狸狸也很可爱。”

    胖团子拱一拱身子,严肃道:“瑶卿,你记住了,恶灵最擅长寻找并攻击人的弱点,放大内心的痛苦,尤其要小心这一点,绝不能中了它们的诡计。”

    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开来,江昭宁低头问:“如果陷入了心魔,又该如何?”

    狸猫沉思片刻,伸颈附到了她的耳边。

    灵台建在了向阳的高坡,一个黑衣黑帽的男子正自检查着阵法的位点,恰时,一道清甜含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夹杂着翡翠流苏的清脆碰撞,对他来说无比熟悉。

    “小十一,挺认真的嘛。”

    伊勒德埋首跪道:“王妃。”

    狸猫自觉地跳到草地上,迈着四只短腿,跑去河边的花草里撒欢打滚儿去了。

    江昭宁扶起他,“寒暄就不必了。”

    细细端详祭台,为就地取材的白石基底,建造工艺精湛,圆柱巍然矗立于祭台的四角,神兽盘踞,柱身的符文精雕细刻,既典雅又大气,且隐有神圣不可冒犯之感,显然是分外用心。

    江昭宁心下稍微松一口气,满意道:“关于璇玑阵,你比其他人有经验,此番委实助我良多,后面的布置也需你多多留意。”

    伊勒德刚要应下,银铠蓝袍的青年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视线。

    “罪臣叩见殿下。”

    贺景恒凝视着以头磕地的旧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了。”他缓缓地说。

    伊勒德心口酸涩,压抑的愧疚、羞耻一齐涌上心头,

    “背主之犬,无颜以对。”

    贺景恒沉默了一息,喟道:“你很爱你的弟弟吧?......没有处理妥当心腹的家事,是我的疏忽。”

    “我和爷爷说了,马上会把你的弟弟接到南境来,如此一来,你们兄弟俩便可以团聚了。至于你,我不能再用,跟在宁宁身边当暗卫吧。”

    贺景恒说完,将剑齿豹的令牌丢还给了他。

    伊勒德眼眶发烫,望向青年的双目中全是泪水,嗓音嘶哑地说:“殿下的恩惠,罪臣万死不足以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十一,专注好当下的事情吧。”江昭宁语气温和。

    贺景恒长叹一口气,缓声道:“就像宁宁所说的那样,将功补过不失为一种挽救的手段,别再让我失望了。”

    *

    祭祀的那日,晴空万里,刺目的天光瀑布般倾洒而下,阳气鼎盛之极。

    贺景恒箭步登台,朱雀金刀脱鞘而出,在火红的太阳下锋芒摄人;破云长剑紧随其后,剑气孤寒若霜,二者皆有一方守神之势。见他们准备就绪,霍凌与哈扎勒也不敢再耽误,依次走上了祭台。

    灵台的中央,江昭宁手持霓凰箜篌静立,午时阳光直射大地,邪物及怨灵的力量最为孱弱,会容易超度许多。

    见已各自就位,伊勒德点燃了柱顶的火炬,熊熊烈焰霍然冲上天空,古老的经文随风传遍了原野,顷刻间,尸鬼的哀呼声从四面八方荡来。

    江昭宁遥望地平线处腾起的黑色阴雾,雪白无暇的手指抚上了琴弦——

    “启阵。”

    *

    乌孙的灾祸重现曙光之时,金勒的祸乱才刚刚开始。

    半月前。

    无数双军靴踩过宫道的石砖,裴无忌踏入王子妃的寝殿的一瞬,视线环屋一扫,便知这几天晚上又睡不成觉了。

    只见暗红的血迹沿着瓷砖的缝隙,一路蔓延到了门口。

    萨其格仰倒在将凝未凝的污血之中,面色青紫,一道深深的血痕划过喉咙,全然不见活人的生气,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裴无忌心说:他一个好端端的将军,怎么总在给各种人收尸呢?改行当仵作得了。

    至于幕后的指使者,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出来。

    “裴将军。”宫廷的侍卫迟疑地唤道。

    裴无忌堪堪回过神,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口问:“有发现可疑的人吗?”

    “有!”

    侍卫手脚并用地朝他比划,“天没亮的时候,几个女奴路过这儿,看见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还往灌木丛里扔了一把沾血的匕首,应该就是凶器!”

    “抓到人了吗?”

    侍卫支支吾吾地说:“抓住了......然后他立马撞刀自/杀了。”

    裴无忌一点儿不意外,“犯人行凶的匕首,在你那里?”

    “是的。”侍卫点头。

    “交予我保管吧。带我去看看犯人的尸身。”

    侍卫瞄他一眼,心虚地说:“昨个半夜,尸身突然自己燃起来了......变成了一坨碳。”

    裴无忌暗想:“白磷自焚?好手段!”

    可目前毕竟是一伙的,自然不会追查下去,于是敷衍道:“那便结案。”

    自古以来,联谊的宗室女之荣辱,皆与母国密不可分。如今的扎罕嫡公主对于金颂台而言,早已失去了她的价值,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废棋。

    耳边忽然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裴无忌皱起了眉,“小王孙没有被接走吗?”

    “这......听说远嫁的多伦公主好像是去世了,大王子近来心情很差,谁都不愿去触这个霉头,便没有报上去。”侍卫低声解释。

    裴无忌走到木制的小床边,一岁左右的婴孩刚学会走路,两只小手趴上了栏杆,眨巴眨巴红肿的眼皮,好奇地盯着他看。

    看样子是一直没给孩子喂奶。娘死了,真正的亲生父亲不知道是谁,谁还会管他呢?

    “奶妈呢?”裴无忌问。

    “卑职不知......”

    裴无忌摇了摇头,安排了一队兵卒留守,在走出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找一个性子温和的老女官,先暂时把小王孙带在身边。”

    ......

    夜晚空气微寒,裴无忌脱下规整的军装,作寻常牧民装扮,从后门进入了白府。

    月色清冷,院中,消瘦的男子负手背对着来人,却是缄口不语。

    “哐当”一声,裴无忌把匕首丢到了圆桌上,“你派的人动作很干净。局势变了,我给下面人打好了招呼,不会有人追查。”

    白亭缓缓转过了身,神情漠然,“不算是我派的,只是合作对象罢了。他的家人,我会安置好。”

    由于常年滥杀平民和奴隶,萨其格的仇人实在太多太多,想找一个行刑的人,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此前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动手时机。

    “我不关心这些。”裴无忌态度也十分冷淡,“反正他已经死了,尸体也烧了。”

    白亭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宫里遇到吕不为了?”

    裴无忌看向他,“消息挺灵通。”

    白亭牵起一缕淡笑,“多少有点人脉。”

    “卓尔泰不消停,吕不为没空管萨其格是死是活。”

    “小王孙的死活会管吗?”白亭平淡地问。

    “白阁主。”裴无忌声音中带上了冷意,“做人不要太绝了。”

    白亭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语调极为冰冷:“他们杀了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的?”

    “有违人伦常理。”裴无忌警示。

    “金勒还有规则和秩序可言吗?”白亭反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俊美的脸上扬起了戏谑的笑,“不过,他还有用,我暂时不会下手。”

    裴无忌哂道:“你别把自己玩死了。”

    白亭装模作样地叹息,“就算我不做,待贺景恒领着他的铁骑杀过来之时,金颂台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或者......”白亭把目光定在了裴无忌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你能把王都一带握在掌中,为何不与他搏一场?输了便是死,赢了的话,说不定可以......”

    裴无忌冷冷回望,“白亭,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好像忘记提醒你了。”

    白亭收起玩味的表情,静侯下文。

    薄云遮掩了月亮,暗淡的冷光下,裴无忌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侧,嗓音压得很低,说出的言语却饱含威胁:“你胆敢挡长公主的路,我就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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