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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少时凌云志(九)

    金勒以南三百里,铁豹骑营地。

    “这一片的领主全都降了。”哈扎勒不屑地哼动着鼻翼,“我们还没打呢,一群软骨头!”

    贺景恒觑他,语气淡淡地说:“令敌方不战而屈,此乃上上之选。打仗总会死人,死的不只有敌人,还有你的同僚和下属。”

    哈扎勒偷偷吐了吐舌头,非常熟练地低头反省:“属下又说错话了,请殿下见谅。”

    “不可掉以轻心。”

    贺景恒说着,将铁豹骑、御都军的小旗分别插到相应的位置,“雷启川入伍数十载,手段老辣,没有人比他对金勒更熟悉。裴无忌生性谨慎多疑,擅长发现布防的漏洞。若他二人联手率八万士兵守城,兼占据地利,此一战恐怕不会轻松。”

    哈扎勒心中生出了不服气,“咱们燕云铁骑都能打,难道会打不过王都那群养尊处优的废物?”

    “蠢小子。”贺景恒笑骂,顺手抄起奏报扇他,“打燕珩是在哪儿?是在乌孙。那片地我不熟,他更不熟。归根究底,赢在出其不意。”

    旋即严肃道:“兵法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总不可能真带四十万大军围城。既然己方不是靠数量取胜,那拼的便是素质和战术。”

    哈扎勒提出积攒的疑问:“雷启川的儿子被卓尔泰坑成了病弱的残废,他真的会全力守城吗?”

    贺景恒嗤道:“又不是为了金颂台。手里有兵有马,谁不想搏一搏呢?”

    想起大伙喝酒时抖出的八卦,哈扎勒忍不住打探道:“属下听说,那姓裴的曾在南翎城呆过,与您有过交集......”

    “算是吧。”贺景恒实事求是,讲述道:“他的母亲和胞妹被一个略有势力的豪绅害死了,他便拿着一把废弃的□□屠了那人满门。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父王本打算将他午门斩首,对贵族们以示抚恤。”

    “那为什么后来没杀?”哈扎勒心感奇怪。

    贺景恒一手撑脸,把玩着天机阁新研发的暗器,“因为宁宁与我说,参照古时大夏朝的法律,为血亲报仇雪恨者理应无罪,杀了影响不好,我觉得有道理,便拦下了。”

    哈扎勒摸了摸脑袋,疑惑地问:“那为何要流放豪绅的主家一脉?听说可是正儿八经的老贵族,处置起来应该麻烦得很吧……”

    “咻——”的一声,镖刀疾掠而出贯入了木柱。贺景恒拍一拍手掌,懒懒道:“狗儿得意忘形,记不住喂骨头的主子是谁,自该挨收拾。”

    贴身侍候的亲兵隔着帐帘喊道:“殿下,伊勒德求见。”

    贺景恒挑了挑眉峰,不解问:“他到这儿来作甚?我不是让他守着宁宁吗?”

    “不是......”亲兵顿了顿,“他是护送王妃娘娘来的。”

    星辰璀璨,风吹长草伏低。贺景恒朝沐浴在月光下的女人走去,步伐极为急切,“宁宁,你怎么来了?战场危险,赶快回去!”

    江昭宁踮起脚抱住了他,闷声闷气地说:“景恒,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

    贺景恒一愣,嗓子干涩了起来,手抬起又放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肯定想......”

    江昭宁趴在他的肩膀上,娇羞的情态恰似桃花落雪,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清楚了。景恒,我一直是爱你的。”

    贺景恒脑中轰然一炸,理解其意后,心里泄洪似的涌起阵阵狂喜,紧紧地回抱住了她。纵使想强装镇定,声音却透出了明显的颤意,“好。”

    哈扎勒刚好走了出来,目睹此景,皮靴悬在了半空,简直是进退两难。

    “少将军,你直接走吧。”伊勒德脱下夜行衣的兜帽,又对两旁的亲兵说:“都回去休息吧,今夜有我守着。”

    哈扎勒瞬间心领神会,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辛苦你了。”

    伊勒德淡定看天,“没事。”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习惯了。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虫鸣悦耳,清风徐徐。

    被褥是新换的,贺景恒铺好床铺,替坐在床上的江昭宁脱掉锦靴和斗篷,扶她躺好,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将她盖住,动作一气呵成。

    江昭宁从锦被里露出一双浅紫色的眸子,怯怯地看着他,小声问:“我说的......你相信吗?”

    贺景恒捧住她的脸蛋,与她的视线直直相交,极是坚定地说:“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江昭宁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哽咽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贺景恒朗笑出声,轻轻刮了一下她秀翘的鼻尖,“偶尔骗一次也没关系。”

    “你不和我一起睡吗?”见他仍穿戴齐整,江昭宁迷惑地问。

    贺景恒俯下腰,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鬓,“你赶路累,早点休息吧。”

    他决定一个人去草坡上吹风,冷静冷静。

    一路上的吃穿住行,伊勒德均安排得妥妥当当,和出门游玩似的,江昭宁并没有多么的疲惫。但听到他这样说,心里真的非常感动,手不自觉地抱住了枕头,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丝绸质地的衣物。

    “这是啥?”江昭宁坐起身,两指夹起绣莲的亵衣,打量了片刻,表情变得奇妙起来,“这不是我失踪的合欢襟......吗?”

    本以为是那两个小家伙调皮,偷走拿去当窝了。

    一激动便搞忘了这事。贺景恒臊得哑口无言,从脖子涨红上了脸,尬得想变成一只地鼠钻洞逃走,一点儿不敢去看她的面容。

    再抬起眼时,江昭宁已经开始解烟青碧罗丝袍的带子了。

    ……

    清晨,甜媚的气味弥漫在帐内,贺景恒亲吻着怀中人微微泛粉的后颈,见她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哑声问:“腰酸不酸?”

    江昭宁十分诚实地点头,“又酸又疼,感觉下不了床了。”

    贺景恒走起了愧疚的流程,“下次我注意一点。”

    江昭宁轻哼一声,缓慢地侧过了身,用后背对着他,“每一次认错倒快,但就是死活不改。”

    贺景恒虎牙咬上她的肩头,留下梅花般的红印,“你多说几遍我还是会改的。”

    安静了一会儿,江昭宁语调漫然地问:“景恒,你看见了我的幻境?”

    贺景恒神情骤然一变,“表哥与你说的?”

    “不是。”江昭宁飞乜向他,眼尾尚染着艳红,“那团蓝色的祥瑞坦白从宽了。”

    据唯唯诺诺的幽魂说,幻境里空间层次复杂,虽然江昭宁看不见,可它的火星眼泪攻击全怼贺景恒那边去了。

    贺景恒目中再度浮起忧色,“我担心你出不来,所以让表哥施展灵阵,擅自闯了进去......”

    结果不仅没用,狼狈躲闪的只有他自己。

    江昭宁瞥贺景恒一眼,伸出藕白的胳膊搂住了他,“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辨别出幻象的?”

    贺景恒正自苦想不通,连声说:“想想想!”

    “因为青裳去世前,留给我的遗言,是让我好好活下去。”江昭宁声音低低地说。

    幽魂脑子不够,装成那样已经是祂的极限了。

    贺景恒沉默下去许久,正色道:“受尽折磨却仍善良不改,世间何其难得。”

    “我想找个机会去青玉一趟。”

    江昭宁压下内心的哀戚,苦道:“青裳经常与我说想回家看望爹娘,但我一直不清楚他们姓甚名谁,七八年过去了,也不知两位老人是否还健在……”

    贺景恒立马道:“好办,我传讯给青玉的驻将,先派人四处打听,如果有线索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江昭宁啄啄下巴表示同意,按在青年纹理分明的腹肌上,使劲儿推了一把,手感硬邦邦的,“你压着我了。”

    贺景恒差点儿又没忍住。

    天光透过窗口洒落,江昭宁朝窗一瞄,飞快地拉起被子说:“时辰不早了,参谋长和少将军应该在等你议事了。”

    贺景恒震惊:“才......你就赶我?”

    江昭宁眨了眨眼睛,笑容相当粲然:“因为我要睡觉了。”

    *

    正如贺景恒预测的那样,金颂台中基本已无人值守。

    大王的寝宫中,十几只熏炉如雾焚烧,苦涩的药味溶入到浓重的白烟中,充溢了满室。

    侍药的女奴端盘走入,“大王,喝药的时辰到了。”

    宝岱王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白中发青,人也瘦得脱了相,再看不出当年的臃肿。

    听到声音,他的眼睛微微隙开了一条缝,“阿泰呢?”

    “回大王,王子殿下在祭奠多伦公主,命令谁也不许去打扰。”

    仅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

    女奴走近床边跪了下去,端起药碗道:“大王,请喝药。”

    宝岱极其缓慢地偏转过头,看了她很久,说:“你不是以前那个。”

    “秋菊姑姑感染了风寒,我是替她来的。”女奴埋着头掩饰面容。

    宝岱王无比艰难地喘气,“寡人不喝......你去把吕不为给我叫过来。”

    女奴仿佛置若罔闻,双手奉上黑黝黝的药汤,重复道:“请大王喝药。”

    “谁......是谁派你来的?”

    女奴怯懦的神态翻书一样地变了,慢慢坐直了背,把勺子直接丢摔了出去,利落地卸掉了宝岱王的下颌,竟是把整碗滚烫的毒药灌了下去。

    药碗在挣扎中掉落到了地毯上,乌黑的药汁洇洇漫开。

    伪装成女奴的刺客撕下□□,不带感情地说:“奉裴将军及千机阁主之命,问大王安。”

    就在同一天,深宫瞎眼的王后亦突然暴毙。龙家的余党也在一夜之间被来历不明之士屠尽。吕不为派王宫护卫把卓尔泰和小王孙紧急转移,次日,竟只身回到了金颂。

    黄昏凄惨,大殿里没有燃蜡点灯,显得幽暗异常。

    布衣麻鞋的吕不为跨槛步入,遥望立于中央的清瘦男子,冷冷地说:“白阁主,无召入宫,可是谋反的大罪。”

    白亭负手转身,唇边扬起一抹轻佻的笑,“还惦记着你那大王呢?都变成一具尸体了。”

    吕不为面色阴沉之极,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你以为这样做,会有好的下场吗?”

    白亭悠悠地叹气,“我也不理解你。”

    “你一个梁国的罪臣之后,忠心从何而来?”

    吕不为投字铿锵:“知遇之恩,以死报之又有何妨!”

    白亭丝毫不为所动,摊手笑道:“世间万物果真是因果轮回。你是何等的心术?终究被梁国的女人收拾了。”

    吕不为捧腹大笑,面态中癫狂渐生,“江昭宁?她又何尝不是被家国和门第困住的可怜虫?!梁国的皇室出不了好货!”

    寂静中,裴无忌从暗处走出,铁色寒光闪烁的瞬息,双刀已然出鞘。

    吕不为毫无惧色,望向步步紧逼而来的武士,讥道:“她把你当成利刃,谁又把她用作了手中刀?”

    “将死之人不用管这些。”裴无忌语气冷淡,“卓尔泰在哪儿?”

    吕不为喉头颤动嗬嗬有声,眼角迸裂,两行血泪沿面流下,“没有把阿泰教好,是我的过错。”

    白亭一挥衣袖,嘲讽道:“天性劣质的畜生,任谁也无力回天。”

    吕不为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殿,仰望天边血红的残阳,高高地举起了火油瓶,“用不着你们动手。”

    白亭骇然:“你!......”

    一声炸裂的脆响后,急速膨胀的火焰冲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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