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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少时凌云志(十一)

    在御都军的全力配合下,铁豹骑迅速接管了金勒的军防。

    一切尘埃落定,炽烈的日光笼罩了整座城池,三军将士列于道路两旁,齐齐跪地恭迎新君。

    百姓神态各异,或喜或忧,历经了多年的锉磨,只在心中期盼着是一位励精图治的英明君主。

    银铠白马的贺景恒勒疆放慢了速度,眼望大开的城门,竟然没有多么的喜悦,丝丝缕缕的怅然缠绕住了他的心。

    母亲,这便是你所希望看见的场景吗?

    被抛尸荒野的父亲,年幼丧命的弟妹,已然化作一抔黄土,再无缘今后的富贵尊荣了。

    无比幸运的是,至寒的高处,他还有他的宁儿。

    正值心绪万千之际,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荧蓝。

    江昭宁端坐华贵的步辇,盯着那团飘在空中的幽焰,秀美的眉一蹙,“你来作甚?”

    窜跳的火焰缩了缩,有如一个向母亲哭诉的委屈孩童,传音大喊道:“汝养的肥猫欺负吾!”

    江昭宁上下打量祂几眼,迷惑发问:“这不没事儿吗?”

    很难理解飘飞千里,仅仅只是为了来告状。

    “那只可恶的肥猫不仅咬吾,还用爪子挠吾!”

    幽魂好像哭得非常伤心,“吾破相了!”

    随之火星四处喷溅,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变得离奇古怪起来。哈扎勒不得不带马躲闪,表情颇为一言难尽,“这是在干什么?”

    在幽魂的有意控制下,江昭宁一点未被波及,但也心觉无语。

    她敷衍地安慰:“没关系的,反正也看出不来。”

    “可素......”

    由于“祥瑞”的捣乱,贺景恒满腔惆怅顿时烟消云散,额角的青筋暴突,扬起马鞭将幽焰卷了过来,粗暴地倒提起祂,森然道:“老子忍你很久了。”

    失去了幻境的灵咒加持,幽焰哪里是贺景恒的对手?青年英俊的面容在祂的眼中,刹地变成了毒蛇猛兽,简直是恐怖到了极致。

    幽焰团子瑟瑟发抖,“哇!”的大叫一声,霍然从贺景恒的掌中嗦了出去,狂飞至江昭宁的怀中,变成了一枚漂亮的水滴宝石,装死不动了。

    在场的平民目瞪口呆,交头接耳,讨论:“头一次见蓝色的火尖叫……”

    江昭宁唇角微微抽了抽,把宝石安装回珠链的空缺处,指尖点着祂晶莹的表面,轻声细语地威胁:“再犯这样的荒唐事,就把你丢进粪坑里。”

    “宝石”默默流下一颗冷汗。

    刚入主金颂台,烂摊子一堆,积压的政务极其繁多,纵然贺景恒无意将金勒作为首都,仍旧忙得不可开交。

    江昭宁稍作休整,首先前去了那日松的宅邸拜访。

    院中,须发皆白的老人携全府数十口磕地相迎。

    江昭宁快步上前,双手搀扶起了那日松,静默许久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道:“长老......”

    那日松已经很老了,佝偻着弯曲的背,深深的皱纹布满面颊,行动也变得慢吞吞的。

    老人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小兰,你回来了呀。”

    后面离得最近的年轻姑娘凑了上来,神色略显慌张,“阿翁,你叫错了......”

    江昭宁摇头,含泪笑道:“不同的名字罢了,都是我。”

    耐心地将老人扶到屋中,在他身旁的位置就坐,像多年前的少祭司那样,挽袖亲自斟倒一杯清茶,“长老的身子是否康健?”

    那日松笑呵呵地抚须,“还行。”

    茶点果盘逐一呈上桌案,江昭宁捻起一颗饱满的葡萄,纯甜的汁水在口齿间沁开。

    她垂眸道:“和从前一样甜。”

    那日松目光慈爱,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你一直喜欢吃葡萄,快多吃点。”

    温热的水珠滴落到了桌上,江昭宁控制不住地掉眼泪,阖目道:“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见此情形,侍女不敢继续在旁叨扰,躬身退了下去。那日松颤巍巍地递去手帕,蔼然道:“平安顺遂,平安顺遂。”

    江昭宁静了一会儿,豁然笑了起来,笑颜明丽宛若朝霞,“您说的对,往后,我们的日子必会称心如意。”

    又唤了那日松的孙女过来,细细询问了她的好恶,赏赐了许多绸缎首饰。观其宠辱不惊,待家人也亲和孝顺,只觉这女孩赤诚可爱,聊得愈发投缘。

    正值气氛其乐融融之际,一位黑纱帷帽的女子叩响了大门。

    上座的女人玉指轻沏瓷盖,呷一口春茶,说话的语气慢条斯理:“我认识你,你是苏领主的二女儿。”

    苏琪伏地长拜道:“公主殿下慧眼如炬。”

    “我听裴将军说,这些天发生的事,你参与了许多。”江昭宁缓缓道。

    苏琪的后背颤了颤,冷汗浸湿了衣衫,立即请罪:“小女自作主张,请公主责罚。”

    江昭宁神色仍很淡漠,“我并没有罚你的打算,反而有些事想要问你。”

    “公主请讲。”

    茶水腾起的缕缕白雾,江昭宁的容颜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晾了她一会儿,语气淡漠地问:“白阁主不告而别,可是有难言之隐?”

    苏琪早备好了说辞,“姐夫无颜面对故知,愿寄情山水,逍遥于天地之间。”

    江昭宁哂笑了一声,不留情面地点破:“难道不是怕将弑君的罪名安给白家,先一步撤了吗?”

    苏琪把头埋得更深,沉默不语。

    半响,江昭宁喟道:“起来吧。”

    或许,白亭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贺景恒。

    少年时买花载酒的日子不过蜉蝣须臾,在现实的残酷磨难面前,好似云烟一般散尽了。

    但这不能怪他,满门性命,谁赌得起呢?

    “如果你能联系上白亭,让他去见子明一面吧。别人可以避而不见,可那孩子不一样,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白亭了。”江昭宁的言语中隐隐蕴含着叹息。

    苏琪恭敬应承:“小女记下了。”

    “你今后有何打算?”江昭宁望向素里藏娇的清丽女子,目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担忧。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做不到彻底的绝情,除了仇敌。

    苏琪心里一动,望她认真道:“小女想游离四方,精进医术,救助无钱治病的贫民,凭此稍微洗涤自身犯下的罪孽。”

    江昭宁眼底划过一线赞赏,诚恳地建议:“北陆战火纷飞,委实不是好的去处。你若真有这份心思,可以考虑往乌孙去。那里有士兵严加把守,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协助难民灾后重建,预防疫病的爆发,皆是立功的好机会。”

    苏琪眼睛亮了起来,“谢殿下!”

    *

    在裴无忌的设计下,卓尔泰很快暴露了行踪。

    吕不为把所有的武士和侍卫留给了他,数量在百人以上。为了避免打斗中误伤城中的普通百姓,贺景恒故意放任一行人逃至城外,亲自领兵追捕,来到了青松林的外侧。

    骏马昂首立于高坡,贺景恒俯瞰着绿草如茵的旷野,对身前的人说:“听闻,卓尔泰便是在此处举行人猎,用挨饿七日的猎犬虐杀奴隶,逼反了辽月曾经的守护神。”

    微风吹起了江昭宁鬓边乌黑的发丝,她望着静静流淌而去的伊水,霎时仿佛穿越了时空,目睹了当时血流成河的惨状。

    良久,江昭宁一字一句地说:“心如磐石之人,亦不能忽视人伦常理。”

    如果在那之前,燕珩真的因为她的几句耳边风,便轻易将抱负和伟业抛之脑后,她反倒看他不起。

    “燕珩,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敌人。”贺景恒无声地慨叹。

    铁骑逐渐形成了包围圈,持枪步步逼近,卓尔泰已是穷途末路。

    “旭罕森,你出来!”卓尔泰癫狂的神态中混杂着惊惶,往复环顾四周,嘶声咆哮道:“给孤滚出来!你这个卑贱的乱臣贼子!”

    贺景恒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叫那个名字,说实话,他自己都不很确定……

    遂打马悠悠驶近,高高在上地睨他道:“死前稍微消停点吧,别太难看。”

    卓尔泰目中血丝狰狞,见到坐在贺景恒身前的女人,澎湃如潮的恨意瞬间爆发。

    “你果然是朝秦暮楚的贱//人!”

    江昭宁一点不生气,捂嘴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骂来骂去就那几句,耳朵都起茧子了。”

    目光在残兵中搜索了片刻,内心不禁起疑:“顺便问一句,你的儿子呢?”

    卓尔泰仰天狂笑几声,“孤的儿子?那只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子,早被孤掐死了!”

    江昭宁眼底飞快地闪过了遗憾,冷笑道:“所以说,你是无可救药的蠢货啊。”

    卓尔泰向后跌退了几步,披散着藏污纳垢的乱发,膨胀的恨对准了每一个人,甚至包括最疼爱他的宝岱王。

    “都怪你们......”

    卓尔泰自言自语地发泄,猩红的双目盯死贺景恒,歇斯底里地想要把对方也拉入泥潭,“你知不知道,你的女人在秦王跟前是怎样的柔媚奉迎?又是如何......”

    今时不同往日,哈扎勒手中铁杆一旋,一泼血珠飞带而出,一块约半掌大的红肉落到了草地上,竟是一枪挑出了卓尔泰的舌头。

    褐发的少将枪尖点地,冷嗤道:“既然嘴巴放不干净,本将军便替你剁了!”

    旁边的年轻骑兵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偷偷朝后瞄了一眼。瞧见了贺景恒的脸色,汹涌的杀意凝聚于眉睫,令人不寒而栗,吓得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贺景恒嵬然不动,长吐一口浊气,把情绪逐渐压了下去。他面上扬起倨傲不羁的笑,观望弯腰呕血的“堂兄”,取下了背负于后的“苍月”。

    火红的巨日高悬苍穹,濯银的雕弓在阳光下仿若天宫神器,熠熠生辉,乃是帝王般昂然的绝世名弓。

    贺景恒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支羽箭,架起江昭宁的手臂,俯靠在她耳畔低低吐气:“我们一起。”肩臂肌肉后张,运劲勾弦至满月状。

    长箭离弦之前,贺景恒懒懒地问:“宁宁,这在你们梁国怎么形容?”

    江昭宁心觉刺激,眉目间的兴奋难以掩饰,鲜活之色在如玉的脸上绽开,“在我们梁国有一首诗歌,‘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最合此景!”

    贺景恒恣意一笑,“今儿个,让你如愿做那个射天狼之人!”

    银色的羽箭呼啸着破风射出,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痕,流星般贯穿了猎物的心脏。

    万里无云,西洲草原丰美如昔。

    贺景恒俯身在江昭宁头顶一吻,仰头望向天际的冉冉红日,云纹抹额的碧蓝宝石闪烁着灿然的光。

    “国号,便定为‘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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