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焚玉 > 长得逍遥自在心(一)

长得逍遥自在心(一)

    登基的那天,旭日昭昭,蔚蓝的天空澄明如洗,金色的阳光薄纱般铺洒了满地,是个极明媚的天气。

    鼓乐齐鸣,乐调端庄雅正。壮阔的高台之上,贺景恒身服衮冕,从绝高处俯瞰着匍匐于阶下的万臣,心潮澎湃,紧紧握住了皇后的纤手,“宁宁你看,这是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奇怪,但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下,也纠结不了那么多 。

    江昭宁转过琉璃似的秋水眸,柔声应承:“宁儿必定会全心全力地辅佐陛下。”

    贺景恒眯一眯眼,相当执拗地纠正:“你不准这么称呼我,你就像以前......前几天那样叫。”

    江昭宁轻轻地笑了起来,紫眸闪耀着瑰丽的星光,“好的,景恒。”

    幸好,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诸将论功行赏,阿鲁特资历最深,功劳也数一数二,迁大将军;哈扎勒年岁虽轻,然骁勇善战,履次以少胜多突围破阵,拜为骠骑将军。皆金印紫绶。

    披甲的骠骑将军单膝点地,从帝王的手中接过赐予的宝剑,仰起一双晶亮的眼瞳,“臣还有一事,求殿......陛下成全!”

    贺景恒心知肚明,嘴边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朕倒是没意见,那是宁宁的人,你须去问她。”

    哈扎勒立即转向鎏金朱裙的女人,目光中透着急切的恳求,可怜巴巴地唤道:“皇后娘娘......”

    江昭宁失笑,“既是情投意合,本宫自不会棒打鸳鸯。待回去给阿箬抬抬身份,喜事也可筹备上了。”

    哈扎勒喜不自胜,伏地磕了一个响头,一字一句地说:“臣在此立誓,永生永世忠于大周!胆敢生出一丝一毫的二心,但请天神降下九重天雷,令臣死无全尸!”

    贺景恒言出必行,将管辖下的梁国襄菱一带的旧土悉数交予至江昭宁的手中。在此后不久,领主卓恩也携妻前来金勒朝拜,以示臣服。

    三岁多的小娃娃走起路来蹦蹦哒哒,又是在全家的娇宠下养出来的,性子也开朗活泼,见到生人一点儿不怯,踩着绣花的锦履飞跑到江昭宁跟前,眨巴眨巴大眼睛,举起爪子欢声道:“这个姐姐生得好美好美!窝喜欢!”

    贺景恒暗暗点头,小姑娘挺有眼光。

    卓恩眉头微微一皱,刚要出声斥责。江昭宁却无丝毫的不豫之色,温柔地揉了揉珠丽娜的脑袋,“我是你的小姑姑,以前认的。”

    和硕连忙走过去,面向长身玉立的二人,欠身施了一礼,提起女儿的后领把她拖了回来,歉意地笑道:“珠丽娜是个没规矩的疯娃娃,望陛下和皇后娘娘见谅。”

    珠丽娜委屈地扁起了嘴,躲在娘亲的身后,眼睛却还在望那边瞟,好像很想和小姑姑一起玩。

    江昭宁莞尔一笑,“我小时候更疯,爬山上树一样不落,还经常追着皇兄的伴读跑。这样比起来,珠丽娜算是个乖姑娘了。”

    贺景恒好奇地想象着她所描述的童年,在脑中幻想:若是自己和宁宁从幼时一起长大,他那么讨打的熊崽子,会不会天天挨小粉拳?

    其实有点想试试......

    香炉袅袅生烟,淡淡的檀香弥散了满室,女儿家聚在一块儿喝茶闲聊。见讨人厌的“后爹”不在了,水滴宝石摇身一变,一团荧蓝的火焰飘现半空。

    “哇!胡蝶!”珠丽娜手指幽魂新奇地大叫。

    和硕目光中难掩惊讶,“这是?......”

    幽魂左扭右扭,似乎是为了引人注目。江昭宁强忍施展灵术殴打这货的冲动,温然笑道:这是我饲养的灵宠,无害,珠丽娜若是喜欢,那便和祂玩一会儿吧。”

    “别跑太远!”和硕扭头叮嘱。

    这下终于落了个清净。

    出嫁几年,和硕身段变丰腴了些,气色也越来越红润。江昭宁余光瞄见她略微凸起的小腹,笑问:“这是又有了?”

    和硕手掌覆上小腹,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柔情,“对,已经三个月了,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

    江昭宁嗔怪道:“那你何必跑这一趟,让卓领主来不就行了?”

    和硕微微垂首,恭谨地说:“新君即位,各方诸侯大臣自当举家前来觐见,臣下不敢忘礼。”

    江昭宁搁置精美的青花瓷杯,淡淡道:“金颂与南翎之间的恩怨,陛下与我从未有过迁怒于你们的念头。其他的事,交给陛下裁夺就好,你不必过于担忧。”

    “陛下与娘娘宽仁大度,是我杞人忧天了。”和硕赔笑。

    江昭宁摩挲着指间翠□□滴的翡翠戒指,转瞬间恢复了笑,“无碍,我明白你没有坏心。”

    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打闹声,江昭宁心念一动,望和硕道:“我与陛下商量过了,计划择个合适的日子册封令爱为县主,你意下如何?”

    和硕恰是心有戚戚之时,闻言,属实是受宠若惊,“这......珠丽娜何德何能,竟受娘娘此般厚爱?”

    江昭宁含笑拉过她的手,“珠丽娜很合我的眼缘,你们夫妻俩皆是知情识趣的聪明人,受得起。”

    和硕愣了愣,油然生出了敬和畏,“谢娘娘。”

    书房,贺景恒一臂撑于木案,仔细地游览完卓恩奉上的奏报,凝眉问:“你的意思是,在我入主金勒之前,燕珩便已在北境的南边建立好了防线?”

    卓恩恭声回道:“正是。去年秋猎后燕珩与宝岱决裂,领兵回封地后,第一时间调动驻军变更了布防,而后又进行了数番改良,皆为金城汤池,臣以为不可攻也。”

    其家族领地与北境相邻,自然能够发现端倪。

    贺景恒不爽地啧了一声,语气笃定,“燕珩是在防我。”

    “他这几年也在不停地扩军吧?”

    卓恩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是......从燕珩放弃王都,扬起狼云旗帜以来,北地欲要入伍的人数不降反升。前柔宛、于尉一带牧场众多,苦役由罪犯及俘虏承担,所以北境虽轻徭役赋税,他也不缺粮草和马匹。”

    贺景恒按住了胀痛的太阳穴,沉声道:“算一算时间,扎罕估计也快亡国了。”

    卓恩的面上浮现出了犹疑,“燕云铁骑的风声很紧,我们未曾探到前线的战况,可扎罕毕竟是北陆首屈一指的大国,纵使要亡,也应该不至于这么快。”

    贺景恒却是摇头,眉宇间凌厉毕露,“你不了解那个人。”

    卓恩嘿然,不知该怎样接话。

    “念在主动称臣的功劳上,你的领土仍归你管理。然强敌在侧,铁豹骑必须驻扎在边关,你回去准备一下,尽快接应并协助好我派去的将领。”

    贺景恒命令道。

    卓恩躬身道:“是。”

    *

    夜风呼啸着刮过原野,如钩的上弦月孤然高悬于穹顶,仿佛要割断人的肝肠。

    浩瀚无垠的北草原上,随风起伏的长草凝结着暗淡的血色,无声地宣告着战场的惨烈。

    迅疾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几匹骏马飞驰而来,领头之人一身轻捷骑装,眼下隐有青黑,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

    “秦王急召,到底是因何缘故?”随行的侍从满面忧色,“看这情形......”

    北陆已然易主。

    祁怀钰凝望金帐须臾,踩鞍下马道:“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如果真要杀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派人跑几千里召唤,而是给驻将传令,直接就地格杀。”

    打起帐帘的一刹,寒凉的夜风呼啦啦地灌了进来,烛火被拖曳着拉长。老大君的头颅静置在石案上,面色灰白,肌肉萎缩塌陷,像是保管方式不当的水泥球。

    玄铠覆身的男人腰背笔直如剑,出鞘的绝霜重剑横于桌前,映照着跳跃的火光,一道锋利之极的明弧。

    祁怀钰伫立在门口,内心陡然袭上一股寒意,强压下嗓音中的颤抖,“你把扎罕的王族全都杀了?”

    燕珩抬目,神色淡漠如常,“我一般不会主动杀女人。男的留了一个,你应该听说过,名叫莫格根。”

    祁怀钰长眉一拧,语气迟疑,“你为何留下大君的小儿子?这完全不像你斩草除根的行事风格。”

    燕珩手指一弹银白的剑刃,回音铿然,有如刀片刮过耳膜,“因为在扎罕的败军仓皇后撤之时,莫格根用匕首把左耳割了下来,向我递了投名状,求我放过他的母亲,许她锦衣玉食的安度晚年。”

    “能这么快找到金帐的位置所在,也多亏了他。”

    祁怀钰沉默,无声地将视线投向了“绝霜”。

    这把天山陨铁锻造的绝世宝剑没有辜负创造者的期待,它陪伴着它的主人,横跨东、北两陆,先后割下了于尉、楼朔、扎罕三国君主的头颅,注定要流传千古。

    “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谈一谈梁国的问题。”燕珩缓缓地说。

    即便早有预料,祁怀钰仍是惕然一惊,目中升起了忌惮之色,“王爷请讲。”

    燕珩的声音既沉又冷,“你可知,作为属国的统领者,私通敌国是谋逆的大罪,当诛。”

    祁怀钰暗中捏紧了拳,佯装镇定地回复:“我与梁皇互通书信,是为两国互通和市提前作准备,从未泄露过半点军事机密。”

    燕珩冷冷地笑了,“你自己信吗?”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种,即刻卸去一切爵位职务,去处随你自由,我绝不派人追杀;第二种,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你仍是楼朔的王,但和萧彻的一切往来全部断绝。你选吧。”

    祁怀钰心弦绷得更紧,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下颌滴落,里衣也湿透了。

    一阵忽如其来的风,透过窗帘的缝隙吹入帐中,掀开了绸布覆盖的事物。

    祁怀钰不由自主地望去,只见石案的细缯之上,一株粉红的牡丹花盈盈傲立。由于特殊的药水处理,花苞保持在了粲然绽放的时刻,娇艳欲滴,昳丽非常。在北原的肃杀之气中,显得极是格格不入。

    祁怀钰怔愣一刹,顿时领悟了借物寄托的相思之情,狠狠地皱起了眉,暗骂一句脑子有大病,忍不住嘲道:“秦王殿下,得不到的人果真就是好啊。”

    燕珩眼神骤然转厉,先细致地把东西收好,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到了濒临撕破脸皮的关头,祁怀钰却莫名冷静了下来,望定玄铠男人,寒声道:“你若是真心爱昭宁,那便适可而止。你已将整片北陆纳入囊中,甚至攻下的于尉还地处东陆,版图纵横万里!梁国仅据东陆东南的一隅,你放过她的国家吧!”

    燕珩面如沉水,“本无此打算。”

    祁怀钰神情依旧十分阴沉,反问:“难道你要和姓贺的再打起来,搞得民不聊生,重蹈大夏朝九王之乱的覆辙吗?天下禁不起折腾了!”

    燕珩脸上闪过沉重的痛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不谈我,谈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祁怀钰死死咬紧了牙关。

    说没有对萧彻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年少落难异乡,受尽冷眼刁难,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伸出援手,无外乎雪中送炭。

    或许不甚明显,但祁怀钰确实是喜欢梁皇的。

    可她突然想起了,江昭宁在楼朔王宫时对她吐露的箴言——

    “我皇兄这人,太能算计,比我能算计得多。”

    雪金长裙的美丽女人兀自饮下一口清酒,月华如练,她的神色却隐隐黯淡。

    “梁国皇宫里的某些人太可怕了,在那样的深宫里,待得时间愈久,只会一日比一日凉薄。”

    “钰姐,别学我,我如今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得先顾着你自己。”

    夜风逐渐停滞,清寒的星光下,每一根草叶都反射着凄怆的冷光。

    祁怀钰呼吸慢慢平静,扬起笑道:“敢问秦王殿下,倘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燕珩与她视线相对,并不言语。

    祁怀钰放声大笑,不顾礼仪扬长而去,爽朗的笑声传至元烈帝的耳畔——

    “既然都选择了冰冷彻骨的宝座,那便好好享受无边的孤寂吧!”

新书推荐: 我靠种田成了星际首富 阎罗谷并非法外之地 好景难遇[校园] 浮生为梦梦为卿 暗室低徊[刑侦x娱乐圈] 都是你[破镜重圆]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 可颂之心 渝欢 我在原始有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