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他……他很好。元先生,这里暗道直通贺观的书房,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见他呢?”看他对贺观的态度,也不像被囚禁的样子啊。

    “不,不能出去。”元向儒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频频地看向门外。

    陆鹤宁心念一动,连忙追问:“为何不能出去?”

    元向儒嗫嚅半天,终于低声说道:“外面有挖心的妖怪。”

    “妖怪?”这可越发离奇了。陆鹤宁知道以元向儒今时今日的精神状态,他的话已经不能完全当真。若是以前,为了完成任务,她当立即把元向儒带出去才是。可莫名的,她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大哥就是被那只妖怪害死的。”元向儒说完这句,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叹了口气,眼神也开始恍惚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自幼患有心疾,家中遍寻名医都无法治好这个病。后来我心疾发作,自知不久于人世,而家中人丁寥落,只好向大哥和三弟托付后事。那天夜里是三弟先到我府上,而大哥迟迟未到。我心灰意冷,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三弟见我还吊着一口气,就提了灯出去寻他。中间我似梦似醒,两脚踩着青烟,似是被牛头马面押解了去往阎王殿,可出了家门我却瞧见大哥躺在道上一动不动,有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生生剖开了他的胸膛,当着我的面掏出了他的心。那颗心血淋淋的,还冒着热气儿。大哥一直看着我,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想去救他,可是被鬼差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后来二弟带来的神医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才侥幸活到现在。那妖怪许是被我看到了真容,居然缠上了我。它几次三番闯入我的寝居,也想挖走我的心。我实在太过害怕,就躲在这间密室里,把家中事务都交给了三弟……”

    这个故事疑点重重,可陆鹤宁此时,心中的惊愕大过困惑,一下子竟不知从何问起。

    反倒是一旁沉默许久的沈玦提出了质疑:“先生说那只妖怪几次三番来找你,他难道不能取走你的心?你一个凡人还能与妖怪抗衡?”

    “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那妖怪在人前不敢轻举妄动,想来也怕人多势众。”

    “它还在人前露面了?”

    “是啊,它穿着人的衣服,学人说话,混在人堆里,可那脸,一点没变。青面獠牙的,两只眼睛发绿光,嘴上还挂着血印子,太可怕了。”

    “它形容如此惊骇,怎么没听过旁人提起?先生可还记得,府上都有谁见过这只妖怪?”

    “都见过的,他们都见过……可他们都视而不见,一定是被妖怪迷惑了……”

    听到这个答案,陆鹤宁和沈玦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他这话无凭无据,又如此怪诞离奇,以其此刻的神志来看,简直就像是臆说。

    元向儒敏感地觉察到了他们的回避,脸色突变:“你们不信我?!”

    “所有人都不信我,爹娘不信,清歌不信,连你们也不信我?!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再会信我,活到今日又有什么用处……大哥含恨而终,我没法帮他报仇,连他惨死的真相都不能替他公之于众……”

    元向儒言辞越发激动,眼神也变得混乱了起来,仿佛沉浸在昔日的痛苦当中,已然不能和他们正常交流。

    陆鹤宁见势不妙,当即出声将他拉回:“元先生,元先生!你先冷静一些,我们并非不信你。”

    看他渐渐停止了自言自语,把目光又聚焦回来,陆鹤宁才慢慢解释道:“实属我们二人见识浅陋,不敢妄下定论——先生可知道无机山?我师父是五峰之一的乐游长老,他平素最善于斩妖除魔,真有什么妖怪,我师父定然不会放过。先生若想为兄长报仇,或是将他的死因大白于天下,就跟我们出去,让我师父替你主持公道。”

    “真……真的?”元向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惴惴不安地看向他们,那张脸上带有与年龄不符的脆弱,又像一个迷途已久的稚子,刚刚被人指了路,难免露出防备之心。

    “当然。我们信元先生的话,元先生是不是也该信我?”陆鹤宁得承认,她这是为了将元向儒带出去,说了一点点违心的话。信与不信,根本不重要。只有他出去了,一切才会水落石出。

    “好。”元向儒仿佛下定了决心,拄着拐杖快速走到书案边上,拿出一摞纸,仔细叠好,然后交给了陆鹤宁:“这是我写给三弟的信,此次出去,若我遭遇不测,烦请姑娘一定交到三弟手中,在下感激不尽。”

    他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陆鹤宁愣住,竟生出一念恻隐。是啊,元向儒这次出去,必将魂归幽冥,赵勉不会让他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留在世间。可元向儒有情有义,又如此信她,她那磐石一般的心,忽然有些动摇。

    就在她捏着那叠信踌躇不定之时,沈玦猛地把头撇向门口,悄声说道:“有人来了。”

    陆鹤宁快速地把信塞进腰间的布兜,手中的捆仙索蓄势待发。

    只见来人推开了虚掩的那扇门,他端着茶水,一身陈旧的仆人装扮。看到屋内的人,他瞬间打翻了茶盏,亦没有多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二人看出不对劲,当下便想追出去,却被元向儒拦了下来。

    “二位莫追,那是照顾我的小厮清歌,他胆子小怕见生人。”

    “他会不会是去通风报信?”沈玦蹙额,忐忑地看向陆鹤宁。

    “报信?他提前去告诉三弟也好,我这么贸然出去怕是会吓到他。”元向儒还一派天真地在絮叨,完全不知道情况。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必须马上带元先生离开这儿。”陆鹤宁推开门,早就不见那人的踪影。

    她快步走到院子中间,往四边看了看,周围一片死寂,跟来时一样。虽然她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不怎么踏实,那个叫清歌的小厮,行动如此干脆利落,想来不会只是去传信那么简单。

    元向儒拄着拐,一步一停,光是走到门口,已经脸色发青,双腿打颤了。

    沈玦看她忧心忡忡地盯着元向儒走路,便开口道:“我来背他。”

    陆鹤宁仿佛看到了救星,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周围一阵天崩地裂似的轰鸣,有无数落石般的东西黑压压地砸了下来。

    她来不及后撤,余光一扫,瞥见离自己最近的角落,便将捆仙索甩了出去。

    沈玦本来是打算回走去背元向儒的,见此情景,却突然转头望她,错过时机,生生挨了几记闷砸。

    陆鹤宁一阵焦灼,这小子发什么傻呢,还不快躲。

    手中捆仙索不敢迟缓,果断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头顶落石还在不断滚落,她甚至来不及察看沈玦的伤势,便朝着元向儒喊道:“元先生快退回去!别管我们了!”

    面前的落石一层一层地堆叠,很快便堆得有半人高。陆鹤宁伸手摸了一把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落石,而是一块块被压得很紧实的寒冰。

    四周的灯火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他们所处的这一方逼仄的角落恰好还有一盏油灯,晦暗地映照着二人。

    冰块还在不断涌进来,二人只得连连后退,几乎快靠到墙上。

    陆鹤宁看了眼沈玦,他低垂着眉眼,脚步似乎不稳。

    “你怎么样?”

    “对不起,拖你后腿了。”沈玦恹恹地说完这句,便软倒了下去。

    陆鹤宁慌慌张张伸手拉了一把,扶他席地而坐,直到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偏过来时,陆鹤宁才看到了他的右边脖子上的血。

    再仔细一查,他的头上、后背也有血迹溢出,想来受伤不轻,再这样下去恐怕生命垂危。

    陆鹤宁心急如焚,她摸了一把布兜,里面冷冰冰的,只有一些杂物。

    若是聆风在这里就好了,她可以变作伶鼬从这些缝隙里钻出去,找赵勉来救他们。可是她一下山,聆风就草草告别,不知所踪了。

    如今要等赵勉救人,还不知沈玦撑不撑得住。

    她咬了咬唇,正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想起了赵勉教的灵气运转之法,他说过灵气可以续养众生,这也是修仙之人比肉体凡胎活得更久的因由之一。但她此前不得法门,仅仅探得一息,便再也抓不到了。

    陆鹤宁不敢再犹豫,当即一手撑着沈玦的肩,再一手运行调息,仔细寻找着那若即若离的一线生机。不多时,她好像掌握了凝聚灵气的技巧,便欣喜地将其源源不断地灌注到沈玦体内。

    不过,她朝沈玦注入的越多,身体便越乏累,渐渐地她已然不能抵御周围的寒气,浑身都在发抖。

    片刻后,陆鹤宁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人轻柔地按下,睁开眼,她又看见沈玦靠在墙上,偏头朝自己说道:“别管我了。留着你的灵气,想办法出去。”

    陆鹤宁哆嗦着搓着手,看他脖颈之间血流如注,莫名有些恼火。他刚刚明明离元向儒更近,反应快些便能安全退回屋内,何必要回头寻她,白白地受这么重的伤。怎么,现在还怪自己多管闲事了吗?

    “我倒不想管你。可赵勉先前吩咐,让我务必顾你周全。你说我现在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陆鹤宁一边不在意地回着话,一边将手揣进袖子当中,寻找那仅有的热源。

    沈玦没了声,听到她说赵勉让她照顾自己,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加难受了,似乎身上的伤又加重了。

    “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陆鹤宁从布兜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惊喜地举到了眼前。

    “什么东西?”

    “灵章说这个能止血镇痛的。”

    沈玦满脑子都是关于灵章和她的猜想,直到陆鹤宁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脖颈之间的时候,他却像被热水烫了一样迅速躲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陆鹤宁吓了一跳,她不知所措地抬起手:“这是药,我看你好像不太方便……”

    “算了,你还是自己涂吧。”陆鹤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之后,终于尴尬地别过脸去,还小心往边上挪了一步。

    她长在庭泽,没有中原这般严苛的男女之防,也常替受伤的族人上药。刚才她高兴过头了,着急替他治伤,竟不曾想到这层。

    沈玦偷瞄一眼她清冷的侧脸,手不自觉地经过刚刚她触碰到的地方,一颗心突然不安分地激荡起来,却低下头不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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