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容易

    花千树这话一出,就没人吱声了。

    原因无他,一甲三人的卷子都在皇榜上贴着呢,不但文章辞赋老道透彻,便是那一手字,也是他们远远比不上的。

    状元、榜眼是男子也就罢了,但是探花的那一手字,端的也是丰筋多力、笔老墨秀的。一般人没个几十年功夫都很难练成。

    故此张榜之后,不明真相的众人只当是哪一位年高望众的老学究,再加上没有女子考试的先例,更想不到探花的文章辞赋竟出自一位姑娘之手。

    可是如今瞧着那位姑娘,也是还未至及笄的年纪,可见天资上佳、用功又勤,均不亚于男子。

    就真的,人比人,气死人~

    轻微的骚动很快平息,没多久圣上就来了,勉励几句,接着便是侍郎开始唱名。

    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其中:第一甲第一名授予翰林修撰、国子监丞;第一甲第二名授予翰林院修撰;第三名授予主事、安国公主伴读。

    侍郎刚唱完一甲三人,圣上忽然出声:“慢着。”

    侍郎便住口转身,向圣上弯腰拱手。

    圣上转头说了一句:“去请公主过来。”

    一个太监应声而去,没过多久,便有太监高唱:“安国公主进殿……”

    一众嬷嬷小宫女,簇拥着公主缓步入殿,行了礼,圣上向公主招了招手,微笑道:“上来坐。”

    公主谢过了,走了两步,忽然转到林黛玉这边,牵起她的手,一起从右侧的台阶走到圣上跟前。

    林黛玉被牵着走的时候,不由得转头看了一下宗恒。

    宗恒见圣上微笑抚须,便给了林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黛玉便任由公主拉着走了。

    台上早有四个太监抬了椅子过来,公主再次谢过便坐了,林黛玉站在下首。

    如今台上只圣上、大太监、公主、一位嬷嬷,还有就是林黛玉。

    这样一来,二甲、三甲的进士、同进士们行礼,便不得不拜林黛玉了。

    圣上摆了摆手,侍郎接着唱名。第二甲,共三十一名,赐进士出身,全部授予主事。

    第三甲,共一百名,赐同进士出身,全部授予县丞。

    全部唱完了,便有太监们引着进士们去领取文书、印信和官服。

    林黛玉仍旧跟着公主到崇文殿后殿,算是提前上任了。

    不过公主的先生还在奉天殿,故此公主只拉着林黛玉进了内室说话。

    公主兴致高昂地欢快道:“本殿下已经和父皇商议好了,每月初三跟着林姐姐出宫,一起逛街去!若初三有事绊住脚了,便往后挪一日。林姐姐你看如何?”

    林黛玉回道:“但凭殿下吩咐。只臣也是从小儿便养在深闺,往常幼年时候,也不过上元佳节出来赏个花灯罢了,且那又在姑苏。臣对于京都集市实在无知,并不比公主更了解清楚,恐不能带殿下尽兴了~”

    公主摆了摆手,胸有成竹道:“林姐姐无须担心。起初我们不过跟着采买宫人出去略逛一逛,至于往后的事,本殿下自叫人画了完整的地图来、勘察清楚,我们再按着地图去玩儿,又有父皇掌眼,岂不两便?”

    林黛玉也从未逛过街,颇有些跃跃欲试,只又担心的问:“就我们两人?殿下应当会带一些侍卫的吧?”

    公主笑道:“林姐姐莫怕,我们出去自然是有侍卫的。再一个,这皇城京都的,哪里还会有强人、拐子不成?”

    林黛玉想起香菱,微微皱眉,只道:“自然是有的。”

    公主肃然问:“是谁?林姐姐竟见过不曾?”

    林黛玉皱眉沉默。

    公主也皱眉又问:“林姐姐竟要包庇拐子不成?”

    林黛玉微微摇头:“并非。臣只知现借住在荣府里的薛氏一家,有个小妾是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唤做香菱。只她被拐时候年纪极幼,又被打骂得狠了,全然不记得父母家乡。便算要查也是千头万绪,我们又不好在外行走,故此也是无法可施了。”

    公主托着腮连声呼道:“可惜可惜。若被我遇见拐子,定要杖责至死方解心头之恨~”

    林黛玉颔首:“殿下说得是。不过香菱姑娘的事情,我以前的老师经手判过,或许他知道详情也未可知。且这件事臣父亲也上过奏本。如何决断,圣上自有考量~”

    公主沉默了一会,最终只道:“父皇既知道了,定然有考量!”

    忽然公主又扬起笑容来:“林姐姐这会子才想起那个姑娘来,那姑娘定然是过得很好的。”

    林黛玉道:“薛家姑娘常带着她,故此我也见过几次。那姑娘……进了那样的人家,给了喜新厌旧的人,又只是小妾,说到底也不过衣食无忧罢了。她自己心里定是不满意的。再一个,若她之前是哪家康富之家的姑娘,好歹也是要做明媒正娶的做人正妻的。”

    公主叹气:“林姐姐不曾想个法子带她出来?”

    林黛玉微微摇头:“她是正经买的妾,旁人怎好去哄骗强抢?这不和薛公子一般无二了么?”

    公主撸起了袖子,愤愤道:“哼~定然有法子的~等会父皇来了,我请父皇管上一管,就不信寻不出个由头来!”

    林黛玉默了默,最终道:“法子必定是有的。只圣上或许还有别的考量,现如今她也不算难过。误了圣上的事情反倒不美了。”

    说完了,林黛玉伸手替公主放下袖子,抹平了,笑道:“殿下稍安毋躁,定然会好的。”

    公主抓住林黛玉的手,急切地问:“林姐姐定然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林黛玉笑道:“薛蟠公子打死了一个秀才,单凭这个,圣上便不会放过他。”

    公主道:“不错!正是!”随即又道:“他这样打死秀才的人,算什么公子!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林黛玉微微一笑:“他在金陵有个诨名,叫呆霸王~”

    公主道:“可不就是霸王!”

    公主又问:“那姑娘聪慧不聪慧,比林姐姐如何?”

    随即公主又自己答道:“像林姐姐这样假充男儿教养的也是绝无仅有,便算聪慧,也定是万万及不上林姐姐的~”

    林黛玉被公主夸得脸热,便道:“女子皆被锁于深闺,便几次花会、茶会、诗会,也瞧不出好赖。哪里就是绝无仅有了呢~”

    公主笑道:“林姐姐这话说得是。改明儿叫父皇下一道圣旨,凡是识文断字、能做文章又有见识的姑娘,也叫她们来参加殿试。也为父皇多招揽些人才~”

    林黛玉道:“殿下一心为圣上谋划,圣上自然不会驳了殿下的。”心下却颇不以为然。

    便是见识强如自己的祖母,也不过叫姐妹们略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从不令他们学四书五经、骑射御数的。

    不过林黛玉不忍驳了公主的兴致,这一番话却没有说将出来。

    林黛玉不说,公主却看出了林黛玉的不以为然,便问:“林姐姐认为不可行?”

    林黛玉拱手回道:“并非不可行,只是……或许能考中的女子并不多。”

    公主笑道:“以往或许不多,但如今有林姐姐做榜样,自然有那心气儿高的也要同男子比上一比。往常连门儿都没有,现在有了门,不拘多少,只要有便行了。”

    林黛玉微微颔首:“殿下说的是。倒是臣短视了~”

    公主笑道:“林姐姐可千万别自伤,不值当的。有自然是最好,没有也无妨,左右我已经得了林姐姐了。倒也不用去肖想那些短见识、没出息的~”

    林黛玉忍不住扑哧一笑。

    正说话呢,外头便响起大太监的通报:“圣上到~”

    林黛玉便跟着公主起身。

    帘子被嬷嬷掀开,公主和林黛玉齐齐行礼。

    圣上摆了摆手:“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笑声,说什么这么开心?”

    公主便将方才说得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一遍。

    末了公主搂着圣上的胳膊撒娇:“父皇,杀人者按律当斩。便是皇子皇孙也不例外。如何那薛霸王就能逍遥法外?”

    圣上长叹一口气:“那大家盘根错节,势力甚大。再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何能轻易动的?”

    公主歪着头看圣上:“盘根错节?父皇打算各个击破?如何就不能拿那薛霸王作筏子先下手呢?”

    圣上抚着胡须不说话。

    林黛玉道:“公卿之家应天府无权搜索要人。且荣府有先皇御赐匾额,便是寻常王爷、皇子,也不能擅自进入。谈何搜人呢。”

    公主原本已经看着林黛玉,听她说完,又转头问:“父皇,林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圣上点头:“正是。荣府有先皇遗迹。如今虽然子孙不肖。但荣宁两府先人俱是凭血肉、人命挣下的家业,太|祖有言,除非大逆不道,否则一切从轻发落。且如今史老太君健在,若非逆|反证据确凿,否则不得入内搜查。”

    公主就忧愁:“老祖宗真是出了好大的难题。”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便低下头来。

    圣上只顾着安慰公主,并未发现。

    但是公主却时刻关注着林黛玉,见她这样的表情,便知她有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的话来。

    公主便问:“林姐姐有话直说。这里不是上书房,也不是朝堂,便算说了什么也传不到外头去~”

    林黛玉迟疑一瞬,问:“此事可会牵累家族?”

    圣上微微摇头:“按律不会。只他们作恶多了就难断了。”

    林黛玉微微拱手,只道:“圣上的人的确不好进入荣府。但是荣府的人却可以把他绑送出来。”

    公主立刻会意,拍手笑道:“果然是好主意!不愧是我的伴读!”

    圣上道:“自相争斗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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