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微微颔首，便道：“这也就罢了。你进宫去告假，公主可有说什么？”

    雪雁回道：“内书房只翠青姑娘候着，并未见到公主。翠青姑娘说，公主今日贪睡起不来，原也打算请大人回府休息的。”

    林黛玉微微偏头：“这也就罢了。还说了什么不曾？”

    雪雁回道：“我同翠青姑娘说姑娘病了，翠青姑娘便说等好全了再去也使得。公主虽看着强壮，但到底年纪幼小，经不住病气的。请姑娘安心养病，只等痊愈了再进宫便是。翠青姑娘还说，请姑娘往后辰时入宫便可。”

    林黛玉道：“知道了。你这么跑了一趟，也不去歇着，在这里立什么规矩呢。”

    雪雁道：“今日我当值，在这边守着也是一样的。”

    林黛玉笑道：“可不怕过了病气？”

    雪雁道：“姑娘说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怕什么病气。姑娘只放宽心养着。这般筹划多思，姑爷回家又要训我们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果真见了姑爷都和老鼠见了猫儿一样。可怕甚么呢。”

    雪雁道：“哪里是怕。只担心姑娘罢了。”

    雪雁说完又倒了一杯茶来，探了探林黛玉的额头，只道：“姑娘只喝了杯水也就歇下罢。”

    林黛玉到底身子不适，喝了两口也就睡了。中午吃药也没有很清醒。

    到了晚间，林黛玉再次醒来时，宗恒早已回来，正拿着一卷书，坐在床边看。

    林黛玉睁着双眼静静地看了一会，便伸手扯了一下宗恒的袖子：“这里烛光暗淡。姑爷也不怕伤了眼。”

    宗恒放下书卷，搓了搓双手，然后才探了探林黛玉的额头，温声道：“没多久，无妨的。嗯。不如早起的时候热了，可有晕眩？”

    林黛玉摇了摇头：“不曾。”

    宗恒又问：“饿不饿？我让厨房备了粳米粥。林大人好歹赏脸吃两口？”

    林黛玉笑道：“自是要吃的。可不敢浪费了姑爷的一片真心～”

    宗恒却又道：“不然。若实在吃不下也不可勉强。”

    林黛玉尚未答话，宗恒又道：“也不对。只不发热了，便算没胃口也要勉强吃一些，方能恢复得快一些。”

    林黛玉到底先天不足，如今又辛劳过度，直安养了十日方好的全了。

    林黛玉拿着俸禄，却连着休了个长假，心下很是愧疚，故痊愈后未等辰时，仍旧和宗恒、林如海一道儿进宫，前去告罪。

    哪知到了宫里，公主却不在内书房。

    守门宫女还是上次的两个，右侧的是茯苓、左侧的是佩兰。

    两个宫女见林黛玉过来，具都惊奇，茯苓问：“林大人怎的来得这样早？”

    林黛玉颔首，只问：“公主尚未过来？”

    茯苓让了林黛玉进屋，方回道：“公主辰时初刻方至。如今当还未起呢。”

    随后茯苓又向佩兰道：“去和翠青姐姐请示一句，就说林大人已经到了。”

    佩兰福了福自去不提。

    又有小宫女捧上茶来，茯苓问：“林大人用了早膳不曾？”

    林黛玉道：“用过了。不必费心。我自看会子书。你去当值，不用候着的。”

    茯苓便福了福仍旧去殿门外站着。

    林黛玉堪堪看完一卷书，雪雁便进来道：“佩兰姐姐回来了。”

    雪雁说完，佩兰便进来，微微屈膝行礼，然后道：“翠青姐姐说，殿下尚未醒来。巳时先生才来讲学，殿下辰时末刻到。请大人略坐坐，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林黛玉道：“不需要甚么。只管当值去便是。”

    佩兰又福了一福，只道：“婢子便在殿门，林大人若有什么，只管吩咐。”

    林黛玉点头谢过。

    佩兰便到外边站着了。

    眼下还早，林黛玉便另拿了一卷书看了起来。哪知刚至辰时，公主便带着丫鬟们到内书房里。

    林黛玉便起身告罪。

    公主笑道：“林姐姐来得早，什么时候起的？这会子困不困？”

    林黛玉道：“劳殿下挂心。卯时起的。这会子倒还不困。”

    公主道：“这会子虽然不困。但到午时定然是要困的。不过无妨。本殿下禀了父皇，给咱们午休的空子。咱们两个一个年纪小、一个身子弱，睡饱了才是头等大事！”

    林黛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又是甚么道理？”

    公主笑嘻嘻道：“本殿下的道理～林姐姐不过早起了三日，便累得病倒了。本殿下随着父皇一起进书房、回宫，只三日，也累得不行！林姐姐告假后本殿下也整整睡了两日才缓过来。直把母后心疼地抹眼泪子。咱们两个吃得都是最好的，如此算来，只觉睡得少了。故此睡觉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林黛玉微笑：“是有几分道理～”

    公主便笑道：“父皇已经准了，林姐姐往后每日辰时末刻入宫、申时一到便出宫，不与其他官员一般早出晚归、不见天日的。”

    林黛玉笑道：“我比其他大人少了这么些时辰，俸禄却都一样，可不占了大便宜了？”

    公主笑道：“咱们女儿家的当然要娇养些。多些俸禄很是应当的～林姐姐早膳用的甚么？”

    林黛玉道：“茯苓糕、人参粳米粥。”

    公主道：“便吃了两样，肯定不多，正好陪本殿下再用一些。”

    说话间，翠青领着几个宫女在左殿里摆了早膳，便过来回话。

    用过早膳，林黛玉眼见着公主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公主就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遗憾道：“看林姐姐吃饭也是赏心悦目的～原想着让林姐姐往后也进宫来用早膳～可是宫里的东西哪里有林姐姐府上的好～”

    林黛玉失笑道：“殿下哪里的话。林府的吃食怎能和宫里的相比～”

    公主摆了摆手，很是老道地回：“这话也就诓一诓平头百姓罢了。林姐姐你也信？反正我是一点儿也不信的～”

    林黛玉微微偏头，笑道：“府中的吃食原也寻常。不过臣素来身弱，故加了一些中药调理着罢了。殿下若想吃，臣每日带一份进宫来便是。”

    公主叹道：“这样原也便宜。只每日吃的都有定量。若额外吃了林姐姐带来的一份，可不就吃成个小猪崽了么～”

    林黛玉笑道：“殿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吃得多些也无妨的。且原本带的也不多。殿下只解个馋也就罢了。只臣往后进宫晚，早膳定是赶不及了。故只备两三样糕点，殿下作点心伴着上午茶、下午茶吃也就是了。”

    公主顿时眉开眼笑：“林姐姐这主意好。不过本殿下也不会让林姐姐白费功夫。自然是要出银子的。”

    林黛玉笑道：“不值甚么。”

    公主拼命点头：“值得的，值得的。林姐姐把这些银子攒着，往后开一个点心铺子。可不就多了一个进项？”

    林黛玉偏着头，不解地问：“殿下竟这般缺银子？”

    公主叹道：“我用得了什么银子。只父皇为了银子日日发愁呢。”

    林黛玉问：“可是哪里遭了灾？”

    公主示意服侍的人退下，方悄声同林黛玉道：“这倒不是。只是军饷还未筹齐罢了。”

    林黛玉奇怪地问：“听我家姑爷说，往年军饷都是秋日筹集，冬日送去。怎的如今刚春末，就要筹集军饷了？”

    公主道：“说得是呢。可是驻边将军连番上奏，说是去岁冬日里消耗大了些，又着了几次偷袭。虽则如今尚不见缺。但总数短了许多，便连今夏也是难熬的。更别提秋冬了。”

    林黛玉点头：“果真坚持不到今夏，如今是要着紧筹集了。”

    公主道：“可不是。况且如今春耕刚过。种粮才种下去。虽则有些余粮，哪里够军饷开支的？父皇为此着急了好久了。”

    林黛玉道：“可是公主这个开点心铺子的法子也是远水不救近火的。”

    公主问：“林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林黛玉抿了抿嘴，沉吟道：“圣上……可有派人前去查看？”

    公主问：“林姐姐何意？”

    林黛玉道：“咱们驻边的将军均是老将，久经风沙的，断不会多次被偷袭而无防范。况且圣上军饷一向给得足，不说两年，坚持一年半载绰绰有余的。若只短了一月、一季的粮草也还罢了。如今缺了半年的……”

    林黛玉摇了摇头：“怎么都觉得其中有疑！”

    公主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

    林黛玉道：“公主许是不知人马粮草消耗。不知原也应当。”

    公主笑问：“林姐姐算计过？”

    林黛玉颔首：“陪姑爷温习功课时推算过。况且臣如今虽不很管着府里，但家中几口人，每月消耗多少米粮还是知道的。”

    公主道：“便米粮知道。那饲草呢？”

    林黛玉微微一笑：“殿下忘了，臣家中也养了两三匹马～故此也是知道的～”

    公主道：“林姐姐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回头定叫父皇好好赏你～”

    公主说完了就急匆匆地站了起来。

    林黛玉忙拉住：“殿下做甚么去？”

    公主笑道：“自然是去父皇那吹耳旁风咯～”

    林黛玉微微摇头：“殿下莫急。如今还未下朝呢。”

    公主道：“本殿下去候着！放心吧，本殿下不抢林姐姐的功劳～”

    林黛玉又笑，只道：“咱们能想到的，那些朝臣哪里就想不到了？只怕圣上另有主意也未可知。殿下还请少安毋躁。待下了朝，待圣上喝茶歇息的工夫提一嘴便是。”

    公主道：“不错。还是林姐姐想得周到。不如林姐姐再说说，若父皇已派了人前去查看，这边为何还要火急火燎地征收粮草？莫非只是做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