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

    赤尔思索片刻,道:“少将军,是否要搜城?”

    萧琢摇摇头,微微笑道:“不必多此一举。元玉狩不是说了么,默州学府弥花宴,凌阙会出现。”

    秦律道:“老大啊,这不明显是请君入瓮嘛!”

    萧琢轻笑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张狂,“究竟是谁的死局还说不准。凌阙想瓮中捉鳖,本将军便让她引火自焚。”

    说话间,将军府女管事送来一张请帖,道:“少将军,镇国公府请帖,是正月初四订亲宴。”

    萧琢眉梢一扬,接过了请帖。

    ·

    正月初四,镇国公府嫡小姐与樊侯公子订亲,大摆了宴席。

    假请帖送到的时候,令仪正在剥花生。

    她面前落了满地的花生壳,一站起来,就是“夸擦夸擦”几声脆响。

    她接过那请帖,展开一阅,顺嘴问了一句:“萧灵机去么?”

    白脸红唇的少年撇撇嘴道:“早知道你要问他,我替你打探过了,请帖正月初一就送去将军府了。”

    “啧,多不会做人。”令仪道,“镇国公府嫡小姐、樊侯公子、萧灵机三人之间的龃龉谁不知道?”

    樊侯的公子与镇国公府嫡小姐青梅竹马,有娃娃亲。但这姑娘是个倔性子,不愿听从家里安排,便声称自己爱慕之人是远在边疆的萧少将军——真假不知。

    萧琢戍边三年,这姑娘就硬是把和樊侯公子订亲的日子拖延了三年。

    “国公府不请他也不好,毕竟是萧灵机,武阴城里有名的权贵。”随春意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随后嘱咐道,“老周说了,除夕那夜刚跟萧琢打过一架,这回你偷溜进镇国公府,可别再闹了。”

    “我是这种人么?”令仪问。

    “主子,你这性子,野起来哪管面前是天王老子还是妖魔鬼怪?”随春意笑道。

    两人一边聊着,令仪吃了最后一颗花生,手指拈决,唤了一声:“无颜。”

    青气从她眉心溢出,随后化成一名清俊郎君。

    无颜恭谨行礼,道:“主人。”

    令仪道:“老规矩,你扮作我的样子留在这儿,莫要被人发现了。”

    “是。”无颜应了一声,下一刻,化成了少女的模样。

    ·

    镇国公府门前。

    萧琢刚下马,便被一人拍了拍肩头。

    “灵机,一个人来啊?不怕被樊家人蒙着头打?”那锦衣公子摇开扇子,笑嘻嘻问。

    “哪儿能啊?喏,没瞧见宽王府的马车来了么?”萧灵机抬起下巴,示意他往东边看。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口,锦衣公子看清了宽王府的标志,连忙往后躲。萧琢一拎他的衣领,笑道:“黎王殿下,您跑什么?”

    黎王元乐周拱手告饶:“好兄弟,饶了你姐夫!昨天小皇叔刚骂过我,您就放我先逃一步。我还要回家给你侄女换尿布!”

    那头,宽王元知宥已经被人扶下马车,坐上了轮椅。侍从推着他,到了两人跟前。

    元乐周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行了礼,乖声喊了一句“九皇叔好”。

    宽王元知宥,乃是先帝胞弟,当年为了救驾而受了重伤,双腿无法行走。

    因有如此大功,他又无心朝政,反而深受圣宠。元氏的子弟们见到他皆要恭恭敬敬。

    此人是国子监祭酒,素来沉稳严苛,令学子们十分敬畏,其中以不学无术的元乐周最甚。

    元知宥上下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对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萧琢道:“今日跟好我,不要乱跑。”

    萧琢苦着脸,指着元乐周问:“老师,我比他还不靠谱么?”

    萧琢以前也是国子监的学子,上过元知宥的课,被准许唤他“老师”,而不是“宽王殿下”。

    “半斤八两。”元知宥轻飘飘一句落下,“都跟着我。”

    难兄难弟收了混不吝的模样,乖乖跟在元知宥后面,规规矩矩进了府,颇觉无趣。

    宾客见礼后,元知宥同镇国公说着话,萧琢站在边上,余光里突然出现一道清影。

    他立马转头望去——淡青长衫,重叠雪襟,面如冠玉的公子朝着梁府小厮微微颔首,缓步走进了庭院。

    “国师到——”小厮高声道。

    这满院的宾客皆齐齐望向他。

    君子如琼花,动静随雪影。

    众人站在阶前,静静望着那道如松竹般的身影缓步走向他们,一时间竟失了神。

    “绝色。”元乐周在一旁低声赞道。

    萧琢抬手捣了一下元乐周的腹部。元乐周吃痛,惊诧望向他。

    萧琢的目光里满是威慑。

    元乐周反应了过来,用折扇指着他,露出一分笑意,“噢,这就嫉妒人家了。你还惦记那位小郡主呢?真护食……”

    “什么护食?”元知宥问了一句。

    “他骂我是狗。”萧琢冷不丁回了一句。

    元乐周神色大惊,连忙摆手,“小皇叔,我没有!”

    说话间,那厢沈琅镜已和镇国公见了礼。他走到三人面前,施礼。

    “哎呀,国师啊,你我多少日没见过了?今日真是巧了,走走走,喝酒去……”元乐周上前揽过沈琅镜的肩膀,趁机开溜。

    元知宥见此,无奈摇头,道:“灵机,你也自去吧,无需陪着本王。”

    萧琢可没什么心思去玩闹,他本就不想来参加这订亲宴,跟着元知宥就是为了躲在他后面,不用应酬。

    “老师,学生没……”他的话音陡然一止。

    “怎么了?”元知宥问。

    萧琢蹙眉望向一名蒙着面纱的侍女。

    不对,气息很熟悉。

    突然,那侍女微微停在镇国公面前,手指放在托盘下摩挲着什么。萧琢神色一凛,当即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皆看着两人。

    萧琢冷眼看着侍女。

    侍女不禁蒙着面纱,她的脸显然也施术了,让人看着总是有些模糊,平平无奇的样子,移开目光后就会忘记。

    但萧琢不会认错这人的气息。

    “凌阙。”萧琢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手指更加扣紧她的皓腕。

    那侍女微微一笑,道:“少将军,这是怎么了?”

    萧琢的另一只手伸到托盘下,却没有摸到任何武器。她方才难道不是想刺杀镇国公?

    凌阙以挖人灵核为修炼方法,镇国公的灵核强大无比,她能出现在此也是可能。

    凌阙故作惊讶地收回手,托盘摔落在地。她羞赧地退后道:“少,少将军,您摸奴婢的手干什么呀?”

    四周的人霎时齐齐看向萧琢,目光复杂。

    萧琢没工夫解释自己的清白,他面前这个妖女危险至极,他必须立刻把她带离这里,不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不能让她得逞。

    萧琢露出一个笑,道:“无意冒犯姑娘,只是突然想起,我有一礼要亲自送给樊公子,劳烦姑娘带个路?”

    凌阙轻轻挑眉,微微俯身道:“遵命。”

    萧琢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仍旧警惕地看着她。

    她经过萧琢身边时,手指轻轻一蹭,故意从他的手背上滑过。

    萧琢微微一顿,手背被灼伤了一般往后一躲。

    “少将军可要跟紧了。”她以极轻的声音快速撂下了一句话,随后若无其事继续装作恭顺的侍女,在前面引路。

    ·

    国公府后花园。

    等两人走到僻静处时,远远望着一道人影闲闲懒懒靠在白墙边,正摆弄着身旁的爬山虎。

    “春意,你先去告诉她,我替她办的事都办好了,她答应给我的东西也请尽快交出。”令仪道。

    随春意看了一眼萧琢,没说什么,只笑着应道:“是。”

    萧琢早就听闻鸿水门左护法乃是不死之身,但今日亲眼看见被他枭首的随春意完整无缺地站在这儿,他不可避免地吃惊。

    他微微加快脚步,走到了她面前,拽住了她的衣领,目光凌厉道:“你为何在此?”

    令仪低眸看了一眼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眼中满是笑意,说出的话却阴冷:“少将军,手不想要了?”

    萧琢冷笑一声道:“你自投死路。”

    说着,他的手中化出灵力,变作了绳子。

    令仪不紧不慢地道:“我从来不是自投罗网之人。今日既敢出现在你面前,便是无所畏惧……你猜,方才我在镇国公身上放了什么?”

    萧琢眸光一顿。

    “放手。”令仪再次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不满。

    萧琢这次松开了她的衣领,退后半步。

    令仪理了理衣领,,“你倒是乖。”

    萧琢浑身蓄势以战,手指间灵力不散,随时准备取她的性命。他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道:“别总是用看罪大恶极之人的目光看着我,我们鸿水门可是很有规矩的,非大奸大恶之人,不会轻易取其性命。”

    萧琢压根不信。

    令仪接着道:“今日我来呢,不过是受了一人之托,给镇国公下点能让他听话的东西。”

    “谁?”萧琢当即问。

    她笑着摇摇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总之,你且放心,这件事不会伤害这国公府的人,反而……能救一个人。”

    说话间,附近突然传来几道脚步声和呼唤声。

    “小姐?小姐呢?”

    令仪当即扯过萧琢的手臂,一个转身,将他按在了旁边的假山石后面。

    假山石和白墙之间有个狭小空隙,她握着他的手臂,使他紧紧贴着白墙,而自己的后背则抵住了凹凸不平的假山石上。

    “嘘。”她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

    萧琢浑身一僵,下意识要反抗。

    令仪低声道:“与我躲在这儿,贴得这么近,少将军也不想被人瞧见吧。”

    萧琢怒气冲冲看着她,硬是忍住了。

    外面的人还在寻人。

    “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还等着她梳妆呢!”

    “咱们去前面瞧瞧。”

    “也好。”

    ……

    假山石后,令仪与萧琢面对面紧紧相依,他低着头,唇好似就能碰到她的眉心。

    他的呼吸似乎有些不稳,重重的,又刻意克制了些许。

    这妖女身上的味道竟然与另一个人颇为相似——那是十六岁时的程令仪最喜欢用的特殊草木香料。

    令仪没注意到他的烦躁,她听着外面的人逐渐走远,刚准备钻出去,却又瞥到一行人歪歪扭扭相互搀扶着走进了这处僻静的小园子。

    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脚,撞得萧琢闷哼一声。

    “抱歉抱歉。”她怕他说话,轻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萧琢露出那双鹿儿般的眼睛,无辜又疑惑地望着她。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手心,痒痒的。

    “外面有人。”她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再忍耐会儿,别出声。”

    萧琢无奈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令仪盯着他,忍不住无声笑了一下。她放下了手。

    外面的几人竟没打算走,反而倚着白墙坐下聊起了天。

    这些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喝醉了,应该不是宾客,可能是宾客的侍从或是马夫之类的。

    “要我说,还是将军够意思啊,这么金贵的宴席,都想着我们,带着我们来分一杯酒。”一人说。

    “可不是!将军人和气,不像那个小杀神鼻孔朝天,瞧不上咱们,不就是仗着萧家显赫么?”

    “唉,你们见过那小杀神的姐姐不?黎王妃,真是倾国倾城啊!”一人突然说,这句话听着不像是赞叹,倒是像猥琐的侮辱。

    “那身段,那皮,啧啧,不愧是萧家教出来的,就是跟咱们那些黄脸婆娘不一样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

    令仪听着,心里涌出些许不好的预感。果然,萧琢面色已经不好了。

    “我可是听说了,那萧二小姐啊,表面是个千金小姐,背地里却是个骚的,从小在军营里,还不知道……”

    话没有说下去,却给几人留下了更多的遐想空间。几声起哄响起。

    令仪微微看向身前的萧琢。

    他低垂着眼,好似鸦羽在雨后轻颤。

    “灵机,怎么在发抖啊。”她感觉到了手中的他的手腕在轻轻颤动。

    他微微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怒气几乎要冲出去,把外面那些人的舌头全拔了。

    下一刻,令仪的手,顺着他的手腕,下滑到他的手心。她的五指撑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萧琢微微一震,有些惊恐地看向她,那眼神,就像遇见了采花大盗。

    “你放肆!”他似乎想抽出手,却因为缝隙的狭小而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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