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胜胜出了电梯，于牧维叫住她：“胜胜，别太有压力，也别太累了…睡个好觉，明天开始一切都翻篇了。”
没有亮灯的楼道，那句翻篇陆胜胜听来只感觉眼眶顿时热了，“于牧维，不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提前做出来。”
只有提前拥有降维打击的武器，才能拥有相对持久的和平和威慑。
楼道的声控灯因脚步声亮起，蒋万然站在门前皱眉等着她。
他皱眉让她心疼，陆胜胜小声问到：“回来了？”
她听见蒋万然嘶哑的声音：“嗯，刚赶回来看你不在就在门外等你，现在刚好是第二天了。”
陆胜胜这才看了眼手机时间，果然已经凌晨一点了。
“蒋万然…”她刚开口眼泪已经溢出眼角，“那些年，你去参加了光闪的任务，是吗？”看到他点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这一切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陆胜胜上前紧紧抱住蒋万然，“谢谢你为这片土地做的一切。”
蒋万然没有说话紧紧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发顶，“这次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陆胜胜擦掉眼泪，“太阳升起后一切都翻篇了。”
两人进了家门，程梓欣已经睡了。
确实回来得太晚，这个时间陆胜胜不好把她叫起来问媒体对光闪也受到干涉这件事是否知情。
躺下的陆胜胜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你睡了吗？”
“没有。”
“你困吗？”
“不困。”
身边人回答得如此快，一时间房间内落针可闻。
“蒋万然，其实你刚回来那天我就想告诉你，程梓欣没来和我住的那几年我每天晚上一个人睡觉都要开灯。”
黑夜里她听见他轻声的笑，又感觉到他往自己身边挪近了些，“以前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闭上眼会想很多。”
“可是今天晚上我突然感觉不害怕了。”
真正遇到和生死存亡有关的事面前，大脑也成了一个简单的处理器。
蒋万然没有回答，她听到他仍然匀速的呼吸声。
“如果你也睡不着的话，可以告诉我光闪更多的内容的吗？”
“武器吗？”
“全部，包括你在研究所那些年的所有事情…比如康工那么悲伤的原因。”
被子里蒋万然的左手被一只手心湿漉漉但温热的手抓住，她探进去和他十指相扣。不过他还是说：“今天我们都还要工作，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说好吗？”
“就现在。”
蒋万然不明白为什么陆胜胜突然对光闪想要知道那么多。
但是看来明天两个人上班都不能百分百精神了。
“我进入研究所后就一直跟在齐栩溯老师和魏江雪老师手下，算是第二层人物…”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大概分为三部分，枯燥的实验和不停地研究，这些你也能想到。第二部分就是我认识的这些人之间的事情。第三部分是…”蒋万然一顿，和陆胜胜拉着的手抓紧一分，“是你和家里人。”
第一天的大会上所有人就很明确要做出什么，但那时可控核聚变用在激光武器上的开发在国际上都还是个嫩芽状态。研究所的所有人只能通过现有的可控核聚变理论设想以及一些成功的基础实验知道它是很理想的能源。
和蒋万然在同一层的还有康祺源、邵安华和万柠。
万柠是四个人里唯一一个女生，这个时候研究所有近一半都是女研究员，因为蒋万然记得刚开始没几天就有一对男女恋爱被季东明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其实我没想到那样的地方也会有那么多女孩子，我以为很多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城市里生活的很好，至少不艰苦。”
万柠正是那个“逃”出来的人。
蒋万然和万柠说的第一句话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她和他说的第二句话是：“苹果树是国防事业啊安华！”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聚餐，康祺源提议一起散步消食，于是蒋万然第一次看到那么清晰的银河。
像是头顶黑夜撕开的绚烂裂口，“你们猜那宇宙有多少星星？”万柠兴奋地指着银河，不停地眨着眼。
“像撒哈拉的沙子那么多。”康祺源开玩笑地说：“科技发展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数字来确认宇宙里有多少颗星星。你的这个问题说不定某个外星小孩也这么问过。”最后一句话引来三个人捧腹大笑。
从和康祺源大学因为共同获得公派留学名额认识开始，蒋万然就知道他是个表面花花公子，总爱和身边人开玩笑，尤其是逗女孩。
但他没有谈过恋爱，在大学那个很多人都花时间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被问起来总是不在乎地笑笑，摇头说：“我要找的是天上的星星！”
研究所的那一角似乎还没建好，但周围也没有放水泥砖或者其他材料，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地方原来要建成地下控制室，难怪地面上还是一堆沙漠。
几个人坐在这堆沙漠上，万柠还是不停地扭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快及腰的长发也随着头转来转去。
康祺源学着她扭头的样子笑着问到：“你做实验的时候也披着头发吗？”
“当然是扎起来了！”万柠说着把头发拢起来，“像这样。”
康祺源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蒋万然看到他头低下去又微微抬头偷偷欣赏身边的女孩，不过万柠已经在和邵安华说话了。于是他笑着，撑头听万宁说话。
万柠问邵安华是哪里的人，邵安华说自己从南方的农村来的。
“我家里条件不好，小学以前就跟着爷爷放牛，跟着奶奶摘野菜背背篓。我只知道我爸在外地打工。”邵安华笑了笑，带着些自嘲，“我妈在我小时候就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村确实很贫困…我小学是在村子里上的，当时来了几个大学生支教，教的很好！都让我考去了县城的初中呢！高中也是在县城里，后来大学考去了北京，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那里上的。”
“安华你都博士毕业了！” 万柠惊讶道。
“是。”邵安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太聪明，博士读了五年…万柠，我记得你也是博士啊。”
康祺源噌地一下坐正了，万柠竟然比他年龄要大？他怎么都看不出来啊！
“我也不聪明，老师心疼我那么笨，不忍心让我继续被学业折磨才让我读了四年。”万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那…你现在二十八岁了？”康祺源试探地问。
“二十四。我没有上高中，直接去上了少年班。”万柠说着晃了晃头，看康祺源的眼神里多了一点骄傲。
其他三个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蒋万然根本想不到14岁上大学是种什么体验！而且万柠一路读到了博士！
“这样比起来，我们两个就次多了，按部就班上了大学然后去交换，再在那边读研…”蒋万然叹了口气，“但能在此遇到你们这一路走得非常值得。”
“哎！”康祺源嫌弃地打断蒋万然，“我高中的时候还当过班长呢，比你高级一点。”
其他两人的笑声里蒋万然也无奈地笑道：“好！康班长！我是四个人里最次的。”
“安华可比我优秀多了！我能在那个时候去上大学是因为我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浸泡着，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但是安华完全是靠自己走到北京的…”不知道万柠想到了什么，声音多了一丝悲伤，“安华从家走到北京花了十八年…”
她不对劲的语气让康祺源立马转移话题问到：“万柠，你来这里你爸妈…哦，我忘了，我们都是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知道…”
“幸好不用告诉他们！我爸妈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想让我在市里的研究所工作或者也去当老师，然后结婚生子。”万柠嫌弃地摆了摆手，“但是我不喜欢，我可想象不来要和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几十年是什么感觉，我想一下就要疯掉了！对我来说并不松弛自由，我也不愿意那样。”
“那你想要什么样？”
蒋万然看到康祺源上扬的嘴角，还有眉宇里好久没见到的赞赏。
他们第一次在海的那边落地，走进那座以前只能在网上看到的学校。跟着学校的人熟悉校园，见到几百年的校史，见到学校里的名人墙，世界在他们的手里产生巨大的变幻。
见到那些记录着他们的群星闪耀时刻，康祺源就是这样的表情。
“我想…我没什么想要的，总之不要压抑难过，其他都是合理的。”
康祺源抬头看着夜空，满是星星。他痴痴地笑了。
“正式开工的第一天，也就是这晚的第二天一早，万柠就剪了短发。”
邵安华的嘴巴张成了O形，“怎么样？”万柠跑到三人面前眨眼笑道：“我觉得还挺好看…这样也节省了很多时间。”
“你去哪里剪的？！”邵安华围着万柠走了一圈，“剪得还不错嘛！”
“是吧！”万柠笑得更深了，“是住在我隔壁的同事，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她说她会剪头发！我就让她帮我了。”
“很漂亮。”康祺源直言。
“很漂亮。”蒋万然直言。
看到短发的一瞬间他心里想到的还是高中时候短发的那个陆胜胜。
像万柠现在这么短，穿着宽大的校服坐在座位上一脸认真。他课间故意绕路去厕所，从他们班路过的时候总能从窗户看到她整理错题或者在写题。
“想什么呢？”康祺源使劲推了下蒋万然，眼神示意他们俩都工作去了。
“没，没什么。”蒋万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衣服，这一切刚刚开始他的心情就沉了一分，“我们也开工吧。”他无声地叹息。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