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授去研究所都干嘛了？”

    “技术顾问。他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讶，问我回来多久了，我说一毕业就回来了…”

    “你骗人！”陆胜胜吸着鼻子控诉蒋万然。

    蒋万然笑着说：“孙教授大概还没有查到我。”

    上次蒋万然去过万柠家后，陆胜胜就可以在互联网上搜到蒋万然的信息了。作为光闪团队的研发人员，她也搜到了万柠。

    网络上的证件照太正经，不如蒋万然给她看的那张四个人的合照。

    背景是在黄沙的荒漠里，万柠笑着，那么有生机，那么有生命力。

    陆胜胜一大早就接到了姐姐陆嘉凌的电话，她问陆胜胜什么时候放假，就快过年了。奶奶经常念叨她。

    “胜胜，你的那几本科幻书和空间站模型可从来都没落过灰。”

    陆胜胜知道，每一次她回去都发现模型很干净，她知道是奶奶拿出来擦了好几遍。

    “爸爸妈妈看了新闻觉得你肯定很忙不敢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回来前一定先给奶奶打个电话啊…”

    办公桌上陆胜胜低着头，对电话后面的回应只有“嗯…我知道了…”

    她不敢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偷偷抹了几遍眼泪。

    “怎么爬下了胜胜？这是昨天晚上的试验数据。组长让你尽快修改一下模型…”

    陆胜胜接过林禾手上的一沓A4纸，眼泪也一瞬间全都擦干了。

    中午食堂电视上播放的午间新闻正在播放某国的某场国际商业合作发布会，而这位发言人竟然在发布会上突然承认对上次造成中国航天发射干扰事件负责。

    对于那个蓝眼睛的发言人说的：“我们对中方深表歉意。”陆胜胜嚼菜的嘴角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哼了声。

    “你信他们的话吗？”余飞阳歪着脖子看电视，显然是在问一起吃饭的其他三个人。

    “不信。”陆胜胜最快回答。

    “我也不信。”林禾跟着说。

    “组长你呢？”余飞阳问于牧维。

    于牧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本想抬头“质问”于牧维的陆胜胜却看到他眼中快要溢出的失落和疑惑。

    “你怎么了？”走出食堂陆胜胜递给于牧维一听可乐。

    肩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于牧维立马清醒，看清眼前的人他笑着接过可乐，“谢谢啊。没什么，我在想马上过年了给家里买什么礼物…”

    “就这点事啊？吃饭的时候还让你那么出神？”

    “当然了！去年过年加班我都没回去呢，这次当然要买一个哄得爸妈特别高兴的礼物…你有什么推荐吗？”于牧维略带兴奋地问陆胜胜。

    喝可乐的动作停了下来，陆胜胜瞄了于牧维一眼说：“根据你现在的个人情况，我觉得叔叔阿姨可能更希望你尽早找到女朋友…”陆胜胜边说边往旁边挪了挪，万一组长不爱听这些话…她可不想挨揍。

    于牧维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点点头，叹气道：“你说的对。”

    陆胜胜小心翼翼地问：“那组长…意下如何？”

    于牧维摇摇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如果过年被催…我先拖着吧。”

    “好吧组长，到时候…哎呀干嘛啊？”陆胜胜摇头晃脑地还没说完就被林禾拉着去追前面的余飞阳。

    林禾的声音明显在愤怒，“他刚刚说我个子矮，炮弹也打不到我！你跟我去踹他一脚！”

    于牧维笑三个人年一过就要三十岁了怎么还像学生一样幼稚。

    这样的想法瞬间在他的脑海里与刚读研时陆胜胜说的话重叠在一起。

    研一的秋天校招，于牧维的大学同学拿到了向往的公司录取通知，一下课他就把这个消息也分享给陆胜胜。

    恭喜的话说完，于牧维听见陆胜胜声音很低地说：“我其实…还挺想做一辈子的学生。我不像面对那些不可测的人心，也不愿意去争个什么东西…我读书这么些年感到做学生很纯粹，我喜欢这种纯粹同时也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说这话的时候陆胜胜22岁。

    你做到了，陆胜胜。

    于牧维在心底对22岁的陆胜胜说：“恭喜你。”

    绞痛的后劲却是他对自己近乎绝望的情绪，于牧维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

    他同样奢求纯粹，就让他在数学模型里，就让他在一次次对航天器的控制里继续下去。

    他不希望出现变故。

    一抬头，陆胜胜看到墙上的表赫然显示已经凌晨四点十分。

    难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了。

    陆胜胜环顾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其他人，这次又是她和于牧维挺到了最后，“去休息一会儿吧，或者回家睡三个小时再来。”

    陆胜胜轻笑着摇摇头，“三个小时才不够。”她紧盯着电脑上运行计算的数据问：“这个模型可以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任务书就翻过去三分之二了。

    “目前的计算没什么问题，天亮的时候我打印出来给主任看看…陆胜胜，”于牧维拿起任务书，“你觉得，所有的任务书做出来后拼在一起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没得到回复，于牧维转过头，“陆胜…”

    她撑着脑袋睡着了。

    刚刚还说不休息的。

    于牧维取下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陆胜胜身上，自己也靠在椅子上仰头想要休息一会儿。

    可一闭上眼又是那件让他吃饭出神的事情，他睁开眼盯着计算机屏幕。

    最后一组数据完成计算，没有乱码，没有错误，与预期一致。

    研究院在新年前五天放了假，离开北京的前一天陆胜胜终于在家见到了光闪任务的所有人。

    当然，是和蒋万然玩的好的那几个。

    程梓欣一听邵安华是博士，立马抛下被她缠着东问西问的康祺源，“你是博士这里面你懂得最多吧？你跟我讲讲这本科幻小说里的东西…”

    邵安华像是接到重大任务，一副严谨的表情，眼睛紧紧跟着程梓欣在书上乱指的手。

    陆胜胜这才发现程梓欣手里的书正是高中时她不让自己看的那本。她还记得程梓欣来家里向她借资料，看到她拿着小说废寝忘食地读，一把抢过书惊道：“你不学习了陆胜胜？这可是高三的寒假！”

    火锅热气的那面，夏津林正一脸抱歉地给任川重新调料碗，任川仰着下巴说自己上次说了不要小米辣。

    康祺源一听立马夺过被抛弃的料碗，说任川怎么这点辣都吃不了！

    陆胜胜刚准备问蒋万然：“任川真的不能吃辣吗？”

    还没问出来就听见蒋万然在她耳边很低的声音：“为什么我们离得好远？你刚刚都没看我一眼。”

    “…蒋万然，下次不许说了。”

    知道万柠和康祺源的事情后，每次见到康祺源，陆胜胜都会偷偷观察他，她心底总觉得康祺源应该被保护起来。

    陆胜胜频繁的偷看终于被康祺源发现，他放下筷子好笑地看着陆胜胜，“我早说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就约我出去，肯定是有事情。尽管你和蒋万然在一起了，我仍然认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可以出轨。”

    陆胜胜的脸立马黑了下来，这家伙又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魅力吗？”康祺源摸着下巴继续演戏，“不该啊…”

    “她是心疼你。”蒋万然对康祺源的表演只有满脸无语，他从锅里夹肉继续说：“她不好意思说，我就说出来了，你别生气。”

    康祺源一听也端起碗夹菜，“干嘛要生气？我这种情况确实让人心疼，你们可怜我也很正常，我也可怜我自己。”他转过来对陆胜胜略带责怪地说：“你刚才怎么不配合我演戏呢？都成了我一个人的奥斯卡时间了，没意思。”

    一时间陆胜胜想要反驳却想不出说什么，最后无奈地笑了。

    休息的间隙，陆胜胜坐到任川身边问他们那边任务的进度，还好任川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还不错，都在计划之内。不过，不是不让在研究所外讨论吗？”他语气“凶狠”地提醒陆胜胜。

    “好好！不好意思！”陆胜胜捂上了嘴，看到任川哈哈大笑她想起那晚在办公室睡着之际于牧维问她的话。于是陆胜胜小声问任川：“任川，你觉得所有的任务书做出来后拼在一起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

    任川的笑声渐渐平息，嘴角仍然弯着，“整体规模一定不小，杀伤力一定很强，一定是其他国家没有的。”

    在陆胜胜听来，任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这些话早在开会的时候院长就说过了。

    “你觉得呢？”任川反问她。

    “…我想象不出来。”陆胜胜低声说。她的身边似乎有一个无形的薄膜将她包裹，与周围隔阂开来。陆胜胜突然笑了，“我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不过我觉得你拖鞋上的小熊还挺可爱的，但是你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再擦一遍椅子。”任川笑着指指陆胜胜那脚后跟踩在椅子边缘的两只拖鞋。

    反应过来的陆胜胜立刻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蒋万然说：“家里的每把椅子都被她踩过，她经常喜欢这样坐着。”

    康祺源在一边打趣，“万然，那你擦椅子也挺累啊。”

    “那到没什么，她坐着舒服就好。不过也没有经常擦，有时候我也会这样坐着。”蒋万然笑着说。

    “是因为被同化了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夏津林突然说到。

    “爱屋及乌。这样在一起很舒服，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围人突如其来的酸劲儿还没过去就听见程梓欣继续说：“蒋万然20岁的时候就能容忍陆胜胜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横翘二郎腿了，你们竟然还问十年后的他包容？”

    康祺源全然不顾陆胜胜通红的脸，和扑过去要捂住程梓欣嘴巴的动作，还在八卦地问蒋万然：“蒋工，这是真的吗？”

    “不是。”回忆起过去，蒋万然头微微地下，脸上全是眷恋，“不是20岁，从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