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什么字据?”老叔公被她吼得耳朵疼。

    秦芙蓉背手冷瞥,踱步环视一圈,“你们这群人贪心惯了,不辨黑白,亦不明事理。今日在此立誓,若再有那岂黑心,必遭天打五雷轰。”

    她气势凶悍,无人敢反驳。此时,宋忍冬则在一旁快笔文书,夫妻俩配合得当。

    接过文书的秦芙蓉,挨个逼迫:“还不快签,谁若不签,来日我们一家子没事还罢,出事便是不签的奸人所害。”

    小娘子言语似暴雷,举止更不同凡俗。即便心生不满,大多碍于情面,唯唯诺诺的服就。

    一连几日,宋府异乎寻常的清净。

    月末,苏姨娘照常上山拜佛。不同以往,这次她身边多了位小娘子相伴。

    宋府的朱门甫一开,便引得无数瞩目。尤其是前段时间大闹宋氏祠堂的秦芙蓉,今日难得露面,众人无不好奇地伸着脖子打量。

    周遭不时小声议论,隐匿在人群中的宋坤成暗暗咬牙,目光恶毒地瞪向前方,神情极为阴鸷。

    马车内,秦芙蓉兀自掀起一角帘子,古怪的嘀咕:“这些人整日无事可干?”

    “不必放在心上。”

    苏姨娘抬手打断了她的视线,忙命巧儿掏出杏肉脯,柔声道:“阿蓉,待会儿你陪我去庙里上支香。今儿好日子,咱们不想乱七八糟的。”

    “姨娘说得对!”

    秦芙蓉胡乱嚼着吃食,眼底闪过丝遗憾:“可惜夫君不能同来。”

    以往还不清楚,自打成亲后,秦芙蓉才彻底体会宋忍冬的不易。她平时不仅要忙生意往来,还得兼顾各种琐事。而今东安书院峻成在即,她还得为此劳心费力……

    苏姨娘俨然已经习惯,闻声她双手合十,喃喃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稽安郊野有个百年古刹——怀觉寺,在当地颇具盛名,香火一直非常旺盛。她们来的这日也不例外,山道游人如织,远远眺去蜿蜒似长蛇。

    苏姨娘和秦芙蓉齐齐跪在蒲团上,闭目各自诚心祷告。

    拜完神佛,苏姨娘照例为宋忍冬祈福,故而紧锣密鼓地张罗。因需要手抄经书,再加上燃灯等琐事,所以她不得不留在大殿内。

    耐不住幽静的秦芙蓉,本在附近欣赏碑林,可走了没多久,便觉枯燥无趣。正当她百无聊赖,远处悄然走过来一个俊秀沙弥,朝她恭敬地打招呼:“这位女施主,怎么不去吃斋饭?”

    “斋饭!”秦芙蓉压根没听说。

    小沙弥指着旁边的厢房,体贴道:“此处热火朝天的修葺,熙攘的做工声比山下的香火殿还炸耳,女施主不妨去半山腰的大槐树那里休憩。”

    此时烈阳如许,浓荫满雀的树下最是好去处。

    但秦芙蓉婉拒了小沙弥的热情引领,等他走后,才带着乳母和小菊欣然前往。

    然而天气炎热,山道又十分陡峭狭窄。未走几步,她便累的气喘吁吁,乳母见状当即去远处的野泉取水。可人走了一炷香功夫,也愣没见归来。秦芙蓉着实不放心,只得命小菊前去查看。

    左等右等,终不见人来。她着急的有些坐不住,刚抬脚竟碰到了郡守韩黎。

    台阶碧痕绿,上下相对的两人不由得四目茫然。

    燥热难耐,她的面纱一早取下。此刻云鬓乌黑,玉肌胜雪。

    未着官服的韩黎,儒带青衫,快步走上台阶,身姿挺拔的见礼:“弟妹,怎么独自一人?”

    许是一连几日剿匪挫败,原本不爱多管闲事的寡言韩黎,此番破天荒地关切。

    秦芙蓉眼角微扬,心下十分诧异,但仍含笑到:“多谢大人关心,我姨娘就在前面。”

    闻言,韩黎淡漠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弟妹无需客气,我与珍宝兄弟素来交好。今日亦非在官署当值,唤我‘子衿’即可。”

    秦芙蓉嫣然一笑,打发时间的同他闲聊。

    “对了,韩大哥今日怎么有空上山?”

    城内传在剿匪,哪知郡守大人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扫过眼前狐疑的俏脸,韩黎言简意赅地解释:“事出有因。”

    回话都噎人,也是少见。

    秦芙蓉顿了顿,她当然知道凡事必有因。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自然地望向炊烟袅袅的山下,神情局促:“那韩大哥告辞,我吃点斋饭去!”

    韩黎垂眸拱手,不再多言。

    人来人往的稽安城内,抹奴脸色难堪地坐在圆桌前。

    “酒囊饭袋!”

    他让人按着画像仔细找,没想到带回的消息却五花八门。

    “这个分明是老妪,愚笨。用脚趾头想想,也是要找年轻貌美的。”

    “你怎么回事,女子女子!”

    ……

    说到激愤处,抹奴干脆抓起一把花生米掷了过去,气的差点撅过去:“一群废物,没一个顶用。”

    挨打的面黑男子,边躲边委屈地反驳:“大爷让找的人,依我看分明是城东的宋掌柜。”

    “还敢提男的!”

    抹奴面带不虞,没好气地骂:“滚,爷是懒得计较,否则定要了你们的命。”

    这些人本是重金雇来的,素以鸡鸣狗盗为生。眼下他们面面相觑,既然无法让雇主满意,干脆另辟蹊径。他们偷偷一合计,竟生了旁的心思。

    “唉,这人出手阔绰,只可惜是个官爷。”

    “怕什么,他身边不过两三个随侍,依我看不妨给他诓到山上去。”

    “反正交不了工,免得受他啰嗦。”

    ……

    浑然不知危险降临,抹奴自恃机敏,不妨三个臭皮匠有意折腾诸葛亮。

    “为何不早说?”

    闻言大喜,来不及细想,抹奴旋即命人备马。

    既然画像上的女子出现在西山,那便一刻不能耽误。由于事出紧急,他压根没告知衙署,带了两个随从就兴冲冲地往山上冲。

    另一边,乳娘和小菊久久未归。实在等不了,秦芙蓉不耐烦地起身。她提裙迈步,不料大石后竟躲藏了两个黑衣人。

    他们忽然一跃而起,不仅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巴,随后更将她捆绑结实,麻利地套入布袋里。四下无人,两个黑衣人摇身一变,扮作背粮下山的普通沙弥。

    韩黎微服私访,心事重重的探查匪迹。待要下山,险些被两个行色匆忙的沙弥撞到。幸好他勉力撑着树干站起,只是一息间,他嗅到股熟悉的味道。

    彼时夕阳绚烂,他不过随意抬眸,却愕然发现那袋子边有朵精致的丝绒花。

    “还是老大机智,声东击西果然马到成功!”

    负着那貌若天仙的女子,黑胖男子不禁心猿意马:“老大,这女子是神仙吗?好香软——”

    “少废话,赶紧带回去!”

    不久,两人打了个唿哨,从密林中呼出两匹马,骑上迅速朝小道奔去。

    顿觉天旋地转的秦芙蓉,眼前一片漆黑。惶恐不安的她,眼泪都要哭干了,胃里更被颠的七荤八素。

    可黑衣男子依旧继续赶路,天色愈来愈暗,上山的小径也越发陡峭。

    西山龙虎堂,带着半截铁面具的高大男子浑身冷肃。他目露失望地看向跪地之人,难掩震怒:“念儿!我们的目的是粮草,并非这些个公子小姐。”

    伏地不忿的清秀少年,磨着牙强忍怨愤,瓮声回到:“孩儿错了,您别生气。”

    这两位看似父子,其实并无血缘关系。

    不知想起什么,面具男子忽然叹了口气:“我知你一向进退有据,许是最近官府围剿,令大家心里受挫,但君子能屈能伸,眼下——”

    “干爹没完没了,孩儿既已认罪,您老何不高抬贵手。”少年兀自起身,撇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狡黠地顽笑:“明儿是黄道吉日,寨子里也久未欢庆,不如搞场喜事助助兴。”

    “什么喜事?”顾青长指紧收,顿觉不妙。

    “干爹如今四十有余,孩儿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此番下山为您讨个媳妇。”

    简直胡作非为,分明就是他看不惯山下迂腐的小郡守,屡次与之作对。

    “顾念宜!莫再惹是生非,快将那无辜女子放回去。”顾青眉心紧皱,头疼的厉害,“我们寨子有规矩,妇孺不可欺!”

    顾念宜翘着二郎腿,神情不屑:“这哪算得上欺负!人家小姐无比恨嫁,可惜养在深闺无人知,干爹不妨好心成全。”

    “你——”

    眼睛微眯,顾念宜故作老成的叹息:“干爹为人可靠,生的气宇轩昂,着实配得上这小娘子。您若娶了她,也算美事一桩。”

    “胡闹!”顾青扬鞭就要挥去。

    恰在此时,寨子莫名失了火。

    蛛网密布,举目灰尘……抹奴掩唇咳了许久,不由得心生颓意,神情满带冷厉。

    这韩黎果真令人气恼,莫说帮他找人,此番竟还李代桃僵,胡乱以他做饵。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能帮他。正当抹奴胡思乱想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顺着他模糊的视线,余光窥见那青衣少年一脸漾笑:“美人饿了吗?”

    根本不敢出声,抹奴一动不动地趴在坚硬的床沿边,置若罔闻的装哭。

    “哑巴了?”

    顾念宜没由来的讥讽,嘴角噙着一丝邪笑:“宋老二声称,你夫君素来同韩黎交好。既如此,写信让你夫君速送钱粮,而且必须托韩黎亲自押送。若不肯办,今夜便让你做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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