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宋忍冬正在为聘请书院夫子发愁,不成想小菊失魂落魄的寻来。哭哭啼啼,话语更是颠三倒四:“少爷,怀觉寺里找不到……”

    “什么?”

    一把扶起摇摇欲坠的小菊,宋忍冬神情蓦冷:“苏姨娘?还是蓉妹。”

    小菊上气不接下气的哆嗦:“少夫人,是少夫人不见了。”

    闻声,宋忍冬只觉天昏地暗。眼下容不得胡思乱想,她望着彻底黑透的远方,二话不说赶赴怀觉寺。

    苏姨娘一见到来人,便愧疚懊恨的连声自责。秦芙蓉的乳母也好不哪儿去,扬言要以死谢罪……

    宋忍冬只得暂且稳住她们,而后带着宋府护院逐一排查,很快他们就有了发现。

    原来怀觉寺这几日在做旧殿修缮,从外面请了不少壮工。寺里变得闹哄哄的,据厨房老僧言,下午还丢失了一袋粗谷……

    一番苦寻,宋忍冬竟在后山看见了韩黎的小厮。

    她心底当即有了猜测,可谁知宝子一问三不知,神情恍惚地嘟囔着寻人。

    一群人打着火把在怀觉寺里里外外翻找,始终无所获。心有不甘的宋忍冬,反复追问乳母和小菊,斟酌细枝末节。历经百般曲折,终于让她找到蓉妹最后失踪的地方。

    幸亏前几日下了雨,山道还有些泥泞。她在破败的井口发现了谷粒,然后又找到两排行迹怪异的脚印……

    既如此,宋忍冬立刻着人向官府报信。与此同时,她亲率数名勇健的护院奔至西山。

    山寨中,本打算借那巨贾娇妻恫吓韩黎,谁知寨子却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外面顿时一片嘈杂,顾念宜遂将心思放下,骂骂咧咧的去救火。

    顾青紧锣密鼓地召人施救,眼底早已乌青一片,脸色越来越阴沉。立在山顶,举目四望,心绪五味杂陈。

    少志终得空,回首烂柯人。

    “干爹,究竟怎么回事?”

    看着焦急赶来的顾念宜,顾青不由得紧闭双眸,忍无可忍的数落:“早说过,不要轻易招惹山下的小郡守。他是清官,我们亦非黑白不辨的歹徒。自两年前游船上见到他,我看你便昏了头。”

    “干爹——”顾念宜眼里闪过一丝鸷意。

    顾青衣袂飘飘,侧身玉立:“若真到那时候,你就照原计划带大家离开。”

    “那你呢?”担忧的嗓音倏然响起。

    “本就虚活,权当慰了死志。”

    他话音未落,顾念宜眼眶噙满了泪水,继而死命咬着唇:“干爹,您怎么怨我都成。可……您不能抛下我。”

    顾青微微偏眸,始终未回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故人终究远去。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有没有我——”

    “别说了!”

    顾念宜蓦地冷笑,随即愤恨的扭头离去。

    其实他与顾青本就陌路,而且他也不姓顾。约莫五年前,他无意沦落贼窝,言语间惹怒了嗜血残暴的贼首。生死关头,幸有一剑客误入山头。待了解因由后,果断出手救下他。后来剑客看不惯贼匪烧杀掳掠,干脆一把夺了权。

    他们不过素昧平生,彼此生活了数年而已。时至今日,他连干爹的真实长相都不知。

    顾念宜无精打采的从崖顶下来,人还没站稳,跟班黑胖就无头苍蝇似的扑过来:“老大,探子说半山腰来了官兵。”

    破旧的卧房里,抹奴气若游丝地追问:“韩大人,下山了吗?”

    一旁同样心急火燎的秦芙蓉,两耳都快起茧子了,遂蹙眉敷衍:“稍安勿躁!公子还是先闭目养会神吧!”

    怎么能静下来呢!

    若非半路遇到韩黎,哪里会阴差阳错的帮他救人!

    眼下莫说圣上交代的要事没办成,自己竟还稀里糊涂的进了贼窝,甚至被迫男扮女装……

    “莫说他了,你家夫君真会来救?”

    嗓音沙哑到几乎无法出声,憔悴不堪的抹奴在秦芙蓉试图溜走的一刹,死死拽住她的衣袖。

    “自然!”

    见对方神色有些质疑,秦芙蓉按着心口保证:“我夫君宋忍冬乃稽安有名的商贾,公子好心救我,待她赶到定会深表谢意。烦请公子稍事休息,我出去打探下。

    半山腰,韩黎神情复杂地望向远处盈光,朝廷派兵前来……

    疾风劲草,悍将手持力盾,借夜色匍匐上山。

    然而韩黎之所以点燃柴房,不过是为了让抹奴与秦芙蓉借故离开,没想到事情弄巧成拙。

    这匪,到了不得不剿的地步。

    自顾青接管西山后,一改贼匪的喊打喊杀。他优待山下各庄百姓,不仅劫皇粮阔户,济贫苦大众,还招纳不少青壮年……因此山中一有动静,部分人瞬间化为村民,压根不用担心逃跑。

    只是还有些旧部的老弱病残,纵使顾青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亦不得不妥善安排他们。

    一路不停歇,宋忍冬筋疲力竭的靠着树干,抬眸绝望地凝向满天繁星。她无声期许,愿上苍垂怜,保佑蓉妹平平安安。

    京都禁庭,圣上正在设宴以愉君臣。

    周遭欢声笑语,林婉清的目光却始终牢牢追随着高台之上。不同于众人的畅快,那俊逸非凡的年轻君主似乎总那么孤傲冷峻。

    林婉清一直神游天外,以至于身旁的母亲连唤了好几声。

    “清儿……”

    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林夫人顿生怜惜,转念寒面怒嗔:“清儿何故紧盯圣上呢?”

    林夫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场内诸位又都是人精儿,不多时话题已从歌舞再度转回到圣上。

    “难怪林小姐目光依依,圣上青春俊美,直教人情不自禁!”刘御史一如往常的溜须拍马。

    蓟春婴眼皮都懒得抬,微微扬手示意,身侧的随侍忙斟酒重开宴。

    “圣上,左相家的千金才华横溢,素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我们南穆恰需一位贤后,与其广选天下,不如怜取眼前人。”

    “子嗣攸关社稷,恳请圣上以南穆为重,早日开枝散叶。”

    “江南多美人,臣私以为皇后人选当慎重考虑。”

    ……

    习惯成自然的蓟春婴,眉目疏离,神情模糊难辨,他放下酒杯道:“众卿所言极是!”

    此时此刻,林左相恨不得自己长十八只耳朵。毕竟宝贝闺女自元夜入了一次宫后,脸上就再也没笑过。如今圣上这般回答,莫非好事将近。

    可未等臣工开口,蓟春婴黑眸幽深,似笑非笑地看向大将军。

    “孤记得,大将军家的小公子似乎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想来一文一武最是般配,左相以为呢?”

    林婉清如遭雷劈,这怎么行!

    大将军的儿子不仅黝黑粗粝,体格还壮硕如山,完全就不是她的喜好。

    幽目扫过台下急速变脸的诸位臣工,蓟春婴眼帘低垂,居高临下地感慨:“孤用心良苦,牵挂两位爱卿,难道你们不愿?”

    闻言,林左相心内一阵惊涛骇浪,索性难堪地跪求:“圣上明鉴,小儿心有所属。”

    大将军见状,也不以为然地推拒。

    蓟春婴知他们想说什么,负手而立:“爱卿们自己都不愿为之的事,却偏偏逼孤百般就范。今日在此,孤必须一吐为快。”

    清风殿上,惊鸿如神祗的蓟春婴羽睫半垂,神色漠然地扫过众人:“昔年于民间,孤早已娶妻。爱卿愿享齐人之福,可孤却唯爱一瓢。”

    “这……”

    林婉清眼角含泪,久久仰视着他。听完他的表白,心内不仅不感伤,反而愈加仰慕圣上的品性。

    殿下诸位大臣显然有些坐不住,皆在猜测这位民女的背景,犹恐圣上情深不寿。

    倘若这位女子还活着,圣上定早将其纳入后宫。想来红颜薄命,既如此需得尽快广选民女为善。

    因此,众人再无旁言,也绝不反对广选民女,热闹的宫宴一夕散去。

    兴庆殿,蓟春婴仔细审着手中的名册,寒眸倏厉,继而冷声命令:“这上面有一个叫宋忍冬的,去查查此人,何时从何地抵达的齐州。”

    临窗闲眺,蓟春婴神情格外压抑。他寻了这么久,总算有些眉目了。

    西山上,顾念宜望着不断靠拢的火光,彻底陷入彷徨。

    他开始怨自己,若不是意气用事,山寨怎会稀里糊涂的遭围,干爹也不会下落不明。他不该故意作恶,以这种方式挑衅韩黎。

    此刻他双手遭缚,清秀的脸上几道血痕尤为明显,散乱的发丝不时扫过高挺的鼻梁。

    四野枯寂,皎月满天星。

    “少爷,这就是他们的头目之一。”说着,一个俊美公子举着火把从人群中走出。

    俊美公子姿容隽秀,但整个人气息强悍。接着不由分说地抵近他,语气冷彻:“那位姑娘呢,你把她抓哪儿了?”

    宋忍冬出其不意的上山,夹在贼匪和官兵之间。因此,寨中人对她完全没有防备。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地上人手脚被缚,宋忍冬一时情急,迈步往前探了探。哪知变故瞬间发生,独属于男子的炙热呼吸烫在颈处,骇得她不由得脊背生寒,整个人如坠冰窖。

    偏偏这时,身上人忽然扭转身子,两人顺势紧密叠在一起。

    “你——”

    “松手!”宋忍冬咬牙道。

    顾念宜只觉怀里过分柔软,心下颇为鄙夷这等四肢无力的娇公子。

    感知到对方竭力挣扎,为逃命他发狠将其绞住。然而一霎死寂,他竟随手摸到假喉结,接着目光错愕地凝向那张倾城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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