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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舟(3)

    胖乎乎的云片糕蹦跶着四条小短腿,围在王桂云身边兜来转去。

    忽见它两耳一抖,抬起乌黑的鼻子朝前嗅了嗅,看见暗色里一抹渐行渐近的身影,立刻‘汪汪’两声犬吠迎上前去,直将一条尾巴连着肥臀都要甩上天。

    树下王桂云听到这动静,连忙撑着木杖站起身来,略带不确定的朝前发问:“可是铃儿回来了?”

    陆铃儿清脆的声音在篱笆门前响起:“娘,你怎的又坐在院子里等我,夏夜蚊虫多,咬人可疼可痒呢。”

    王桂云便乐呵呵的笑,眼角的每条褶子都透着心安:“手脚都有衣服遮着呢,蚊虫咬不着”,又摸索着朝前伸出手,待握住她,又问:“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可是遇到事情耽搁了?”

    陆铃儿搀扶着王桂云的手臂往屋里走,柔声回答:“捞了些珠蚌送去了宋员外的府上,再和文管事说了点事儿,回来就晚了”,进了屋,看见陆铛儿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便压低了声音问:“娘和铛儿可用过饭了?”

    王桂云摇头:“饭菜早就做好了,放在灶台上温着。老廖媳妇前头让虎子送了盘炒鱼干过来,铛儿舍不得吃,定要等着你回来”,似是没听到到屋子里的动静,便又问:“铛儿这小子刚才还在,是不是这会子又跑出去了?”

    陆铃儿将王桂香搀扶到桌前坐下,绕开跟在她脚边的云片糕,轻声道:“估计是饿坏了,正趴桌子上睡觉呢”,又交代她:“以后若是我回来晚了,您和铛儿先吃就是,不必等我。

    这话陆铃儿已经说过无数遍,王桂云从不肯听,这次也是固执的摇头笑道:“要等的,要等的,一家人一块儿吃饭才舒心。”

    陆铃儿也知多劝无用,便道:“那您让铛儿多睡一会儿,我先去厨房把饭菜都端过来。”

    王桂云见他们姐弟俩如此和睦,心里头自是高兴,嘴上却还道“你呀,就是太纵着你弟弟了,所以才养得他跟皮猴似的”,又叹了口气:“我是个不中用的,要是铛儿能早些懂事,多少还能帮你分担一些,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辛苦。”

    王桂云并非天生眼盲,是陆铃儿她爹江中溺亡后,眼泪流得太多,又熬夜点灯的做针线赚钱,才彻底瞎了眼睛。那时陆铃儿不到十岁年纪,陆铛儿还只是个刚断奶的小娃娃。

    几乎陷入绝境的王桂云当时只想一死了之,犹记得那冰冷的江水都已经淹过她前胸了。还是陆铃儿午歇起来没见着人,察觉不对,抱着陆铛儿一路寻到了宛江边上,这才把人给拉回来的。

    自此,陆铃儿便开始学着撑船捕鱼,下水拾贝,赚得的银钱不够家用,便又去街上摆摊卖些小玩意儿。为此,王桂云对陆铃儿一直心有愧疚。

    陆铃儿将饭菜端上桌,脸上是明媚的笑:“娘,不辛苦的,以前多艰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而且铛儿哪里不懂事了,这每日的饭菜,他不都做的极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

    “噯,好,好,咱们都好好的”,王桂云拍拍她的手,又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叫铛儿起来吃饭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待一家人用过晚饭,陆铃儿坐在桌边的长凳上,就着油灯照明,用梭子将渔网的破洞缝补好。

    弟弟陆铛儿挨坐在她身边,一张小脸肤色黝黑,眉头微蹙,静静看着她在灯下穿针引线。

    陆铃儿难得见他如此安静,不禁侧脸瞟他一眼,一双眸子乌黑潋滟,含笑问他:“不早些休息,坐在这里可是有话要讲?”

    陆铛儿悄悄觑她一眼,一脸神色纠结,再抿了抿唇,才摇头道:“没,没有。”

    陆铃儿见他不肯说,便也没再追问。

    直到晚间歇息,陆铃儿躺在自己那张窄小的硬板床上,才忽的想起,似乎是从虎子去学堂念书开始,铛儿性子就变得安静许多,虽然平日在她面前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不难看出他心中有事。

    七岁,确实也是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倒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疏忽了。

    陆铃儿心中不免自责,想起什么,她忽然从床上爬起身来,抬手点亮油灯,然后拿过那把立在门后头的小铁锹,悄悄走出了门去。

    小渔村的夜色浓稠如墨,天空有星无月,虫鸣隐在丛林间,将黑夜唱得更加幽静深沉。

    从卧房到前院的榆钱树下,这一路,陆铃儿已经摸黑走过无数遍。她站在空荡漆黑的院子里,谨慎的扫一眼四周,见无异常,这才弯腰蹲下身来。

    榆钱树下有个小石碓,石碓下头掩着个小土坑,那是陆铃儿藏钱的地方。至于她为何不把钱放在家里,是因为多年以前,她家房子曾被大火烧过,陆铃儿觉得不安全,这才换到了这里。

    兜钱的布袋子埋的并不深,陆铃儿几铁锹下去,很快就将它挖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掀开外头裹着的那层用来防水的油纸,然后拍干净布袋子上头沾染的尘土,这才将它揣进了怀里,进了屋内。

    这些年,陆铃儿一人做事养活一家三口,生活本就捉襟见肘,因此存下的银钱实在少得可怜。

    她将那布袋子里的铜板、碎银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然后就着灯光反反复复数了三遍,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够,连交一半的束脩都不够。

    陆铃儿望着桌上那一只手掌都兜不满的银钱颇为头疼,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今日文三两提到的蹴鞠队招募之事。白日里她还只当这是个机会,其实并未抱多大希望,毕竟女扮男装实在太过儿戏,那宋曲莲想来也不是个傻子。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拼尽全力搏一把了。

    翌日,陆铃儿起了个大早,用过了早饭,她便撑船去江上捕鱼。

    今日天气尚好,收获也还不错,不过因为心中有事,陆铃儿不到申时就收了工。也并未直接归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平日送鱼货的食肆,又去附近的布市买了半匹白布,最后到了廖婶子家,向她借了套虎子他哥穿过的旧衣裳,这才回了家。

    拿着剪子裁那白布做裹胸时,陆铃儿心疼得直咬牙,暗道这蹴鞠队,自己定然是非进去不可,否则可真对不起自己花费的这些银子。

    待将那裹胸布往胸前一勒,旧衣裳往身上一套,再将头发盘成男人发髻,陆铃儿扬声叫来铛儿,让他帮自己瞧瞧装扮如何?

    没想到铛儿一看见她便忍不住发笑,捂着肚子直说她不男不女,气得陆铃儿直将人赶了出去。最后还是前来串门的廖婶子给了建议,借来螺黛将她眉毛画粗,皮肤抹黑了些,这才勉强有了几分少年模样。

    “这螺黛不会入水就化开了吧?”陆铃儿低头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细细打量,语气略有担忧。

    “这可,说不准”,廖婶子神色踟蹰,毕竟她平日也不涂脂抹粉。

    陆铃儿用指头沾了些水,往眉头上搓了两下,待看到指腹上那黑色的晕染,她直起腰来叹了口气:“算了,先这样吧,反正现下也没其他的好法子,明日我随机应变就是。”

    廖婶子蹙眉问她:“你真要去啊?”毕竟是要和一群大男人比赛,她怕陆铃儿一个姑娘家会吃亏,到时坏了名声可就不好了。

    陆铃儿洗了把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然要去,我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手上甩着水珠又反过来安慰廖婶子:“放心,不就是到水里头玩个蹴鞠嚒,我从小跟着我爹在宛江里头扑腾,这一片可没几个人水性比我好的。”

    **

    第二日,陆铃儿特意早早吃过午饭,才从家中赶到了风雨桥。

    此时的风雨桥上正是热闹,人群挤挤挨挨拥在廊桥两头,陆铃儿粗粗一扫,竟在里头发现了不少熟人身影。陆铃儿生怕被人认出来,悄悄蹲在路边抓了一手泥,随意在脸上抹了两下,这才假装镇定的向着桥上走去。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到了文三两面前,也不知是否她装扮得太好,他一时竟没能把她认出来。还是陆铃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压着嗓子唤了一句:“文管事”,文三两这才低头正眼看她。

    陆铃儿见他蹙着眉头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半晌才将目光挪回她脸上,嘴角似抽了抽,语气不辨喜怒 :“你这……”,见她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叹了口气,指着桥上某处道:“行了,你先去那上头做个登记吧。”

    陆铃儿顺他所指,行到了廊桥靠左侧的一张长案前。她低头正与案前提笔记录的老先生说着话,忽闻身后人群传来一阵骚动,面前原本坐着的老先生也突然站起身来。

    陆铃儿不明所以转过头去,只见拥挤的左侧桥头,忽然人群自动分拨开来,一行人簇拥着一位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拾阶缓步而来。

    那公子着一袭月白绸裳,下摆一朵精致刺绣莲花,那莲花随他行走间飘忽摆动,恰带出他周身掩不住的风流意态。只见他一张脸生得眉目如画,五官一笔一划仿佛精心雕琢,狭长微扬的眼尾仿似含着情谊,但撩起眼皮看向你时,眼底又是说不尽的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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