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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月(14)

    随着天黑得愈来愈早,宛城渐渐进入了呵气成冰的寒冬。

    昨夜一场大雪过后,天地尽染素白,往日繁闹的大街上,人迹也变得十分寥落。

    好在漫天大雪将连日的阴霾驱散,天空终于在今晨迎来一轮和煦的暖阳。

    阳光撒落在阶前白皑皑的雪面上反射出夺目雪光,于是将门头牌匾上‘悦己斋’三个大字照得分外亮堂。

    寂寂清晨。

    只听檐下‘吱呀’一声门响,一团白乎乎的肉球先从屋子里蹿了出来,后头跟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陆铃儿。

    陆铃儿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厚棉袄,脑袋上戴着顶同色的雪帽,左手藏在衣袖里,右手抓着一杆大尾巴的竹扫帚。

    可能是尚未睡醒的缘故,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蒙,嘴上连连打着哈欠,含着水光的眸子半睁着,懒懒看云片糕在雪地里头撒欢。

    这是云片糕自出生以来经历的第一个冬天,因而看见雪的它显得格外兴奋。

    陆铃儿看它一会儿跑到东边玉兰树底下,挥舞着俩前爪使劲儿刨雪,一会儿又蹿到西边枯草丛里,将脑袋猛的扎了进去,如此几个来回后,这才顶着一头的白,屁颠屁颠跑回到她脚边,咧着嘴角撒娇似的摇尾巴。

    陆铃儿垂眸盯着它黑鼻头上挂着的两条亮晶晶的鼻涕,一时觉得好笑又有些嫌弃。

    “傻狗”,她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扫帚立在门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抬手将它脑袋上的雪和鼻都涕擦拭干净。

    被骂了的云片糕也不生气,依旧摇着尾巴围在她身边打转。

    陆铃儿用手指戳了下它软乎乎的黑鼻头,又从屋里找了点吃食给它垫了垫肚子,这才拿起竹扫帚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

    此时因着时辰尚早,街上的行人不过三三两两,只有那卖早点的摊贩点着炉火在街边忙得热火朝天。

    陆铃儿嗅着空气里的食物香气,很快将台阶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她拎着扫帚正打算转去街边继续,却听左侧的胭脂铺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陆铃儿循声望去,正瞧见胭脂铺老板娘温酒酿,穿着件海棠红缠枝莲纹立领袄,手里捧着个铜手炉,妖妖娆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一头如墨青丝懒懒披散在肩头,精致眉眼浸润着晨光,花朵似的两瓣唇上染着殷红口脂,配着她额间那朵梅花花钿,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妖冶风情。

    虽已是三十一二的年纪,但她脸上全无岁月痕迹,妩媚的长相配着那泼辣爽利的性子,真真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见着陆铃儿拿把竹扫帚俏生生立在雪地里,温酒酿先挽起唇角打了声招呼:“哎哟,小铃儿啊。我说你小姑娘家家不在床上多睡一会儿,天天起这么早,你也不怕累着自己?”

    陆铃儿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回道:“累不着的,温老板。早些起来活动活动,我还能锻炼一下身体呢。”

    温酒酿扫了眼她尖尖的下巴,和弧度不甚明显的胸,摇头道:“还锻炼呢?你瞧你这小胸脯,平得都快赶上我那梳妆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伙子呢。”

    陆铃儿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尴尬,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什么底气的嘟囔道:“我这不年纪还小吗,以后肯定还会长的”,见温酒酿目光仍落在自己胸前,忙侧身避开了她的打量。

    温酒酿见她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也就不再继续打趣,转而指着不远处正在雪地里打滚的肉团子和陆铃儿道:“你瞧你家云平糕玩得多高兴啊,你现在就将雪除了,回头它还不得和你闹脾气?”

    陆铃儿看了眼已然玩疯癫了的云片糕,无奈的摊了摊手:“就算闹脾气也没办法,毕竟玩乐哪有赚钱重要?。你瞧这地上的积雪都快有一尺深了,若不趁早将路清扫出来,到时候客人见了不愿意进门,还要怎么做生意啊?”

    温酒酿见她这少年老成的模样,忍不住掩唇笑道:“我以前在你这个年纪,天天想的就是怎么打扮自己,你倒好,张口闭口都是生意生意,莫不是掉钱眼里了?”

    陆铃儿嘻嘻笑道:“掉钱眼里才好呢,那我就不用天天为银子而发愁了”,说着,又摇头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天气不好,我铺子里头都没多少生意,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可真是愁死我了。”

    人在冬季本就容易惫懒,又加之近日阴雨绵绵,出来逛街的人更是少了许多。

    可开店做生意哪哪都是花销,若长此以往,她这铺子焉能撑得下去?

    见陆铃儿一脸愁容,温酒酿作为这一行的前辈,又比她年长许多,便忍不住要开解她一番:“其实做生意就跟农户种地一样,常常也要靠天吃饭。若是风调雨顺,那便是老天爷的眷顾垂帘,若是时运不济,那也只能听天由命。好在老天爷对我们还算不薄,今日终于出了太阳,而且你铺子里回头客这么多,倒也不必担心没有客人上门。”

    陆铃儿本就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几句牢骚发泄,又经温酒酿一番安抚,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模样:“温老板说得是,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这么勤奋努力,相信老天爷一定不会辜负我的。”

    她这话说得十分俏皮,逗得温酒酿笑成了一朵花:“是是是,你最勤奋,最努力,把我们这些懒人全都给比下去了,老天爷可不得先关照着你。”

    陆铃儿眉眼弯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在门前闲聊了片刻,直到温酒酿感觉身上有些发凉,才止了话,打算进去屋子里头避避风。

    可她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停下脚步,转身问陆铃儿:“哎,我记得前段时间,迎春阁的老鸨亲自过来你店里说要谈一笔生意,怎么后面又没动静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因为两家铺子挨得极近,平日有个风吹草动便能立刻知晓。再加上温酒酿在做生意上给过陆铃儿许多指点,两人也算亦师亦友,听她问起,陆铃儿也不瞒着,叹口气道:“那笔生意,我已经给拒了。”

    “拒了?”温酒酿眼底浮现一抹惊讶,继而蹙眉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蹊跷?”

    按说以陆铃儿这种财迷的性子,既有生意送上门来,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她不可能拒绝才是。

    陆铃儿闻言摇了摇头,眼底还藏着一丝愤怒:“蹊跷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时运不济。当日我与‘迎春阁’老鸨店中相谈,恰遇着城南的吴夫人带着女儿过来闲逛。想必你也知道,吴老爷最受宠的四姨娘与吴夫人一向势同水火,而那四姨娘从前便是迎春阁里的头牌。那吴夫人见着我与老鸨坐在一块儿,难免有些迁怒,不仅狠狠将我俩奚落一番,甚至还撂下话来,若我再将东西卖与青楼妓子,便叫‘悦己斋’从此在宛城富商女眷中销声匿迹。”

    她话刚说完,便听温酒酿一声怒呵:“真是好大的口气”,她冷着一双眉眼,嘴角勾着讽刺的笑:“这吴夫人自己没本事,既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也斗不过底下的女人,倒还有脸来欺辱你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姑娘,当真是没脸。他吴家虽说有些家底,但在宛城还做不到只手遮天,更何况这吴太太在富商女眷中人缘极差,她撂下这等狠话,也不怕将来打自己的脸?”

    又望着陆铃儿,蹙眉问道:“所以你就因为吴夫人这个疯女人,而拒绝了与迎春阁的生意?”

    “哪能啊”,陆铃儿立刻摇了摇头,解释道:“看在吴夫人是‘悦己斋’客人的份上,我可以忍下这口窝囊气,但要我为她断了自己的财路,怎么可能?是迎春阁的老鸨觉得在我铺子里头受了气,在本来已经谈妥的价格上还要压价。而我娘又担心我若接下这笔生意,到时候得罪了吴夫人不好收场,所以权衡之下,我才将此事给拒了。”

    温酒酿摩挲着手里的铜手炉,嗤笑一声道:“这吴夫人和老鸨还真是,在权贵面前点头哈腰,然后转头就来欺负你一个小姑娘,难道她们还真以为你背后无人撑腰?”

    陆铃儿听见这话不觉有些疑惑,抬头问道:“我身后本就无人撑腰,温老板此言何意?”

    温酒酿一时没有答话,而是盯着陆铃儿一张小脸看了半晌,才意味深长道:“宋家富甲一方,你在府上待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要仗一仗他们的势?”

    陆铃儿从前在宋家的事情并未瞒着温酒酿,只是具体并未详说,今日蓦然听她提起,不由有些愣怔,片刻后才摇头笑道:“仗势也是施恩,我从前亏欠宋家的都还未能还清,如今又怎好再厚颜沾光?现在我凭着自己的努力赚钱养家,内心已经十分满足,也并不觉得有必要再去依附任何人,徒增他人烦恼。”

    “或许,有人并不介意,甚至很乐意你去麻烦他呢?”温酒酿若有所指道。

    陆铃儿闻言先是一愣,片刻后又摇头笑道:“非亲非故,谁会喜欢被麻烦?即便是有这种好心人,亏欠他人的滋味总归不太好受,我还不如自食其力来得心安。”

    “傻子”,温酒酿见她故意装傻,忍不住嗔骂了一句:“有势不借,有捷径不走,偏要一个人低头蛮干,你说你是不是傻?”

    陆铃儿却只抿唇笑了笑,握着竹扫帚不说话了。

    温酒酿见她一身倔强,知道再劝恐怕要惹人烦了,于是便将手炉往左边袖子里一塞,挥挥手道:“随你吧,反正累的人又不是我,我何必要来操这份闲心”,说完,便妖妖娆娆的往屋中去了。

    雪地里,终于玩累了的云片糕又顶着一身的白,屁颠屁颠回到了陆铃儿脚边。

    它舞动着肥臀卖力撒娇,见陆铃儿并不搭理,便不满的叼起她的裤腿,正要用力往后扯,然后就被一柄竹扫帚掀翻在了地上。

    四脚趴地的云片糕望着陆铃儿顿时一脸懵。

    而陆铃儿则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叹着气道:“云片糕,你可真是条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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