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人真的不该立flag，哪怕只是在心里，苏醒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心情复杂。

    是这样的，靠自己大度的胸怀，她进展神速地和男人躺在了一张床上。然后发现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一夜好眠连梦都不会做……都是假的。

    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啧。

    而躺上这张床，她就不能再当自己家一样，翻身自由玩手机也自由，还能滚来滚去玩游戏补番。可现在呢？别说玩了她连动也不敢动，肖自在就躺在她旁边诶，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了！

    这谁睡得着啊？？？

    现在怎么办？反悔行吗……她悄悄地想。许霏知道了多少得笑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身边人内心活动丰富时，肖自在也没睡着。他一开始就知道，苏醒嘴里的痛大概是装的，可还是接了杯温水让她吃药，最后还由着她赖下来。

    男人的卧室干净也空荡，家具都是租来就有，没一件是他添置的。房东和上任房客留下的，就是眼前略显旧但保存得很完整的衣柜、床、床头柜。

    床品也叠的整齐规矩，枕头都没有多一只。

    苏醒打量这极简风卧室半天，趁他再次借口赶人前冲上楼抱了自己的枕头来，对了，还顺便换了身睡衣。

    肖自在克制住了吐槽的欲望，他想他今晚话说得挺多的了，不用再多来一句“枕头其实在柜子里”。

    床是靠墙放的，苏醒爬到里侧躺下，然后把被子拉到脸上，露出一双有点亮的眼睛。

    肖自在不为所动，上了床就给她盖好被子，马上就要关灯。

    “……晚安？”她侧头看着男人。

    “早点睡吧。”看她这精神样，可不像能马上闭眼睡觉的。

    其实他猜的挺对的。

    两个人躺在床上相对无言，也无眠。

    苏醒于是思考了一下。

    讲道理，肖自在家的房间布局上和她家一样，只是隔了一层楼板。床的位置差不多，也不算完全陌生，不一定是认床的问题。

    只是没开灯，她不习惯。苏醒认命的想，果然是老毛病。

    对于热爱熬夜，有时通宵的人来说，失眠显然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当然她还有自己的原因，拜它所赐她晚上从不关灯，有时只开台灯也会嫌弃不够亮，所以会开着主灯睡觉，然后某个时刻又被灯光照醒。

    嗯，是听起来好笑但确实会发生的事。

    ……总不能要肖自在也迁就她，他和许霏又不一样。

    她睁着有点酸的眼睛，只能继续看着天花板，发了不知多久的呆。

    然后在某个时刻，也许是12点，也许是2点？总之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发觉男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缓慢而规律。

    又只剩自己了啊。

    苏醒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试图排除杂念，直到窗外透出微弱的光。

    ……

    不知何时沉睡也不知何时醒来，只是昏昏沉沉间，她感知到了身边的动静，是男人起了身。

    已经早上了吗？

    她转过身想看他，可眼睛酸疼得睁不开，于是苏醒眯着眼往虚空里一抓，扯住了男人衣角。

    肖自在这时刚套上衣服，他低头盯着苏醒，这个角度下像在看一条没睁眼的小狗，他看了会儿说，

    “……睡吧。”

    苏醒实在是太困，听了这话，刚抬起的脑袋又沉沉砸进枕头，再次睡了过去。

    ……

    再睁眼似乎是中午了。

    苏醒悠悠醒来时听见外头有小鸟在叫，她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睁眼。头顶不熟悉的旧灯让她反应了半天，睡眠不足又使脑袋钝钝地疼，她缓慢地眨了两次眼，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在例行的发呆期间，她耳里传来像是厨房或洗手间里的水声，于是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喊了声肖自在。

    对方似乎是先把水龙头关了，又传来把什么东西扔进塑料袋的悉索声响，接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男人才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肖自在系了条咖色的围裙，上面有灰白条纹的印花，里边是件白T，一副很居家的形象。他从房门向内跨了两步，离她还有点距离，苏醒看见他问。

    “醒了？待会儿吃饭么？”

    “现在几点了呀？”苏醒唔了一声，没回答他。

    “……快1点了。”

    她打量一眼男人手上没完全擦干的水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目光里的一点无奈。

    可她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阴间作息吧，他不是该习惯了么？她侧躺着想，又开口道，

    “可我不想吃饭诶。”

    她方才听了会儿，男人弄出来这动静有点像要做饭。但她可不打算领情，所以才把男人叫来，不然她还能再发半小时呆。

    不好意思，目前她对这种“亲手做饭”的行为……有那么点儿ptsd。苏醒带了点起床气地皱了皱眉，像极了马上就要伸爪的猫。

    肖自在看了看她脸色，便问，

    “那要先起床吗？我煮了粥，喝点儿？”

    他看见女孩抗拒的神情变淡了一些，苏醒撑起身子坐起来，盯着他还是不回答。

    男人便又走近两步，干脆坐在她身旁等。他陪她在床头靠了会儿，见苏醒又打了个哈欠，才有点别扭地问，

    “……是什么粥？”

    “随便煮了点……加了红糖和糯米，你喜欢甜的吧。”男人说完就抿嘴掩饰自己的笑意，因为她故意转开的头和不时往回瞟的视线。

    “……还行吧。”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

    苏醒一勺勺往嘴里送粥时才想起今天有课，但想想自己才出医院一天半，人也挺虚的，实在不想奔波，就拜托了舍友在老师点名时答个到。

    原以为剩下半天天她能继续赖在肖自在家里，结果反倒落得孤零零一个，气得她给许废打电话痛骂。

    这么一天是怎么毁掉的呢？其实很简单，她吃过粥没多久，男人就接了电话有事出门，剩下她一个在屋子里发呆。

    回自己家倒是简单，漫画游戏什么娱乐都有，可她这才想起没有他家钥匙，出去就别想回来。苏醒想了想，还是跑到书房挑了几本书，窝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她倒是拿了本佛经，可看了半天倒是被那些生僻字看得眼花，又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自己手机上网冲浪去了。

    肖自在最后是在天黑前回来的，还给她带了晚饭。毕竟苏醒表示过“你可以做饭，但我不会吃”，他知道是这事还没过去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良心不安的事做多了，某人今晚也让苏醒留宿成功，还拿了套洗漱用品摆在自己家。

    遗憾的是到了晚上苏醒还是老样子，但这次她决定顺从本心，等男人睡着就悄悄玩起了手机，还调的夜间模式。

    装睡的肖自在觉得有些无语，于是睁眼制止了这种熬夜行为。

    苏醒哼了声，妥协地闭眼酝酿了一下睡意，只是不到5分钟她又睁了开，

    “还是睡不着，你给我讲点什么吧。讲你的事。”

    肖自在本想说可以，可话到嘴边又被自己截住。

    讲什么呢？肖自在的生活就像其他中年人一样，外出奔波，日复一日，生活都被工作占了大半。顶多是内容特别了点儿。

    他的工作内容也无法往外讲，总不能说自己怎么打架杀人催债，最后那个划掉。啊，如果两人坦诚相对，她其实会很想听吧……肖自在思考着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不不，也不行，万一真被他带得觉醒了，苏醒不是异人也不可能有他这样黑吃黑的机会，场面只会更不可控，还不如说自己天天送快递。

    不能刺激她的。

    苏醒哪知道男人在想些什么东西，她就当男人不想透露，干脆回到了上次的话题。

    “好啦，那你给我讲讲寺庙里的事吧~”

    男人被她的话带回了神，他想了想，说当和尚其实没什么意思，许多时候也是重复地过一天，怕是听来枯燥。苏醒说没关系，她的神情被夜色掩盖，喉间却如甘泉，涌出清澈甜美的声响。

    “我想知道，以前的肖自在是什么样子呀。”

    苏醒很少叫男人的全名，在她不生气时被这么叫……还挺新鲜。

    肖自在不动声色，黑暗中他那点晕眩便不会被人发现。

    于是两人在一张床上聊起了寺院日常。

    “凌晨起床做功课？！”

    苏醒瞳孔地震，连声音都变了回来。

    见她这样，肖自在好笑地告诉她，每天凌晨四点僧众都会在大殿集合，把规定的经文念完，才算完成了早晨的功课。

    “除了早功课，当然还有晚功课。”他补充。

    “什么……我以为你们都是念一整天呢？”

    “白天还有很多事要干。诵经是很重要的一项，还有上供、普佛……除了这些也要干活的。”

    “干什么活啊？”

    “每年有许多法会和节日要提前做准备，寺院里也有各种杂事，比如打扫，小说里不是也写了扫地僧嘛？对了，有的地方还会自己种地。”

    “啊，种地？？？”苏醒毫无这方面的常识，眼睛越瞪越大。

    尽管看不见，肖自在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

    后来两天的睡前故事就变成了僧人日常故事和佛教常识科普，不过对苏醒的失眠改善始终有限。

    等他再去S市出了几天差回来，两人往床上一躺就是清醒的一晚上过去。

    肖自在过去睡惯了僧寮的硬床，入世也躺过床铺千百，从不知软榻也能如此令人难熬。不管他给对方讲故事到凌晨两点、还是干脆装睡让她不那么紧张，都没什么用。

    苏醒倒是很快换了办法，她知道肖自在也睡不踏实，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买了药。

    “你看，每次四分之一，反正我每天提前吃，到晚上总能睡过去。”她指着手里一板小小的白色药片。

    男人眼里不太赞同，只是现下没别的办法，他便尽量守着她，每到晚上10点，看那双手掰开圆形的一半再一半，就水吞下去。

    安眠药确实有用，苏醒吃过药倒是能在男人之前睡着了，就这么调了几天作息，似乎是快回到正轨上来了。

    不过他还来不及多呆两天就又走了。

    毕竟是要时常出差的工作，最初在这租房只是打算稍微休息一段时间，S市才是他更常待的地方。

    当然，总的算下来，到华东各地出差干活才是他的常态，住哪都是只休那么几天。

    过了不到一周，回来的他就发现，苏醒停药后还是能清醒地躺到凌晨3点。也不能说毫无进步，至少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的。

    第二天苏醒睡到中午12点，刚醒就发现男人在床边守着她，她轻轻叹了口气，歪头说，

    “哈哈，我就知道。”

    别这样看我呀，她又笑得阳光灿烂，一下扑到男人怀里。

    “我改不过来啊，以前就这样……可能是形成习惯了吧。”

    肖自在还是发愁。

    吃安眠药不是办法，可苏醒不爱运动，也一定不愿喝别的药调理——她连喝杯感冒药都那么不情愿。

    他想，最麻烦的是自己一周至少3天不在b市，管不了她。

    苏醒大概猜得到他怎么想，但她可不想最后被抓去看什么医生。她想，只好放弃一起睡觉这事，回自己家睡去了。

    不过在最后一天晚上，她那清醒得可恨的脑子里飘过了很多东西，被她抓住了一样。她立刻坐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接着兴致勃勃地对男人说，

    “我们去泡温泉吧！”

    被她吓得也坐起来的肖自在：“？”

    夏天去泡温泉吗？

    “对呀！有门课的中期作业马上就交了，我前段时间做得好累，所以要休息放松一下！你陪我去呗，趁我们期末作业还没布置。”苏醒拽拽他的手臂，又把头埋进对方胸前蹭了蹭，“哎，就三四天嘛。”

    而肖自在已经对这种级别的肢体接触习惯了，麻木了，不会再失态了。

    不过他还是在苏醒抬头并发火前收起略显冷淡的脸，尽管这是他天生的。

    “等我一周行吗，我们请假得提前。”他抓住苏醒的手指，凑到嘴边亲了亲，不出所料手里颤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手机的光亮映出了少女愣住后有点恼羞成怒的神情。

    他下周得干的活几乎都定好了，这个不太好改。

    再往后倒是不一定，提前请个假吧……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