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苏醒同学吧？”

    在课间休息被陌生人隔了半个教室走过来搭话时，苏醒非常不解。她眨眨眼，心想自己应该确实不认识这个男的。

    “呃，你好？”

    “我是上次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你的手没事了吧？”见她这个反应，这个寸头男生咳了声，不好意思地提起两人并不愉快的初次见面。

    “……是你啊，好巧。我早就没事了。”一旁的舍友已经小声笑出声了，而苏醒皱了下眉，只有她知道自己已经努力控制住没翻白眼了。这人有事吗？她想起那次进医院的经历就很无语，怎么他还主动来自己眼前晃？

    “我看你也选了这门课呀？”

    “是啊。”我没选这课我来这傻坐着干嘛？

    苏醒只希望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她寻思……肇事者和受害人不是上了同一场大课就开始客套寒暄的关系吧？

    “这课是我们学院老师开的，我觉得和专业课相通就选了，不过之前都没看见你，你……”

    “哦，我逃了好几节。”苏醒打断他说了实话，舍友在桌下轻捏了下她的手，被苏醒扒开。

    “……这样啊，”男生停顿了半晌，又说，

    “话说小组作业要不要一起？”

    “啊？”

    “虽然上次给你转了医药费，但我还是很愧疚……这次正好遇到，其实他也是我们专业课老师，我对这块内容还算了解……”男生放轻了声音，

    “也可以去问问考试范围……”

    “好啊好啊。”这次苏醒和旁边的舍友都秒答了。

    毕竟下个月末就是考试周了，她们还得准备专业课的考试，能通过取巧的办法解决这门公共课，自然不会拒绝。

    苏醒飞回b市第三天就回到宿舍住了，方便大家一起复习，社团也有活动，还要把结课作业提上日程……事情一下凑到一起，她忙不过来，也就懒得找肖自在说话。

    何况她还在生气呢！什么人啊，刚一起甜甜蜜蜜(误)睡了几天，人在机场就直接飞回S市加班去喽！她自己呢，腰酸背痛地回家躺着了。

    要不是怕想要的限定周边被抢光，她就是馋死，死外边，也不会和这人多发一个字！

    臭男人！臭男人！！！

    “阿嚏！”

    肖自在对着眼前蒙灰的资料打了个喷嚏。

    他叹口气，距离他休假后被迫直飞S市加班已经一周了，这一周时间他几乎什么都没干。

    原因是他抓住线索追查到了三人踪迹，却在准备动手那天收到了窦乐的指示。放他们走，华东负责人都这么说了，肖自在也只好遗憾地站在暗处，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与其他同事混战，最后“逃走”。

    可老窦后来也没回来露面，这次任务完成后肖自在无法向往常那样休息一两天再继续接工作，只能回来听二把手安排。李桃也表示无可奉告，只是让他天天来分部报道，还给肖自在分了间办公室要他帮着处理杂务，“很近哦，就在我楼下。”

    肖自在：“……”

    这很难不说是泄愤，他当初可不是为了坐办公室来当临时工的。

    对此李桃的解释只是这样方便找他，肖自在猜这是有怀疑对象了，万一打草惊蛇了好叫他随时处理。毕竟也没人猜到一向四处奔波的临时工会留在分部这么久。

    大概这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没什么意外，肖自在这两天也没见她找过自己。

    反而是他自己淡定不住了。倒也不是因为想尽快回到B市，其实苏醒也没问过他的近况，这几天的唯一一次通话是肖自在自己打去的。知道她要的东西买到后也只是嗯了一声，据说是课业繁忙……他当然不会情商低到看不出她现在超级生气。而且普通方法肯定是哄不好的，但他也只能等到手上事情结束才能回去。

    唉。

    解放的希望出现在两天后，肖自在收到通知来到办公室时，李桃正独自在电脑前。她传来一份档案，话中有种解脱的意味，似乎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

    “找到老鼠巢了，今晚他们会集合……一锅端了吧。”她说。

    肖自在仔细看了资料和人员名单，除了两个合作过的员工，在剩下的一串串陌生的照片和名单上，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林柯语女 20岁 天生异人……

    照片中的稚嫩面孔只是低头微笑着，眼神躲闪，与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相符，是个存在感不强的内向女孩。翻开这一页之前，他甚至还记不起这张脸。

    ……记不起？

    可如果他从未见过这人，为何会下意识使用“记不起”这个词呢，除非他本应该记得？

    仿佛有人擦去了眼前的迷雾，意识到这点之后肖自在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那天见过的，李桃手下的小姑娘吗？

    见他在这一页停顿，李桃叹了口气，道，

    “是我的疏忽，小林是个好孩子，没什么与人交流的经验，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她从我这拿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李桥能找到她的踪迹，这也是我们定位得到行动地点的原因……说来也算是我们欠她的，你得手下留情。”

    肖自在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今天李桃身边空无一人。

    *

    肖自在出发二十分钟后，李桃再打来电话，如实转达窦乐的指示。

    “不用留情，那种态度恶劣反抗激烈的，可杀。但一定给我留着那个陈新！”他说的是李三从监狱里拉进组织的三人之一，实力一般，也就是有点小聪明。

    “看来是连内部勾结的人都弄清楚了啊。”肖自在感叹。

    挂了电话，李桃在她的办公椅里静坐着。李桥将他掌握的林柯语的位置发给她，她立刻转手发给了老肖。

    ……原本这种开荤的任务，肖自在都是很高兴的。这通电话倒显示肖自在没她想象的那么兴奋。李桃不知内情，却也感觉到窦乐和肖自在之间隐约的不对劲。

    “啧，俩大爷们的，别扭些什么呀！”

    这两人已经合作十几年，利害一致，互相也磨合得很好，很少有什么矛盾。难道是老肖之前没忍住杀了什么不该动的人？李桃认为这个可能最大，可想了想又觉得老肖还是有点分寸的，过个十天半个月他俩也就恢复了吧，总不可能真的闹掰。

    只能说在不会闹掰这点上她猜得没错。

    至少肖自在已经决定好任务结束就摊牌了，两头都是。

    几天前罗咏生就透露了窦乐找他调查苏醒的事，当天肖自在就给了他“封口费”，至少现在，是不怕消息从罗医生那漏出去了。

    肖自在当了临时工后干了不少得罪人的事，多数是不能露出公司手脚的 ，也都是自己来背。不过在这位癖好特别的临时工手上，强一点的人几乎都直接杀掉了，真正算得上仇家的反而没那么多。再有罗咏生帮忙，一时也没人能找到苏醒头上。

    至于窦乐……老窦大概是上次医院时察觉的，事情过了一个多月才去找罗咏生，大概也不是真的要他查什么，借老罗的手暗示他罢了。

    肖自在思考了很久，即使他对苏醒坦白，她作为普通人，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对窦乐来说，苏醒其实也算一张能拿捏肖自在的牌。只要肖自在还在公司安分工作……苏醒也就能得到公司的保护，因为窦乐也不会让这事有暴露的风险。

    重要的牌得抓在自己手里。

    *

    肖自在很少借助公司的资源，几乎都是自己想办法完成任务。平时最多叫人来收尾“打扫”的临时工的信息，也不会给到除窦乐之外的人手上。现在公司内部都清楚，李三团伙已经被李桃交由他人负责，她还以其他理由将这任务的优先级降得很低。

    这样一来，除了窦乐和李桃，没人知道这项任务实际已经交给肖自在了，只会以为是这次失败加上内部排查等原因，公司已经暂时放弃了对他们的抓捕。

    这次行动自然也是肖自在动手，待他控制住主要成员，窦乐的心腹小队才会把剩下的人员都带走审问，尽管他心中早有推测，也依旧需要“证据”。

    至于这些人证会是什么下场，肖自在可不关心。

    就像他也不关心被他突然冲进房间又把老大揍到吐血的一干人等的心情。想必是糟透了吧，哈哈。

    谁叫这团伙实在太不像样了，他已经冲进房间揪着李三的头往墙上撞了，才有人惊叫。反应太慢的喽罗们向他胡乱攻击，怀着恐惧的出招在他眼里简直慢了好几拍，实在没什么威胁。

    这时被他撞懵的李三终于反应过来，怒骂着还手，“你tnd是哪边的？！敢来老子的地盘挑事，当你爷爷吃素的么！”

    “啧，搞横练的就是皮厚。”肖自在运起金钟罩挡住他的拳头，这攻击力度确实不小，他暗自警惕起来，又一脚踢开身侧袭来的小卒，两人在一团吵闹里过起招。

    ……

    当他终于把李三干掉，人群已散了个七八。

    对方还手时就已经溜掉了几人，肖自在没在意。而他要捉的人在战斗过半时也开溜了……眼看人都跑了，肖自在只能做好受伤的心理准备，和人速战速决了。

    四个主要成员，一个逃跑，剩下一个和李三打配合，却被他重伤，手脚俱断，已无行动能力。对了，还有地上这个已经没气的主谋。

    只剩下一个要活捉的对象了。

    肖自在的眼镜已经在和李三的肉搏中被弄碎，他扔掉已经变形的镜框，追了上去。

    所幸人们还没跑远，他很快追上一拨，刚接近时有一人返身掷出了几把暗器，肖自在刚闪身躲开，眼前却突然冒出来了另一人，抓着短刀往他咽喉处划来。

    隐匿了气息么。肖自在偏头躲闪，手上却运起龙爪手，使得对方身子不受控的一歪，正对上他挥出的一掌——

    对方生生挨了一掌，随即后退两步，短暂对峙后还是咬牙攻击。

    对比冲上来就想要近战的这位，肖自在倒显得很游刃有余，他接招时就知道，这种转移注意再偷袭的打法，真正的好手一人就能做到。但他们还分了两个人配合……说明确实是弱。

    不过，气息藏得不错。他想着就抓住对方手臂，膝盖顶上小腹，男人哇地喷出一口血，还溅了些在他肩上。

    很快他折断了手中的脊椎，继续追去。既然还安排了人埋伏，说明自己追的方向是对的。

    肖自在是按李桃给的定位找到的这里，虽说主要是他的任务，窦乐派的人也已经到达外围了。但有人兜底可不代表能消极怠工，要是惹了本来就不高兴的窦乐，他可得有几个月开不了荤了，更别说工资……

    给他的处理时间可没剩多久了。

    正想着他就再一次躲开了暗器的袭击，肖自在不快地望向方才泄露了杀气的阴暗处。平心而论，他不喜欢躲躲藏藏的战斗方式。

    然而他的心情很快就好起来了，这次现身的男人体型矮瘦，带一副黑框眼镜，不就是他要抓的那个陈新吗？

    比起肖自在可以说是轻松的神情，陈新明显脸色不好，他知道自己和公司内奸搭线，必定不会被放过，这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留下来，想赌一把。

    他眼神阴狠地撇向角落，啐了一口，

    “这个没用的小鬼，什么垃圾能力。”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柯语脸色惨淡，正背靠墙壁贴在墙角，被陈新这么一骂，她咬紧了嘴唇。

    看着确实不像自愿的，肖自在想。

    说来之前那人也是靠的这姑娘的能力了？她还能不被自己发现的离开……这个陈新还挺没眼光的。不搞这些不自量力的偷袭，靠这能力，他们也许还能躲过外围人员成功逃走。

    ……

    陈新本来就是四人里实力较弱的，很快被肖自在卸了下巴，绑起来丢在墙角。

    林柯语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好看，大概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

    “林柯语，我们见过。”眼看把人吓到了，肖自在无奈地伸起双手表示没打算动手，

    “嘛，我们是不太熟啦。不过李桃都知道了，她还挺相信你的。你还年轻，也有回头的机会……你应该也不想被这些人渣连累吧？”

    “桃姐……你们这些公司的人还真是自以为是，不会真认为我是一时冲动被他们骗了吧？”

    听到李桃的名字，林柯语愣了愣，却很快激动起来，她高声说，

    “我也不想和他们这种烂人混在一起啊！！可你们根本就不想告诉我真相！我只是想知道那件事的实情，你们公司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说着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因为知道眼前的人也不会给出答案。林柯语泄气一般瘫坐到地上。

    “安慰人可不是我的强项啊……”

    肖自在心想他可还有几个漏网之鱼要抓呢。看这小姑娘也没打算跑，他决定把麻烦丢给别人处理，

    “咳，李桃的意思我也转达了。你要是愿意回去，就在这等李桥来接你。”肖自在留下这句便继续追人去了。

    “……啊？”林柯语一腔情绪和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她茫然地看着旁边被狠揍一顿口水留了半身的陈新，不可置信地小声喃喃，

    “就、就这么放过我了？”

    飞快离开的肖自在很快追上逃跑的几人，他一一打昏绑好，又复盘了下今天的开荤情况，觉得自己可棒。

    他又忍住了啊，只杀了两人，不错。

    他可不想回公司还要和李桃一起被老窦骂。

    *

    行动结束后的第二天，肖自在交还了任务资料，却还赖在窦乐的办公室里。

    “怎么还不走？都连夜把报告赶来给我了，你不得赶着回去？”窦乐最近忧虑的事情终于解决，男人脸色都红润许多，他点着烟向肖自在打趣道。

    “……你不是知道了吗。”肖自在知道这是好的信号。

    窦乐坐到下属对面，清了声嗓，说

    “老肖，我一向给你很大的自由，当然，作为临时工这也是你应得的待遇。你知道我不会干涉这种事，只是你也知道自己的特殊情况……说实话，你在这个位置干得很好，我可不希望手下有二进宫的一天。”

    窦乐这话说得挺难听了，肖自在却也没生气。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那孩子和我不一样……”肖自在没能说下去，他像是被哽住了。

    说什么，说她是个普通人吗。是啊，资料上看该是这样的，自己也立过誓不对普通人下手的。

    于是他也这么告诉窦乐了，“你知道我绝不会对普通人……我不会背誓。”

    他想，你们都说她是普通人，可假设有一个机会……

    苏醒和肖自在，真的会“不一样”吗？

    窦乐知道他的态度了，也点到即止，又换了个话题，

    “其实我手里本来也有她的档案，当然是作为事件受害人的。这小姑娘确实是普通人，档案也清白，只是有点倒霉……你有查过吗？”

    见男人弧度很小地摇头，窦乐指指反盖在桌面的那份文件，A4纸，薄薄地只有2、3页的样子，就挨着肖自在递回的那只厚重牛皮纸袋。窦乐接着说，

    “姜蕾的赔偿和其他手续昨天刚完成。还还没收去封存呢，你要看吗？”

    “……不用了。”他短暂闭眼，睁开又是平时那个正常的肖自在。

    她还这么年轻呢，短暂的二十年经历记录成纸，也不过几页。

    有什么呢，难道他连这两张纸都需要偷摸去看？

    对于这彼此都了然的相瞒，他会先拿出诚意，再等到她愿意告诉自己的那天。

    “呵呵，我就奇怪你怎么跑到b市租房子，来回跑也不嫌累……早点告诉我，给你多挑几个附近的任务啊~”

    “这就不必了……不过下次还是多放我几天假吧？”

    “你想的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