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路的崎岖上,一辆破旧的马车行驶而来。

    道路坎坷不平,导致马车内颠来簸去,才一炷香的功夫梨叶便被震荡惊醒,发现手脚皆被捆上的她试着挣脱,可绳子纹丝不动。

    看来他们对她多有防范,连绳子系的都牢不可破。

    车板上简单的铺着张草席,此时梨叶趴在草席上,随着车子行驶摇晃,脸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摩擦在席子上,直打的脸生疼。她勉强翻过身,顺着车身挣扎着坐起来,曲了曲手腕,袖口空无一物,锋利的竹篾已然不见。

    狭小的马车中,梨叶心灰意冷的闭上眼睛,听着车外马儿奔跑的声音,内心波动。

    偷偷摸摸的下山算不算自己意气用事,梨叶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只有无限消极的情绪悄然在她心中蔓延。

    行了一阵,外面传来讨价还价的吵闹和商贩的叫卖声,像是到了闹市,梨叶生出一丝希望,忙坐起身张望,上一秒充满无限光芒的眼神瞬间黯然失色。

    车窗竟全被木板钉死,包裹的密不透风。窗外这样热闹,可是已到茗安城中?

    马车陡然停住,听着外面一伙人下车吃饭,不多时有人进马车来,正是先前为首的大汉。

    他对着梨叶不怀好意的笑说:“姑娘,我好酒好菜招待,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着将盛面条的碗和水壶放到梨叶面前。

    梨叶见了水口中觉渴,盯着大汉动了动胳膊,示意他解开绳子,不想那大汉见她忽然动起来,怕的猛地向车门退去,骤然间倒是叫梨叶也跟着惊了一下。

    梨叶道:“松绑。”

    那大汉无趣的抹了一把络腮胡,冲梨叶咯咯笑道:“不如我喂你。”

    梨叶双眸圆睁,冷然道:“你敢。”

    大汉被盯得浑身发毛,恼羞成怒的把碗丢在木板上,嘟囔到:“不识好歹,爱吃不吃。”便下了车。

    梨叶冷哼一声,好在有功夫傍身,叫他们惧怕不敢轻举妄动。

    又行了一阵,车子在一僻静的院子停下,梨叶被人搀下车关在一间屋中,正准备找尖利的东西割开绳子,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尖锐,说不出的别扭。

    “梨叶,别来无恙”

    “安元,你才是别来无恙。”

    梨叶虽在冷笑,心中却在苦笑,一股说不清的难受升腾。

    安元得意的笑起来,以扇遮口从帷幔后走出,阴阳怪气道:“哟!一别数月,嘴上功夫倒是见长,知道还人了。”他围着梨叶打量多时,冷嘲热讽嫌弃道:“浮家不愧是世代行商,家中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瞧你,都胖了一圈。”

    梨叶无视,默然道:“少废话,你想干吗。”

    安元不为所动,用扇柄抬起梨叶的下巴,轻佻的看着她。“脸上都不似以前棱角分明,圆圆润润颇为可爱,又学会了顶嘴真是叫人心生喜欢呢!”声音越说越高越说越尖。

    梨叶一眼不眨,看着安元秀气的小白脸越靠越近,鄙夷道:“谁叫你来的。”

    安元自顾自话:“看我的眼神还是没变,依旧犀利无情,这样可不会讨男人怜爱。”

    梨叶腹中空空,偏安元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香甜气味直冲而来,一时间叫她头疼反胃。

    实在忍受不住的梨叶狠狠将自己脑袋朝前砸去,正正好撞在安元鼻子上,登时只剩安元惨叫的声音。

    “你个臭丫头,找死。”安元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毫不怜惜的朝梨叶脸上扇了过去,不敢置信道:“竟敢出手伤我。”

    看安元文文弱弱,打她时手上却劲道十足。梨叶脸上火辣辣的,故意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安元咬牙切齿,“走出了几日便不认得东南西北了,待我好好教训你一顿,再把你卖去边关,到时看你还嘴硬。”

    “你何不直接杀了我,那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你想得美!”安元暴躁的从袖口间取出一条皮鞭,梨叶面无表情的继续讥讽他:“胸无大志偏偏又小肚鸡肠,你果真如他所说。”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镇定自若的看着安元,抑扬顿挫道:“徒有大丈夫的虚表,不阴不阳。”

    皮鞭张扬的落在梨叶身上,安元发疯似的发问:“谁,他是谁,快说。”一下比一下用力。

    “还能有谁!你心里清楚的很。”

    “我打到你皮开肉绽,看你还敢胡言乱语。”安元手里的鞭子不停歇,将梨叶踢倒在地,专往流血处打。

    梨叶不再出声讥讽惹怒他,狠狠地攒起拳头,她怕自己难忍疼痛叫喊出来。

    人与人的品性为何会有天差地别的悬殊,她不过想逃出去,他却要不惜一切代价杀她,候她竟十月之久,什么善与恶一念之差,不过是蓄谋已久。

    鞭尾扫过梨叶后颈,只一下便钻心的痛,背上更是火辣到麻木。想必后背已是面目全非不堪入目。梨叶闷声低吟,额上冷汗留至嘴角,苦咸苦咸的。想了多时终是想不出那人杀她的缘由,蓦地脑海中空白一片中竟闪现出浮令松的身影。

    家世样貌毫不输人,待人温和有礼,从不依仗家世地位对人趾高气扬。梨叶眼前净是浮令松端坐在廊下,笑看她与武宜的样子,这一刻梨叶贪婪的希望浮令松再次救她与水火之中。

    室内鞭子凌空挥舞摩擦出响亮的咻咻声,门外一群爷们听的心惊胆战,张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掩在破旧的门外从缝里偷看。

    “大哥,这男的正在疯狂的用鞭子抽打女人。”

    “什么!让我瞧瞧。”络腮胡大汉拨开抵在门上的一众脑袋,闭了一只眼从门缝中窥探究竟。

    娇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的附在地上,任由他人鞭打全无反抗之力。

    “他娘的,岂有此理。”大汉急躁的抹了把胡子,听‘军师’小弟分析:“大哥,咱虽是粗人,但何时跟女人一般见识过,咱虽爱贪些小便宜,杀人放火的事咱可是没沾过,顶多穷急了眼偷鸡摸狗一下。”

    大汉不乐意,一掌拍在‘军师’脑门上,嚷嚷道:“你娘的才偷鸡摸狗。”

    “对对,咱那是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军师’揉着脑袋,继续道:“那男的穿着华贵,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看着人模狗样,不成想干些畜生不如的事。我瞧那女的半死不活,叫都不叫一声,别是那男的活生生将人给打死了,咱们就是帮凶了。”

    一伙人听了分析后面面相觑,怕真摊上人命官司,一人带头发言:“大哥,要不咱偷偷溜走吧,反正银钱已经给足了。”

    络腮胡大汉又赏了一掌,无人再言语,大汉问‘军师’:“你说呢?”

    ‘军师’护住脑袋,弱弱的道:“大哥,要不咱听兄弟的,走为上策,一干二净,她今早可伤了咱一个兄弟。”

    “你不是说皮外伤,就吓唬咱的根本没下死手。”大汉捻着腮胡,思考片刻,一掌拍在‘军师’肩上,“他娘的,这玩意骗的我好苦,找咱这么个清净地方借咱的刀杀人,还虐杀女人,拿咱们当猴耍。”大汉越说越激动越想越生气:“岂有此理,伙计们,跟我上。”

    ‘军师’眼疾手快地拉住大汉,慌道:“大哥,那人要咱还钱可咋办。”

    “哼!”大汉看着一众人,拍拍胸脯豪气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钱都攒在咱自个手里了,怕他不成,再说,咱们一人一脚都够他受的。”

    “大哥说得是。”‘军师’见劝说不住转而开始鼓舞士气:“人模狗样的就他一个,咱人多势众,还怕他做起风浪来,在这里大哥说了算此人不成气候,有大哥撑腰,不必惧怕。”

    众人意识到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觉得此言甚在理,立时摩拳擦掌纷纷点头,都想上前教训一下打女人的‘假汉子’。

    大汉一脚踢开门,呵呵笑道:“兄弟们,上。”

    梨叶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如一根羽毛缥缈坠落,在无限的黑暗缝隙间拼命挣扎,就在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忽地看到一丝光亮,光亮扩大至眼底,逐渐清晰的身影并不是期盼中的模样。

    眼中的失落稍纵即逝,梨叶平静地合上被倦意围困的双眼,向黑暗的深渊坠入。

    大汉带着众人冲进屋去,安元这才疲惫的停手,眼中满是发泄过后的酣畅,一脚踢在梨叶身上,见她无任何反应,狂妄的拿鞭子指着大汉,吆喝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大哥,这个卑鄙小人辱骂咱们,咱们不能让他讨好。”

    “对,让咱们教他怎么做人,叫他打女人。”

    众人为大汉打抱不平,大汉大手一挥,众人蜂拥而上。

    安元见他们来势汹汹,不屑嘲笑道:“你们想干吗!收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不成!”

    一群人不为所动,奔到安元面前,大汉突然喊停,一群人齐刷刷站立,虎视眈眈盯着安元,对着他龇牙咧嘴。

    安元面色阴郁,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我还有一半的银钱未给,你们难道不想要吗。”乡野莽夫,用银钱诱惑你,不信你不就范。

    大汉的手摸上一把腮胡,顺着下颌甩出去,反手给了安元一巴掌,只觉爽快。安元双眼怒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大汉,疼惜的捂着自己的俊脸。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大汉明知故问:“得寸进尺什么意思,得哪里寸进什么尺。”说着一步一步朝安元逼近,直到安元无路可退,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元细长的眼睛,问:“是不是这个意思。”说完一众兄弟跟着哈哈大笑。

    安元狰狞一笑,两根手指含在嘴里,吹出清脆的哨声。

    “吹你娘的!”大汉骂骂咧咧,又给了安元响亮的一记耳光。

    安元挥舞着胳膊挡住脸,抽动着嘴角张狂大笑:“不知好歹。”

    “知你娘,给我打。”

    一群粗布麻衣围着身穿锦缎的安元殴打,说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语。大汉到梨叶跟前,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用宽大厚实生满老茧的手啪啪拍在梨叶脸上。

    见梨叶没任何反应,吓的一个激灵收回手:“真死了!”

    结结实实的巴掌甩在脸上,梨叶无动于衷,大汉此刻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摊上人命对他们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一家老小都得跟着遭难,他们谁也担不起。

    大汉探梨叶鼻息,虽气若游丝但好歹是有,他如释重负,大叫一声:“他娘的。”心有余悸的招呼众人:“行了,赶紧撤。”

    ‘军师’见众人打的乐在其中无人响应大哥的话,大喊道:“此地不宜久留,听大哥的见好就收,快走兄弟们。”

    众人意犹未尽,奈何心里本就有顾忌便收了手准备撤离。‘军师’叫了两人:“把她抬出去放到马车上,晚上偷偷丢到官府门口。”转头道:“大哥,咱这么做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汉满意地点了点头,率领兄弟们撤退。

    话音未落,原就破烂不堪的门豁然被推倒在地。

    久经风霜的门扇就这样险险地落在大汉脚下。光影中拉长的身影压在众人身上,大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秉着气颤巍巍咒骂:“他,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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