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宜道:“扶我起来。”他需得注意措辞,不能说的严重,这丫头向来会知难而退。
“你准备说什么。”梨叶扶着软绵绵的武宜坐起来,被他一本正经的架势吓到,“你,你别难为我。”
“我说,你这人。”武宜揉揉干涩的眼睛,那白色破粉直照着他眼睛吹,这会儿翻了翻眼皮子,难受的紧。“不知好歹。”
反驳的话到嘴边,梨叶止住,她倒想听听武宜整日没心没肺的,会怎么开导她。
“啊~~啊。”
才醒来的武宜被杀猪般的叫声吓的一激灵,望着梨叶提剑飞走的模样,没意思地砸吧砸吧嘴。听声音准是老狗,武宜顺了顺气,急咳了一阵,胸中淤堵难受才算消减。
“救命啊救命。”
老狗光着大脚丫,无头苍蝇般在院中乱窜,看到梨叶后甩着膀子朝她而来,跑到一半,见到她手里的剑,急忙刹住脚步,惊慌道:“你,你把剑放下。”
“怎么了。”梨叶瞅瞅剑,虽然疑惑还是照做,把剑放在院中石桌上。
老狗脸色苍白,颤抖的手指着后面屋子后怕道:“屋里有鬼。”他醒来就感受到房梁上一道锐利的眼光,将黑不黑的天,一眼看过去,仿佛进了阴曹地府的恐惧。
轮到梨叶惊慌:“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纹宜提了食盒来,瞟了老狗一眼,“你家才有鬼,那是人,照看你的。”
老狗委屈,瞬间觉得没面子,搓搓手心的汗,一吐不快:“哪有在房梁上照看人的,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差点把我吓个半死。”真是搞不懂这些大户人家,鬼鬼祟祟的。
怕老狗醒来见到陌生的环境反应会过激,纹宜便安排身手了得暗卫去照看他,这些暗卫趴高藏低惯了,谁承想光明正大照看个人也得将自己隐蔽起来。
纹宜道:“你烦不烦,过来吃饭。”怎么说老狗人品没一点问题,很热心肠助人,要不是他,恐怕她和武宜今日都得落安元手上。
“吃饭。”老狗余惊未消,热切的盯着食盒,讪笑着跟纹宜进屋。
梨叶拿起纹宜的剑,准备回屋,余光扫到一道身影。
她顿住脚步,见对方不说话,叫道:“公子。”
“嗯。”浮令松还在微微喘气,听到喊叫声时,他正在浮清风院中。
浮令松上前去,道:“吃过饭了?”
“吃过了。”今日他陪着浮清风吃饭,他没叫她,梨叶便也没去打扰他。
浮令松道:“武宜醒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梨叶跟在浮令松身后进屋,武宜拿了勺子大口喝粥,见到两人挑挑眉,放下碗伸展手臂道:“公子,我活蹦乱跳,没得一点事。”
浮令松摇头发笑,警告道:“下次隐瞒不报,小心我收拾你。”
“真没事。”武宜自觉理亏,说着站了起来真要去蹦。怎么还真去蹦,纹宜不悦的将他按下,道:“喝粥。”
武宜嘟嘟囔囔:“你别凶巴巴的,大伤初愈。不是你趴在我怀里哭的时候了。”
“你。”碍于一屋子人在,纹宜不好发作,红着脸坐下不再和武宜说话。
“多谢出手相救。”浮令松朝吃的热火朝天的老狗见礼,道:“听闻上次梨叶下山,也是你出手帮忙。”
老狗捧着碗,面对温文尔雅的人,竟站在一边傻愣。他受之有愧,梨叶那次虽说他最后出手打了安元,可他怎么算也是个帮凶,人家倒不计前嫌跟他道谢,大户人家行为做派搞不懂。“别,别,我,我就是顺手的事。”说完尴尬的大口吸溜口香喷喷的白粥。
浮令松莞尔一笑,道:“慢慢吃。”然后对着武宜没好气道:“你也慢慢吃。”
回头,四目相对,浮令松取出梨叶手中的剑给纹宜,接着在几人的注目下,不遮不掩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噗。”什么!什么!武宜眉头挑的老高,转头问纹宜:“发生了什么!确定需要我开导?”
纹宜同样不明所以,甚至诧异。
武宜头埋在碗里抗议道:“这可比咱俩高调多了。”
“原来是两口子。”老狗了然道:“怪不得谢我呢。就是他给我安排的活计?”
“对。”武宜再次拍胸脯道:“放心,兄弟我承诺过你的事不会忘,不过呢用不着兄弟我出手,我家公子会备谢礼的。”这老狗有趣又仗义,是个可深交之人。
“啥意思。”老狗眼里放明光,兴奋道:“会给我钱!”
“不不不,肤浅肤浅。”
武宜的三连否认让老狗高昂的兴致泄败,扫兴道:“啥玩意,还不如不说。”
“你知不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意思。”看老狗迷茫摇头,武宜故作高深莫测道:“意思就是给你钱,不如传授给你赚钱的本领,这样无论身处何处,你都可安身立命。”
老狗不解道:“为啥不能直接给钱,真金白银拿到手里才安心。”这种大户人家反复无常,惯会巧言令色,别是不想给钱,就过过嘴瘾搪塞他。
喝完最后一口粥,老狗把碗放的叮当响,伸手剌剌嘴,兴致缺缺道:“得了,我头晕,接着睡去了。”
“头晕?”纹宜关心道:“你头晕不晕。”
“不晕。”武宜说到兴头上,好不容易逮个人能让他卖弄一下,怎么就走了,他追上去,道:“我说老狗,你是真高尚还是假高尚,说给钱两眼冒精光,说赚钱怎么就拍屁股走人了,钱不要了。”
“武宜!”
“别生气,我不晕。”武宜灰溜溜的跑回来,赶紧拉起纹宜的手赔笑,把手举的高高的,欢喜道:“你看,明天咱俩也这么着。”
“没皮没脸。”
“什么?”武宜面露为难道:“你说公子没皮没脸,我要不要去通知公子。”
“好你个武宜。”
老狗回到屋,发现桌上竟放了许多未见过的稀罕吃食,小巧玲珑的糕点摆放在精致的瓷盘中,他忍不住捏了一块尝尝,一尝不当紧,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嘴里振振有词:“大户人家真会享受。”
从武宜处出来,两人一路无话,回到院子,浮令松松开梨叶,细语道:“一天没消停,早些休息。”
“好。”梨叶目送浮令松回屋,期间小嘴努了嘴无数次,终是张不开口,末了小声呢喃:“浮令松。”
呼贺律在屋中恭候多时,焦急问情况:“怎么样。”
“信已送出。”浮令松邀他坐下,给他添茶,从容道:“宫规严格,近两日应该不会回消息,你且安心住下,若想到城中走动我帮你安排。”
“我正有一事相求。”呼贺律挠挠头,捻着发黄的胡须不好意思道:“我想去一趟倚楼,带个人回来。”
浮令松爽快道:“可以。什么时候去。”
呼贺律道:“午饭过后吧,这个时间点没人,好接应。”
“嗯。”浮令松道:“需要帮你准备银钱吗。”
“不用。”呼贺律喝了茶,惆怅道:“这次来没打算回去,帮她赎身的银钱我早已备齐,就是得麻烦你帮着在城中给她找处院落,好安顿下来。”
“不必悲观。”浮令松问:“沙漠景致好无边辽阔,将来我想带一人去游玩,不知呼贺兄可有建议。”
“近年来干旱,沙漠生存环境越来越糟糕。”呼贺律苦恼地摆摆手,诚心诚意的给出建议:“苍月国近年来向西北发展,那里我去过一次,春暖花开时遍地是杏花,本人有幸亲眼得见,犹如世外桃源美不胜收。听当地人说杏子成熟,做成杏干又大又甜,在沙漠中方便携带,是不可多得的果粮。”
呼贺律陶醉在脑海的美景中,“依旧是听当地人说,那里盛产瓜果汁多味甜,我没得口福,未能尝上一尝。将来你若有机会去,定不能错过。”
“嗯。”浮令松心下往之,询问道:“喝上一杯?”
“好啊。”
上次云明酿的米酒总是来不及喝,浮令松笑道:“呼贺兄莫要嫌弃,这是我一位朋友酿的酒,香甜不醉人。”
呼贺律喝上一口,发表意见:“不烈,但好喝。”
几杯酒下肚,呼贺律借着一分酒意道:“不知浮老板家里那位介不介意你纳妾。”
浮令松闻言轻笑,明白呼贺律敲得那方鼓,沉声道:“她不介意,我介意。”
“她不介意就行。”呼贺律眯着一双大眼,试探道:“要不明日你随我去倚楼接人,顺便把人留在府中得了。”
“呼贺兄不能急病乱投医。”浮令松敛去笑意,闻着米酒桂花的香气,慢慢道:“没人心胸广阔真心实意愿与人分享丈夫的爱,更没人希望做妾。”
呼贺律沉默不语地捋着大胡子,叹道:“你跟城中人还真有点不一样,与传闻中倒有几分相似。”
“是吗?”浮令松放下酒杯道:“你我相识许多年,看来在呼贺兄一直在质疑我的人品。”
呼贺律难得窘迫,“是我小人心度君子腹,”抄起酒壶一饮而尽。
“君子小人你我皆是。”浮令松斟满酒,陪上一杯。
“是就是。”呼贺律喝的高兴,“去他的,爱是谁是谁,不过你这酒真不够劲,喝起来没意思。”
“点到为止,喝多伤身。”浮令松道:“呼贺兄不妨告诉在下,你们与太子到底在谋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