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谢慕凝在谢慕安怀中哭成泪人。
*
在边境回来后，萧景明心里仍有些埋怨谢慕云没有及早告知他郑紫柔还活着，导致错过营救的最佳时机，因此这些日子一直晾着她不见她，希望她能主动认错。
可没想到一回到金陵，谢慕云便病了，连着半个月都不上朝。
萧景感到十分怪异，下朝时特意将谢怀川留下问话，谢怀川虽说无碍，但言谈时神色颇不自然，萧景明心里起了疑心。
萧景明派东竹去了好几趟谢府打探究竟，得到的消息无一例外。
她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萧景明干脆下诏宣她入宫，没想到却被她以风寒未愈，恐传染圣体为由拒了。、
萧景明坐不住了，于是干脆下朝之后去了趟谢府。
便装出访没有兴师动众，只带了东竹前来，来到谢府后门，让小厮进行通传。
却不成想遇见了刚从医馆回来的谢慕安。
谢慕安此前虽只与萧景明有过一面之缘，但还是认出了他。
“陛下，参见陛下。”
谢慕安拱手行礼。
萧景明闻声回头，见一个白衣男子朝他行礼，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且认得他天子的身份，细瞅面容与谢慕云有几分相似，他立马猜出眼前人的身份。
“原来是谢大公子，无需多礼，请起吧。”
“谢陛下。”
谢慕安从地上起身，偷瞄了眼萧景明。他只身穿一身玄色便衣，没有兴师动众，出行只带了几个侍卫。
他想了片刻，道：“陛下不走正门让父亲与祖父出来相迎，而在后门停留，是为了来找三弟的？”
萧景明被人猜到来意，面色变沉，有些不快道：“朕只是微服出访，刚好路经谢府，就不劳烦谢将军与谢老太爷兴师动众出来相迎了，你三弟病了好些日子没上朝了，朕挂念他的身子，不知他好了没，于是顺道过来看看，想见一见他。”
他毕竟是皇帝，走后门的事难免有损他的颜面，忙寻了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
谢慕安笑了笑，不吭声，脚步停在原地。
说，还是不说，纠结万分。
萧景明又问道：
“谢公子，你....你家三....三弟的病 ，无大碍吧？”
“这....”
谢慕安没有马上回答。
萧景明拧眉道：
“莫非他身患某种不可言说的重病？”
“那倒不是，陛下放心。”
谢慕安顿了顿，想了一遍措辞，道：”只是......只是普通的风寒，过段日子便会痊愈，陛下放心便是。”
“既是如此，朕便放心了。”
谢慕安在场，萧景明不好继续逗留，带着东竹离开。
“草民恭送殿下。”谢慕安道。
谢慕安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脑海中忽然谢慕凝说的那些话。
——兄长，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们母子，那娶丞相千金的就是你，我也不会被当作棋子利用。
谢慕凝此前的那番话，在他耳边如爆竹一般炸开。
现如今他无一官半职，这怕是他能见到陛下的唯一的机会。
少顷，已走到巷子口的萧景明蓦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陛下，且慢！”
他转过头，却见谢慕安急跑到他身侧。
萧景明没顺利见到谢慕云本就心烦，神色不耐烦，道：“谢公子你还有何事要与朕相商？”
“陛下，关于我家三弟的病，能否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萧景明脸色忽变。
*
一个时辰内后，谢慕安回府时，内心万种情绪沸腾翻涌。
萧景明从茶馆出来，眉目间阴沉得能下一场雨。
回到宫内，身边伺候宫女不小心打饭了茶杯，他直接下令将那名宫女发配到慎刑司。
“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陛下.....”
宫女不停求饶，但坐在龙椅上的人无丝毫的神色波动。
“诶呦，陛下这是怎么了？”那名宫女被侍卫拖出殿外。
王仁疑惑，不清楚为何萧景明出了一趟宫回来竟发如此大怒。
他赶紧让小太监重新备上茶水，自己端着茶轻轻放到萧景明跟前。
“这是出什么事了，陛下竟然如此生气？”
阉人熟悉又尖锐的嗓音，萧景明心中烦闷加剧。
萧景明深吸口气，道：“只是折子太多，朕批得有些累了，并无其余的事发生。”
王仁道“陛下得当心身子，奴才刚从太后娘娘那过来，娘娘说陛下已有三日未去慈宁宫请安了，特地让奴才告知陛下一声，请陛下明日无论如何也得去慈宁宫一趟。”
萧景明敷衍道：“朕知道了，明日会去向母后请安的，你先下去吧，朕乏了，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这.....诺。”
王仁甩了下手中的白毛佛尘，走出殿外。
嘎吱一声，门重新关上，御坤宫内只剩他一人。
他穿着明黄色龙袍，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殿中央的香炉内袅袅升起香烟。
偌大的宫殿，空旷寂寥。
脑海中不停闪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肃州边境发生的那些事，郑紫柔的死，谢慕安对他说的那些话。
一切，所有的一切都逃出了可掌控的范围。
哗啦一声，手掌一扫，案前的折子全部被扫落在地，萧景明眼中弥着浓浓的怒火：“为什么都要欺骗朕，背叛朕。”
“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应声碎裂。
萧景明把自己关在殿内两个时辰，卫娆来到御坤宫时，萧景明依旧没下令将殿门打开。
她没见着萧景明，就只能打道回宫。
亥时一到，殿门却忽然打开。
萧景明从里面走出来，正在殿外靠墙打瞌睡的王仁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陛下终于出来了，奴才可担心死了。”
王仁看向萧景明，却被他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眸给吓了一跳。
“陛下.....”
"王仁！"萧景明倏然道。
“奴才在。”
萧景明递给他一道诏书：“你带着这道诏书，亲自去一趟谢府，命谢丞相即刻入宫，并告诉她，若是抗旨不遵，便是谬视皇家，对朕大不敬，”
突如起来的圣旨，严肃狠决的语气，王仁愣住。
“还不快去！”
王仁反应过来，面露喜色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动身去谢府。”
接过圣旨，步伐匆匆，朝皇宫门口走去。
萧景明不停的深呼吸强压着愤怒的情绪，东竹见状，低声开口：“陛下，王公公一向与右相不睦，若右相不肯，怕是会为难右相。”
“不碍事，朕派王仁去，就是想彻底的搓一搓谢慕云的锐气，朕没有想到她欺瞒朕到了如此田地，柔儿的事朕还没有来得及同她算账，她竟又做出这种事！简直将朕当猴耍。”
“你也去，带一千精兵，与王仁一同去，朕就不信，这次她还是不愿入宫。”
帝王发怒，身为人臣不能不遵，东竹虽不赞同萧景明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来对谢慕云，但圣旨一下，只能道诺。
*
半个时辰后，禁军包围了谢府。
谢怀川扶着谢老太爷出来接旨，谢慕云依旧不在场。
谢老太爷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看着庞大的禁军队伍包围了谢府，只能拉下老脸去求讨好王仁：“王公公，这已入夜，您与张统领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到谢府，莫非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急事了？”
王仁冷哼一句：“谢老太爷，陛下的心思岂是旁人能随意猜测的，具体发生何事您还是去问谢丞相吧。”
谢慕臣道：“公公，三弟近日实在是身子不适，能否请公公回禀陛下，等三弟身子好了，再入宫觐见。”
"是啊，公公，犬子身体未愈，若是蓦然进宫，怕是得冲撞了圣体。”谢怀川也道。
“少废话！”王仁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拔高音量道：“陛下亲自传召，岂有抗旨不遵之理，杂家出宫前，陛下特意嘱咐杂家，若是今日谢丞相依旧是以病为由抗旨不入宫，那整个谢家的人都一块治大不敬之罪，一个都不能放过。”
萧景明的话原封不动传达，谢家人一听，顿时心跳到嗓子眼。
沈氏与吴氏慌了神。
“要不还是让云哥儿出来接旨吧。”
“是啊，陛下传召，岂能不遵。”
谢二爷劝谢怀川：“大哥，这慕云自己得罪了陛下，我们一家人不能跟着一块遭殃啊。”
沈氏附和道：“是啊，是啊，一人做事一人当，牵扯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那又是什么道理。”
谢老太爷没吭声，依旧在想对策，不曾想谢怀川先声夺人：“来人，去请公子出府。”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句：“
“父亲不用多此一举。”
众人闻声转头，便见一身青色长袍的谢慕云娓娓走来。
整个人容色淡淡，眉目间透出一丝苍白无力，跟以前比，疲态尽显。
谢慕云在谢家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王仁面前，不卑不亢道：“真是劳烦公公大晚上的跑一趟，公公真不愧是服侍过先帝的两朝太监，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充满精力。”
“杂家见过右相。”王仁得意的哼笑一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右相接旨吧。”
谢慕云接过圣旨，看向东竹。
东竹叹了声：“陛下很生气，公子做好心里准备。”
谢慕云握紧手中的明黄的圣旨，缓缓走下谢府的台阶。
“云儿.....”
江氏泪眼婆娑。
谢慕云鼻尖发酸，强忍着情绪，宽慰江氏：“母亲，莫要哭泣，陛下只是有要事要与我相商，你相信我，明日一早我就回来了。”
江氏抓紧她的手，一抽一泣，低声嘱咐：“万事小心，若真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过于执拗，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娘会一直在府里等着你回来。”
“嗯，娘我知道了。”谢慕云哽咽道。
浩浩荡荡的禁军队伍向皇宫走去，消失在浓稠夜色中。
谢家众人彻夜未眠，等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