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两人开车回家。姚念发现了个秘密——霍斯年这厮，住她隔壁。姚念却也没多想，觉得是给高管配的房子，在同一小区很正常。

    随后几天，姚念天天都在加班。她除了要把项目的报告做好，更要熟悉公司的人员，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她手下没有一个人，自己才来几天，也不好跟人力提要加人，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弄。忙到天昏地暗。

    霍斯年只要回市中心的公寓住，晚上就会竖起耳朵去听，看隔壁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掐了掐时间，基本上都是晚上11点左右。

    时间还是来到了周一。

    会议时间定在了下午2点半，黄金时间。周一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尤其是公司领导。姚念午休完就到会议室里准备会议资料，调试投影仪，等着大家陆陆续续的进入会议室。霍斯年很准时，提前5分钟进场。随后又几名高管也陆陆续续的进来。霍斯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面的姚念，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的，也偶尔眼睛瞟着姚念的反应。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霍斯年盯着杨杰道：“开始吧。”

    杨杰接过话：“好的，总裁；首先跟大家介绍下，我们部门新入职的投资总监，姚念。”

    姚念也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做自我介绍：“总裁好，各位领导好。我是新来的投资总监姚念，目前主要负责T国项目，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待姚念介绍完自己，杨杰向霍斯年致意道：“总裁，那我们开始汇报了。”

    霍斯年听了，点点头；杨杰便示意姚念汇报。

    姚念开启麦克风，开始娓娓道来：“总裁，各位领导，接下来由我来汇报T国项目基本情况。我在之前的报告做了删改，缩短了篇幅，现在的报告大概只有30P，也在各位的位置上放了打印的纸质版，大家可以随时翻阅。整个报告分四部分，分别是市场分析、项目基础情况、财务测算分析和待探讨问题……”

    姚念开始整体的汇报，霍斯年则一边听一边翻阅文件。才讲到第10P，霍斯年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霍斯年道：“姚总监，你这份报告，除了内容删减以外，跟之前递交上来的报告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他声音很清冷，或多或少的可以听出些怒意。他很犀利的指出问题，没有给姚念留面子。

    姚念此时不卑不亢的说道：“总裁，这个报告是在原来报告上提炼的，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霍斯年听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语速平缓，语速虽然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那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拿着这一份报告，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霍斯年话说的如此直白，在座的听着心里打鼓，批评的味道直扑而来。各部门负责人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想着：这姑娘，估计熬不过试用期。他们还得出另外一个结论，总裁是个不懂怜香惜玉。

    姚念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语气平和的说道：“删减的部分内容是希望把整个项目的主线条更清晰的突出。另外在报告的最后一部分也新增了待探讨的问题……”

    霍斯年打断了姚念的话，转头看向杨杰，说道：“这就是你花了一个月，找来的人？”

    杨杰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出头的意思都没有，安静的等待着霍斯年继续发火。

    霍斯年的不满，表达的足够充分。众人多多少少的会觉得，第一次汇报，如此点评，对新人算是羞辱。

    会议室里，一阵沉寂。

    姚念此时站了起来，作出一副破釜沉舟的状，说道：“总裁，我是新入职，这一周我也拿到了之前所有文件。T国项目这么大，投资部确实不敢说我们单独就能把项目给做下来了。没有市场定位，就出不了设计方案。没有设计方案就决定不了成本，成本出不来，我们整个财务测算的结论指标也都是空中楼阁。如果没有其他部门的支持，就算再怎么拷问投资部，我们也没办法拿出来更好的报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姚念此番话一出，似一个惊雷，把这群高管炸得窃窃私语。杨杰在桌下，拼命拉姚念希望她能坐下，但她岿然不动。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光靠一个新来的，写个ppt根本就发不出话来。但姚念这话说的，或多或少有些甩锅的嫌疑。此时，市场部的先坐不住了，挑头开始发言：“姚总监，你这话是要甩锅的意思啊，投资方案投资部不出，就是其他几个部门问题，你觉得你说得过去么？”

    说话的事市场部的负责人秦宣，一个40来岁的中年女性。做事雷厉风行，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姚念保持着原来的态度答道：“秦总好，我不是甩锅。我是想明确权责边界。术业有专攻。投资就是一个线把大家都串起来。这么大个项目，叫没卖过房的投资去做定位，去做设计定成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设计部的也出来帮腔：“那我们也没有做过海外的项目，凭什么要我们来担责？”?

    这话有很大的漏洞。设计部说完也惊觉自己失言。出来混，除了像霍斯年这种，靠资本吃饭的，大多数人都是靠专业吃饭的。如果在自己专业领域的责任都担不起来，就不配在呆在这个专业和这个位置上。

    但姚念没有这么直接的怼过去，她还是太新了，霍斯年到现在也没有跟她交底，她怕太直接了，直接把整个局势搞崩了。她需要大家动起来，而不是直接砸了大家的饭碗。

    姚念调整了下措辞，说道：“这个项目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也是没有先例的。做好了，都是开创新业务模式，大家会成为新业务领域的先驱者，公司也能占领市场，我们的履历上也有光鲜的一笔。会成就多赢的局面。如果只是守着原来的一亩三分地，到时候业务可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姚念看了一眼霍斯年继续道：这个业务说到底还是房地产业务，分来分去也也就这么几大板块。而在座的各位领导就是我们公司在各自板块内最专业的。所以，投资部门需要各部门的协助。”语气言辞十分恳切。

    利弊也分析了，该吹捧的也吹捧了，在座的各位高管，听完沉默了。杨杰顺势把姚念拉坐下来。

    霍斯年看着这场好戏，适时的开口道：“所以，姚总监，说完这一通，你觉得该怎么做？”

    姚念看了看杨杰，杨杰此时耳观鼻鼻观心，不表态。姚念正视着霍斯年的眼睛 ，坚定道：“首先这么重要的项目，需要成立一个专项小组，确定每个版块的负责人，每个版块责任到人。其次，制定专项计划，按照专项计划，推动方案的落地。”

    霍斯年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这个专项小组怎么搭？”

    姚念心里其实有个大致的计划，但是她上头还有杨杰，没跟杨杰商量，直接就汇报了多多少少有些越级汇报的意思，这是职场大忌。此外，他对整个公司的局势不慎明朗，说出来的方案，可能错处比对处多。姚念觉得前面自己该冲的已经冲了，这时候应当适当退一下，便示弱道：“我才来不久，公司人都没认全……”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刚才的气势一下就没有了。

    霍斯年盯着她，眼里充满着探究；姚念赶紧补充道：“总裁，我们部门的到时候商议下，确定好板块划分，到时候给您。但是具体的人员安排，还需要您指示。”

    这回撤的一步，分寸拿捏的刚好。即表达了看法，又把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不怕得罪人的领导。

    霍斯年听了这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行，会后把方案拿过来。”

    关于T国项目的讨论告一段落。

    首次开会，看到桌上各部门负责人的态度，姚念预感十分不好。这内部关系的复杂程度，有点超过她的想象。原先想着祸水东引，是希望重点引导到各部门的对项目分析上，让他们为自己得荣誉而战，但看着桌上这群老油条，他们可不会这么简单的接招。看来，对后面的计划方案设计，她得东些心思了。

    会议结束，姚念刚回到工位上，王晓斌就跑到她桌前，竖起大拇指，说道：“听说你今天超牛啊~在会上舌战群雄。”经过这一周的相处，两个人已经熟络起来，加之王晓斌要离职了，所以很多事情，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姚念震惊信息传递之快，公司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姚念一脸真诚：“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确实我们也出不来更深层次的文件啊。与其把自己逼死，不如大家一起死……”

    王晓斌贱兮兮的笑着，依旧比着个大拇哥，走回办公室。姚念总觉得，这笑里面多少夹杂着些同情和怜悯的神色，便追了过去，顺带带上办公室门。

    姚念道：“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王晓斌，摇摇头说：“你真是naive。”

    姚念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说道：“快说快说啊……”

    就在这时，姚念听见隔壁房间影影约约的电话的声音，又看了看王晓斌。

    敲，这办公室也不隔音啊。

    姚念想了想，便向王晓斌发起了邀请：“今天下班等我，我要请你吃饭……”

    会上最后提的方案，在开会前，姚念其实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从王晓斌房间出来后，调整了下，就发给了杨杰。开完会后，杨杰的办公室门就一直关着——这是在拒绝沟通。

    等到快下班了，姚念想着还是要去找杨杰沟通下。他是领导。必须要探明他对这个事情的态度，便去敲门。第一次没声音，姚念又敲了一次，才听见一句：进。

    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认错，姚念说道：“杨总，刚才会上，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总裁的话，确实太直接，我……。”

    杨杰也算理解姚念，毕竟是新人，可姚念确实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霍斯年来公司三个月，根基不深，整个管理层，都是原来霍老爷子的老部下。霍家内部关系很微妙，首先大家并不明确，霍家老爷子对三个儿子的态度，谁也不知道哪个会笑到最后；另外，霍家老爷子是不是真愿意放权给霍斯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万一有天霍老爷子杀回来，看着一群叛变的高管，他们都得走人。每个人都巴拉着手上的小算盘，都在等着霍家老爷子的态度，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可都在考虑霍家老爷子，却没有人在看霍斯年。没有人把霍斯年当做霍斯年，他只是霍老爷子的次子。

    次子，永远是家里最不被重视的存在。

    杨杰，抿了抿唇说道：“我懂你的意思，文件我看到了。我再考虑下。”

    姚念听到这句话，知道今天肯定要不到答案，便答到：“好的。”说完就出去了。

    姚念毕竟是自己招进来的，杨杰还是把她当做自己下属，对她的评价，至少现在还是中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