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临近入宫才后悔的人不是没有,这些女子大多对外宣称暴毙而亡,众人心照不宣。只是为了顾及楚皇的颜面,她们此后需得改名换姓不能再抛头露面,日子并不好过。

    “我……我心里乱得很,让我再想一想。”司芸说罢,将两人赶了出去。

    李旭的眼眸里仍带着一抹祈盼,可他等到了进宫前夕,她始终没有给他回应。远远地瞥见她清点花钗礼衣,他的后糟牙咬得咯噔作响,指节也因拳头紧攥微微泛白。他明白她一心为妃,至于他,区区一个县丞之子。这么多年,他学无所成入仕无果,还得靠她帮他举荐,成为肃王府的侍从谋取前程。

    说到底,他连嫉恨都不够资格。

    “以后你想见她一面都难咯。”棠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顺着他缱绻的目光,她看向司芸忙碌的身影,道,“其实,你要是割舍不下的话,我有办法让你进宫见她,只要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属下何德何能,能帮上郡主什么忙?”他不解道。她又向他走近两步,悄声说了几句话。他霎时间脸色大变,没想到棠月如此混不吝,竟打算带着司南混在司芸的送亲队伍里,要他帮忙打掩护,还要他送两人去虎门书院。他一口回绝,“万万不可,倘若再遇行刺出了岔子,属下担待不起。”

    她戏谑道:“怕什么,怕我出事,还是怕父王问责呀?把芸娘娘搂在怀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呢。”

    “郡主!”他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余光急切扫着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他松了一口气,“你说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你要是帮了我,我就守口如瓶,还能让你进宫时不时与芸娘娘见上一面。你要是不帮我……”她努了努嘴,无奈道,“就别怪我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巴了,我听说,很多年前,他的宠妃姜氏入宫前也有个相好的,他对人家上下十八口人赶尽杀绝。你说,到时候楚皇会怎么对你,怎么对你们镇海李氏?”

    沉默了半晌,他说:“郡主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属下再与她宫中相见?”

    “你扮成我的婢女,只要我进宫找芸娘娘叙旧就将你带在身边,有我在,旁人不可能察觉到你们的事。”她顿了顿,“不过,这得等我从虎门书院归来再说。”

    次日一早,肃王府张红燃爆,喜仗一路将司芸送至宫墙,比其他选进宫中侍奉的女子都要气派。大伙忙着送走了司芸,回过神来才发现本该待在肃王府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发现一封棠月留下的亲笔信。

    它就搁在棠月的床头,并不难寻,阿珠洒扫寝屋时一眼就找到了。她连忙向肃王爷禀报:“不好了,郡主她带着表小姐偷偷溜去虎门书院了。”

    能够瞒着大伙顺利离家出走也算有本事,大抵两人已经出了皇城,肃王爷看着这封亲笔信思忖再三后下令知情人等不得伸张,接着又吩咐侍从道:“带一拨人马候在书院外面把风,别让月儿察觉,也别打草惊蛇。”

    他太清楚棠月的性子了,好言好语劝人回来,她定然不依。强行带人回来,又势必会兴师动众一番,若是走漏了风声就是给了蒙面人行刺之机,不如按下不表。

    一路快马加鞭,两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虎门书院报道,鞍马劳顿疲累不堪,匆匆认了下大致地形,女先生就带他们前往了女学子住的寝舍。此处大大小小的屋子加起来只有十间,大屋子里是通铺,一屋得住五人。而小屋子里是一张床榻,只住两人。

    棠月本来毫不犹豫地要挑小屋子住,女先生却说:“大些的屋子通风比小屋子好多了,而且朝南向阳,住着比小屋子舒坦。”

    “表姐,我宁可住得阴冷些,也不想与旁人同住。”司南为难道,向来他任由棠月做决定,他只顾跟着她,很少会要求些什么。只是这次碍于藏着男儿身,实在不便与其他女子同住屋檐下,否则他也不会开口提这茬。

    她遂了他的心,两人挎着包袱迈向了寝舍最里面角落、最后一间只住两人的小屋子。

    一进去就嗅到一股浓浓的潮湿糜烂之气,点灯一看果不其然,地上遍布青苔,墙角长满草藓,床榻、桌椅、屏风之上皆被蛛网笼罩,看样子很久无人居住。

    任谁过来想将这里拾掇好,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是棠月,她从没见过这么脏乱的寝屋。毫不夸张地说,肃王府的柴房都比这里敞亮明净。她苦笑道:“天都黑了,我们先把这床榻铺好,烧水沐完浴就早些休息吧,其他的明儿再说。”

    棠月来时将包袱塞得满满当当地,连她自己睡惯了的褥单也带了过来,一铺上去,褥单上的清香蔓延开来,她仰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很快犯困了。见她哈欠连连,他笑着掸落她鼻尖的落灰,拎起屏风后的木桶往外走:“你先歇着,我去打水烧热,待会儿叫你起来沐浴。”

    只见这木桶比司南的腰还粗,要是装了水,他怕是站都站不稳,她连忙起身:“这怎么行,表妹,你身子本来就虚,哪能做这些重活,我来吧。”

    他嘟囔着薅起衣袖,手里暗暗发力,道:“我哪有这么羸弱。”

    “得了吧,要是摔伤了,还得我分心照顾你。这样吧,我去取水,你来烧。”她不由分说,一把夺过木桶,没留意到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只看见提桶的把手嵌得他细嫩的掌心通红。

    寝舍所有女学子的沐浴更衣都得在各自寝屋的屏风后,至于打水烧热,则共用一口井、一个烧水炕,这两处紧紧邻着她与司南的寝屋,所以他俩的寝屋里面格外|阴|湿。

    打完水后,棠月不放心司南一人烧水就留在了他身边看火。郊野星河灿烂,木柴被火烧得噼啪作响,夹杂着飞虫夜鸣,她一个恍神,就阖眸睡着了。小憩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寝屋的床榻上了。

    周围看着还是很简陋,但已是一尘不染了,她包袱里揣着的东西也都有条有理地放置了起来。她望向那道坐在烛灯前的身影,问:“表妹,是你将这弄得这么干净?”

    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上前一看才发现他正埋头一门心思捣鼓她的机关匣子,想必是替她收拾包袱的时候,正好翻出来的。见他对着匣子无计可施、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这玩意我试过许多法子,都打不开,那个卖它的摊主说它来历不一般,谁要是能把它打开,才叫稀奇。”

    “怎么个不一般法?”和她当初买这匣子时一样,他也来了兴致。

    鬼市摊主当时卖它时,千叮咛万嘱托千万不能将它的来历说给旁人听,但司南是她表妹,与她朝夕相伴情同手足,算不上旁人,她不假思索地就将这二百两买来的秘密说了出去。她漫不经心地掂了掂匣子:“宋家世代守着它,楚皇为了它不惜将宋家灭门,就这么小小一玩意,能雄霸天下?我不信,明明是那摊主尽胡扯骗钱。要不是为了解闷,我才不会将它放进包袱带过来呢。”

    他愣了愣,道:“表姐,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哎,你说什么呢。”她戳了戳他的额头,轻笑了一声,“你是我表妹,我的就是你的,还问什么送不送,见外了,你要什么拿去就是。”

    “你对我真好。”他忽地攥住她的手指,认真道,“倘若我不是你表妹,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他的双眸倒映着燎燎烛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她不好意思随口说出糊弄人的话,仔细想了想,道:“不会,你的性子太过绵软,若你不是我的表妹,我不会将你带进肃王府,更不会同你要好。但没有倘若,你就是我的表妹,我把你带在身边相伴了六年,才能在朝夕相处中发现你除了太过绵软,什么都好。”

    脑子里回荡着不会两字,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大步走到了屏风后,将浴桶里的水舀得哗啦作响,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瓮声瓮气道:“你再不洗,水就不热了。”

    听上去在生闷气,不过,她习以为常了,司南心思细腻总是胡思乱想,但往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想着两人先后沐完浴,她在入眠前与他说一说话哄哄他,怎料她躺在床榻上,听着他沐浴时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又很快昏昏入梦。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再睁眼,睡眼惺忪间看见身边躺着一个男子?

新书推荐: 小狗的眼泪 小欢喜之你是我的星星 机车少女的飞翔 [奥特曼]诺里 仙尊归来救赎没落宗门 穿进rpg游戏后我成了男主丫鬟 重生换亲:宁做富家妾,不做贫民妻 处于规则边缘的我们 你正看向我 夏夜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