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碧波阁之中只有司南与上官照,一人抚琴,另一人坐在旁边侧耳凝神倾听。

    蓦地乐停,司南有意无意地抬眼朝外望了一眼,眸光闪过一抹狡黠,握着上官照的手往琴弦上放去,又很快松开了手,柔声道:“你试一试。”

    他有些愣神,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去:“我在机关之术上能与你探讨一番,至于这琴技,实在远不如你,就不在你面前献丑了。”

    两人言笑晏晏,碧波阁外,棠月的脸上愠色愈浓。司南暗地相会之人若是韩明烈,甚至是张克,她都不会恼火,为何偏偏是上官照?

    虽说她对上官照的思慕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更比不上之前她对暗卫的情意。但这上官照好歹是她大庭广众下亲口认下的意中人,她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过非他不嫁了。司南身为她的表妹,非但不避嫌,还做出了这般令人误会的举动,就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嘛。

    “郡主你对他那么好,他还敢夺你所爱。”穆嫣嫣煽风点火道,“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对,应该是狐狸精,成日装作一脸无辜,其实骨子里水性杨花处处留情。”

    “够了!穆嫣嫣,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有非分之举了?”她冷声道,“我表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比你清楚,况且那上官照是坦荡君子,断然不会与女子暗通款曲,你给我闭嘴。”

    没想到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还能沉住气,甚至嘴硬得为他们开脱了起来。穆嫣嫣不知道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但她已经踏上了木筏,显然不想在这继续待下去了。纵然穆嫣嫣还有再多搬弄是非的话,暂且都得作罢。

    这一天属实晦气,棠月憋了一腔怨气无处可说,身上又被飞虫叮咬之处奇痒难耐,问遍了在寝舍的女学子,都没人有药可借。

    司南回来时,见她一直埋头抓挠着手背,如雪冰肌之上红肿包块如同星罗棋布。他赶紧出门找人帮忙,却只拿到了一点儿清凉膏。

    “这天热得也不算厉害,书院里的清凉膏竟都用尽了,好在督学那儿还剩下些。”他捧起她的脸蛋,心疼不已,道,“别挠了,来,我给你擦擦,擦了就不痒了,明儿就能消掉了。”

    一听是在上官照那儿拿的,她的面色霎时间阴了下来,沉默不语。他看着仿佛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自顾自地挨着她坐下,指腹沾着膏药细细点涂起她双颊上的肿包。望着她脖颈、手背上还有不少肿包,他若有所思:“表姐,你今儿上哪儿去了,怎么被飞虫叮咬出了这么多肿包?”

    “你今儿去的哪儿,我就去的哪儿。”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怔,转而勾唇轻笑:“原来是遭碧波阁的飞虫偷袭了,表姐,你以后莫要再往那儿去了,想知道我与督学在那里做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我又不会刻意瞒着你。”

    这么坦率,真让她一下子措手不及,她嘟囔道:“那张克与他多年交情,他都不带他进碧波阁,却为你破了例……你与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表姐,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要的那个机关匣子吗?我想打开它但始终一筹莫展,听闻督学一直对机关术有所钻研,碧波阁里也有关于机关术的典籍,可惜不便外借,才将我带了进去。”他抿了抿唇,补充说,“此事已经知会过了院监岑老,他说我想踏入碧波阁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其他学子知道破了一人的例,就有第二人、第三人想要破例,万一里面的藏书损毁了,他担待不起。”

    藏着掖着的缘由说了出来,棠月的思绪却更乱了。毕竟两人在碧波阁里也不单单在探讨机关术,抚琴谈笑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心中的杆秤渐渐地倾向了穆嫣嫣那边。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翻身面向司南,借着窗外的清亮月色打量起了他的眉眼。一晃六年,当初瘦骨嶙峋的小豆芽长成了美人,而且是她养大的美人。不仅楚楚动人、惹人怜爱,而且言谈举止总是那么温柔,犹似春风细雨抚慰人心。

    自他去年及笄成人后,身边如狼似虎的目光多了不少,倒也不足为奇,若棠月换作是个男子也会对他动心,定然迫不及待将这么好的表妹娶为妻子。

    她思忖着,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眉眼、微微翘起的鼻尖,接着一路慢慢摩挲,勾勒出他姣好的容颜。所触之处细腻柔嫩,这也得归功于她带他离开镇海那猪狗不如的日子,令他可以养尊处优,不沾半点风霜雨露。

    她心疼他与自己一样幼年丧母,更心疼他遭人欺凌,所以这些年,她待司南不薄,肃王府上上下下也都把他当做主子看待。她有什么东西,也不会少他一份,但这是由于她的好心,愿意与他同享。若他想得寸进尺蓄意谋夺些什么,休怪她翻脸无情……

    尤其是上官照此人,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他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是她当着楚皇以及百官之面,亲口认下的意中人。要是传出肃王府两女争一男姐妹反目的风声,她堂堂棠月郡主岂不成了笑柄?

    “嗯?”他突然擒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些半睡半醒的嘶哑,“你干什么。”

    回过神来,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指尖狠狠地戳在了司南的咽门,怕是把他戳得疼醒了。她小声道:“表妹,我觉得你脖子最近好像怪怪地,趁你睡着就摸了摸。”

    他松开她的手腕,问:“哪里怪了?”

    “……你是不是病了,怎么感觉你脖子那儿肿了一块。”她轻轻揉了揉他咽门一块突起的地方,道,“你似乎许久没饮那紫丁香花茶了,是不是断饮了的缘故,这才生出这么一块鼓鼓囊囊的肿包?”

    他的身子不禁打了个颤,赶紧缩回脖子别开脸来:“跟你一样,是遭飞虫叮咬了。”

    “是吗?”她将信将疑,又追问,“你怎么不饮紫丁香花茶了?”

    他想了想:“云姨为我配了一种药丸防着心疾发作,往后都无需再饮那花茶了。”

    确切来说,不是花茶,而是药,一种抑制阳刚之气的药,能隐去咽部的男子特征,还能让声音变得柔和。这些年,他能男扮女装毫无破绽全都倚仗了它,可自他来了虎门书院换上了男装似的儒生服后,就不再饮它了。

    悄悄摸摸从皇城赶赴虎门书院的谢二比棠月的眼睛还要尖,很快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欣喜若狂道:“少主,你不用药是打算恢复男儿身了吗?什么时候启程回北渊,属下让大哥在北渊好好地准备一番,为你接风洗尘!”

    “你能不能小声点,嚷那么大声,巴不得昭告天下么。”

    “怕什么。”他憨笑道。这虎门书院隶属于虎门钱庄,他不仅凭着南风馆二把手的身份进出自如,还在碧波阁之中要来一间密室当做他与司南的交接之地。而且这个密室隐秘到连督学、院监都不清楚它的存在,四周密不透风,绝不会泄出半句两人的密谈。

    他淡淡地瞥了谢二一眼:“回不了。”

    “那宋家人守着的机关匣子已经到了少主你的手上,你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解开了这匣子,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北渊的人马都部署好了,就等少主你回去一声令下。”谢二叹了口气,“少主,属下真的不想看着你陪着郡主蹉跎年华。”

    “……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他蹙眉沉声,“我幼时离开北渊之际,母妃再三叮咛我,宋家世代守着的东西就在楚皇宫中,可我与和敏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没在宫中发现蛛丝马迹。当我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时候,却发现这匣子里什么也没有,你说,我离开北渊七年,就带个空匣子回去么?”

    说着,他打开机关匣子摆在谢二面前,只见匣子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圈细细浅浅陷下去的痕迹,像是原先放置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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