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们守着的不是机关匣子,是它里面的东西!”谢二恍然大悟。

    司南微微颔首:“这匣子的来历与楚皇曾经的宠妃姜氏渊源颇深,所以母妃说得没错,里面的东西定然在楚宫之中。那姜氏只育有清宁公主一女,你们就从她身边着手搜找。”

    “又是那个清宁公主。”他啧了一声,“谢三跟我说过,之前郡主宫宴落水,她也形迹可疑。哎,属下一直觉得楚皇那么多子嗣里,她瞧着最与世无争,没想到她身上藏着那么多事。”

    自谢三禀报棠月坠湖事有蹊跷已经快两个月了,请命去查清宁却始终没有动静,他想了想,问:“谢三在宫中盯了清宁公主有些时日了,他与你交接时,有没有告诉你清宁公主身边有什么其他不寻常之处?”

    “他似乎还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不过愣是不吐露给我,说要趁着中秋出宫亲自向少主你禀告。”他怏怏不平,闷哼道,“我们谢家三兄弟都是替少主你做事,应该上下一条心才是,他倒好,不知是信不过我,还是生怕我这二哥占了他的功劳,非要亲自过来见你。少主啊,你过几日见了他可要好好地帮我说说他,不然我这接头人形同虚设了。”

    他嘴碎,唠里唠叨抱怨了一通,可司南听得心不在焉地,含糊其辞地应了两声,继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来书院的时候,替我带一坛禹杭的女儿红。”

    虎门书院禁酒,棠月的酒瘾忍得极苦,只能梦里砸吧一下嘴巴。他看在眼里,只觉好气又好笑,他不喜欢她酗酒为乐,但想着中秋就是她的生辰了,献一坛酒给她解解馋倒也未尝不可。

    虽未详说,但谢二心知这酒是为了郡主的中秋生辰而备。话说,自从少主与郡主一起遇袭被虏,他愈发觉得少主放在郡主身上的心思有些多了,多得令他担忧!明明开了南风馆后,少主就可以与肃王府、郡主割席,行事更加自在,可他却还是以表妹身份自居。现在他来了书院停了抑制阳刚之气的药,也不像是为了回到北渊重登少主之位,更像是一只试图朝着郡主开屏的孔雀。

    想到此处,谢二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跟着少主回到北渊争权夺位大杀四方,当下看来,这事还待商榷。

    天上明月一夜比一夜圆,中秋将至。

    别的私塾学堂都会在八月十五月圆之时,放众人回家团聚,唯独虎门书院不允节庆,所有学子和先生、甚至督学都不得因个人琐事擅离书院。按规矩的话,他们在里面出不来,外面的家眷友人想要探望他们也进不去。

    可中秋前夕,淮雪公主光明正大地从书院正门走了进来,而旁人并未对此投来惊诧的目光。此前她一声不吭就将上官照从国子监支使到这里十五天,棠月揣测她大抵跟虎门书院关系匪浅,方能进出自如。

    只见她身后跟着的随行侍从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糕点,她递给侍从一个眼神,侍从就熟稔地给学子和先生们送上带来的吃食,她也跟众人热切地聊起话来。

    张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佯作厉声地吩咐一众学子:“你们午膳没吃饱?一个个地记得谢过公主,然后都赶紧回去温书。”

    说罢,他踱步走到了棠月跟前,手肘顶了顶她的胳膊,小声道:“郡主,看到了没,人家淮雪公主多得民心啊,哪像你这么难亲近。”

    “小恩小惠罢了,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我都不稀罕去做。”棠月往人堆里瞥了一眼,不屑道。她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不满地说,“诶,不对,我哪里难亲近了?你说清楚。”

    “你看你来书院半个多月,除了你表妹,还有国子监那几个跟你一样的纨绔子弟跟你有来往,书院里压根没有其他学子敢与你深交。”

    她歪着脑袋看着他,若有所思:“原来你这么留意我啊,我都没察觉到自己跟谁比较要好。”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他有些慌了,迫切地说,“是书院的人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总是对人爱搭不理地,况且他们对你那暴躁骄横的脾气亦是有所耳闻,都惧你惧得很,纷纷盼着你早点离开书院。我劝你啊,别那么顽劣,也别成日趾高气扬地,好好地改一改你的性子才讨喜。”

    “不知所云。”她嗤笑,“我为什么要讨他们的喜?总之,我就这样子,改不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可上官兄不可能喜欢你这般泼蛮的女子,他们上官家的女眷都善解人意端庄得体。”

    不远处的淮雪公主恰是应了善解人意端庄得体这八个字,棠月正打量着她,她蓦地提起一个食盒,独身离开了人堆。棠月想也没想拔脚就跟了过去,张克也想跟上前却被哄闹着的学子堵住了去路,一恍神,两人就不见踪影了。

    芦苇林中窸窸窣窣,淮雪公主比棠月还要轻车熟路穿行其中,直奔向那座位于芦苇深处的留芳亭,交错层叠的芦苇将它藏得极好,要不是尾随着淮雪过来,她永无可能觉察到虎门书院还有这么个地儿。

    上官照已经在那里候着了,望着淮雪公主的到来,他有些讶异,轻轻皱眉:“祖母来信说托家丁给我送仲秋甜饼,怎么来的是你?”

    她抿了抿唇:“老夫人说怕家丁莽里莽撞,将甜饼弄碎就不吉利了,所以就托我送过来。”

    “公主你如今金枝玉叶,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听人使唤。”

    “可我心甘情愿……为老夫人帮忙。”她顿了顿,掀开食盒,“老夫人说家里新来了个鲁地的厨娘,这甜饼是她做的,你尝尝看,是不是和我以前做的一样酥口。”

    棠月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一边直翻白眼。据她所知,淮雪公主认祖归宗前,在上官家伺候老夫人伺候了两三年,可说话间俨然将自己当做上官家的人了。

    他掰了一小块甜饼,浅浅嚼食,道:“不怎么样。”

    见他将剩下的甜饼丢回了食盒,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怎么会呢……”

    “甜饼跟以前一样,可我们变了。”他抬眼看向她,深黑的眼眸里泛着一丝厌烦,“其实家里没有新来什么厨娘吧?这甜饼是你做的,我尝得出来。”

    原以为甜饼会让他念起两人往日的情谊,岂料他的脸上并无悦色。她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承认:“老夫人让我做点仲秋甜饼送来,她老人家一是想给你图个好兆头,二是想……想让我能理所当然地多见见你。”

    “祖母真是用心良苦。”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无奈道,“我知道祖母一直很喜欢你,从前你身世不详,她心有顾虑却仍想将你许给我做妾。自你认了楚皇为父后,她更是有意撮合你我两人,殊不知你我如今乃是君子之交。祖母那里,我身为小辈不便去提点,但你已贵为公主,不必再依着她的念头行事,下次她再叮嘱你为我忙前忙后,你可以直接回绝。”

    “可我和老夫人的念头一样,我不愿与你只是君子之交,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心意吗?”她不假思索。

    成为公主后,她一直以友人的名头与他相处,可两人之间一直相敬如宾,完全不似她在上官家当厨娘时那般亲昵,那时的上官照对着她的时候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会打趣会笑侃,还会生气吃味,而不似跟前这般疏离。她耐得住寂寞,愿意重头开始破开他的冷冰冰的外壳,等再次走近他再表达心意,不知怎么地,她听了他方才那番话胸口闷得慌,于是潦草至极地透露了心里话。

    他不动声色退开了几步,行礼道:“既然如此,下官只有一句话送给公主,公主身份尊贵,还请自重吧。”

    问出心里话那一瞬间的畅快,被他的后退,他的行礼、他自称的下官击得粉身碎骨。他拂袖要走,她伸臂拦住了他,木然道:“我们是不是回不到从前了。”

    “对,你做出那种事后,下官的心里,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雪就死了。”

    她别开脸来,眼眸低垂,一行清泪滚落下来,轻轻抽泣了两声,接着什么也没说就快步离去,芦苇摇曳下,她的身影也像是随时就要顷倒。

    目送她走远后,他拎起她落下的食盒踏出留芳亭。

    人都走了无戏可看,棠月也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去。一路上想着方才他们口中令情谊破裂的那种事究竟会是什么事儿,她有些心不在焉,稍不留神走岔了道掉进了捕野猪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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