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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前脚刚出宫门,她就远远看见坐在方桌前的老者,鄢九歌立马停住脚步,下意识的左右看,显而易见,卫檀生和慕上谦已经在给她打手势让人折返回去,奈何当事人并没有看见。

    “怎么了囡囡?你紧张什么?”江景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白天见鬼了。”她慌张的开始手舞足蹈,拉着江景和连带着躲在宋韫身后,看着面前的二人,道:“麻烦挡一下谢谢。”

    话刚落,身后就传来鄢炤和聂如柏的声音,鄢九歌悔不当初,早知道她就该在宫里多待一些时间的,现在身上的点心小包也不在,宴席上也没吃多少东西,看见上官师父,她饿了。

    只见,一个酒杯飞过来,里面装满了酒,未洒分毫,这被酒可不是好接的,宋韫和江景和都想要徒手接住,身后的人将他们推开,徒手接住这杯酒。

    端着酒杯缓缓走过去,恭敬的将酒交给上官师傅:“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不是见鬼了吗?还过来干嘛?”上官鸿的声音有些沙哑,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喝着,一身素衣,手上还拿着拐杖,两边站着的人也已经没了当初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

    爨翀看着这一幕:“看来管她的人来了。”

    鄢炤也已经过来:“老先生您好,我是九歌的父亲。”聂如柏站在鄢炤旁边:“老先生您好,我是九歌的母亲。”

    介绍完,上官鸿只是抬眼看了眼他们夫妻二人,随后拿着拐杖站起来:“跟你们没关系,我是来找小无忧的。”

    爨翀听言,挑起一边眉,瞥了眼旁边的太子和景王。

    “很好,这嚣张态度我算是知道囡囡跟谁学的了。”

    鄢炤笑着附和:“是是是,我们知道,我们只是想说,来者是客,考虑到您身体有诸多不便,还又是来找我女儿的,所以.....”

    上官鸿道:“可以。”

    这就是他最不喜欢跟官家人打交道的原因,客套多,话也多,说了那么多都说不到点子上。

    震惊的只有青城三剑客,三人看着已经远走的三人,鄢九歌率先收回目光看向卫檀生和慕上谦:“我们快死了对嘛?”

    二人点头如捣蒜。

    “景和哥,麻烦帮我找个山好水好的地方当我墓地。”鄢九歌转头看向江景和。

    卫檀生和慕上谦同时侧身歪头看向江景和,同道:“顺带多找两个。”

    江景和:“........”

    爨翀失笑走过去:“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显而易见是他想的太简单,一回到鄢府三人就被抱着千斤重的圆石板,鄢九歌还穿着广袖,头上戴着步摇,抱着千斤重圆石板扎马步,简直比死还难受。

    “能不能想个办法,一剑杀了我吧,这衣服太难受了。”鄢九歌站在中间。

    卫檀生气喘:“谁让你成婚不告诉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

    鄢九歌生无可恋:“行,这赖我,但是你们不是走了吗?你们路上撞见又折返回来了?”

    慕上谦干笑都是断断续续的:“要是路上遇见就好了,我们那天晚上回到客栈想着收拾东西连夜走的,结果门一开就看见爷爷坐那喝酒。”

    鄢九歌喘着气:“我大概知道了,然后就给我发了烟花警告我,后来我给你们发的看见了吗?处理的怎么样?”

    “相当完美,孟释和穆饶被我们折腾的快死了。”卫檀生道。

    鄢九歌道:“不错,可以。”

    慕上谦道:“我说二位能不能不要现在汇报工作?能不能先想个办法要不然今晚睡也别想睡觉,连饭都没得吃。”

    不远处的人看着他们三人手上抱着千斤重的东西扎马步,上官鸿甚至还让人以此叠加,相同的重量让他们三个不敢多说一句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围了一顿人,唯独没有外面三人的位置,聂如柏心疼自己女儿:“上官先生,不如让他们吃完饭在继续?”

    听到这句话,外面看他们吃饭三人激动点头,上官鸿转头看外面扎马步的三人,又立马回复如常。

    “你们饿吗?”他沉声问。

    三人同道:“不饿!”

    宋韫:“..........”

    江景和:“.........”

    爨翀:“.........”

    顾行止:“.........”

    他们刚刚可是看的很清楚,那激动的架势恨不得马上扔掉手上的东西。

    下一刻,鄢九歌道:“哎呀爷爷,我娘亲拿手的玉米排骨您可要好好尝尝。”

    一道吴侬软语传进众人耳里,打在棉花上的软语除了几个姑苏本地人其余人一句没听懂,顺势放下千金重的东西,两只手拍在两边人肩膀上,嘴角的笑比姑苏的枇杷还甜。

    “爷爷就是偏心,心疼无忧不心疼我。”卫檀生的姑苏话带了些姿意。

    慕上谦走过去:“无忧说的没错,这里的饭菜最好吃了,简直就是比姑苏的江南宴还要好吃。”

    他们的吴侬软语软的像春天冒出的土地的嫩芽,说出的话都要比盛京男子更为轻柔。鄢九歌朝卫檀生勾了勾手指,三人顺势一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上官鸿旁边,又是捏肩膀又是布菜倒酒,没一个闲着。

    “爷爷啊,这次是无忧的错,成婚没通知您,就连中毒也没通知您,您惩罚囡囡吧。”她倒酒端给上官鸿,觉着酒杯两眼汪汪的霎时可怜。

    宋韫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从他们动作表情不难猜出,这是在哄老爷子。

    爨翀歪着身子靠向江景和,问:“他们说的什么?一句没听懂。”

    江景和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听不懂,但他们说的是姑苏话,姑苏的吴侬软语是不是很好听?他们那边的女子说话都像囡囡一样,温柔软糯。”

    爨翀诧异:“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和囡囡他们认识这么久,连姑苏话都听不懂啊。”

    这还真不能怪他,从他有记忆开始,鄢炤他们说的一直都是官话,姑苏话很少讲,说到姑苏话都顾及到他在场,他听不懂就无法和他们交流,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听不懂也正常。

    见他不说话,爨翀似是也猜到了。

    考虑到他感受,所以就从不在他面前讲姑苏话。

    “他们在讨好老爷子。”顾行止忽然靠过来,小声道:“一个两个殷勤的很,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听不懂没关系,见他们行为举止也能大概猜出来在讨好。”

    这不难。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还举着酒杯的鄢九歌放下一只手晃着上官鸿的胳膊,娇嗔道:“爷爷,好爷爷。”

    上官鸿原本面如寒霜的脸瞬间扬起笑,面对她的撒娇,他向来坚持不了片刻,拿过她手上的酒杯,被晃动的胳膊抬起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面颊:“你啊,让我拿你怎么好。”

    老爷子的官话并不好,在知道鄢九歌的父母也是姑苏人后,讲的一直都是吴侬软语,现在,他又抬手拍了下身后和左手边的人,手法轻柔,也甚是宠溺。

    “还有你们两个,嘴比死人的嘴还严。”

    他一辈子没成婚,更没有子嗣,收养了卫檀生和慕上谦,给他们取名字,教他们本领和生存技巧,是师父也是亲人,严厉的时候说一不二,但又宠他们,谁让他们是他孙子呢。

    后来认识了鄢九歌,这小丫头嘴甜,虽然父母是朝堂中人但并不妨碍他把她当孙女,这孙女每年只能见两个月,却比那两臭小子殷勤孝顺。

    三人对视失笑,眸光温柔。

    每年只有两个月的见面机会,和他们不一样,又不是天天能见,这样的好机会当然要留给这小家伙,爷爷高兴,大家都高兴。

    二人小心思,上官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去年和今年都没来去看他,所以,亲自下了青城山来盛京找人。

    鄢炤听着鄢九歌唤上官鸿爷爷,往事种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若是现在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活着,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女儿撒娇甜甜的喊爷爷。

    聂如柏的手从广袖里伸出来握住他的手,偏头笑了笑。

    鄢炤也跟着笑。

    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妻子女儿身体康健,还都在陪在自己身边,官位也还可以,努力半辈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饭桌上,鄢九歌把上官鸿哄得开心,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酒。送回房时,还拉着鄢九歌的手,告诉卫檀生三个遇到事不怕,有爷爷撑腰,无论什么事都大胆去做,天塌下来,他给他们担着。

    慕上谦道:“又喝多了。”

    鄢九歌失笑:“习惯就好。”

    “哎——”卫檀生靠在门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轻叹道:“怕的尊敬,从小他就教导我们,做人不能有软肋,他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软肋,上了年纪,还整天跟个小孩一样变着法教训我们。”

    慕上谦轻笑道:“可我们不还是乐在其中。”

    话落,三人相继一笑,轻手轻脚出去关上门。

    迎着月色,踩着地上影子,鄢九歌双手负立,她轻声问:“老爷子来了,你们这次应该走不了吧。”

    卫檀生双手举过头顶盖交叉盖在后脑,抬头看着天上明月,似笑非笑勾着唇:“是啊,老爷子很久没见你了,没个把月是不会走了。”

    鄢九歌歪头看他,男人五官清隽,不似宋韫萧彧他们长得五官硬朗,姑苏男子的长相貌似都偏柔,都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慕上谦也是这般,当初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被他们长相吸引,要不然以他们俩那德行,她早送他们去见姑奶奶了。

    都生了一副皮囊,面冠如玉,公子无双。

    今年的鄢府格外热闹,聂如柏的父母也从姑苏来到盛京,这是江景和第一次见他们,也是宋韫第一次以外孙女的丈夫身份见他们,一个比一个紧张。

    入住第二天,聂夫人就带着聂如柏去置办房产店铺,为叶从霜准备盛京的嫁妆。

    七日后,裴夜澜带着沈洄上门提亲,聘礼堆满鄢家的整个院子,他们穿的正式,裴夜澜已经很多年没和长辈相处过,坐下和聂老爷聂夫人聊了几句又看向叶从霜,轻声道:“二小姐,我这个弟弟,从小也吃了不少苦,跟着我也受了不少罪,所以日后若是吵架了,你骂他几句,打他几下都无妨,男孩子皮糙肉厚没关系。”

    叶从霜温婉失笑:“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沈洄若是真欺负我,你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能包庇他。”

    裴夜澜温笑道:“我只会帮你一起揍他。”

    话落,沈洄不高兴了:“哥,哪有你这样教唆的。”

    “怎么?你还要我帮你说话?”裴夜澜瞥了他一眼。

    沈洄立马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她。”

    他就是这个意思,但就是紧张容易说错话,这坐立难安的样子,谁又能想到他是堂堂锦衣卫镇抚使呢。

    叶从霜失笑。聂老爷和聂夫人也跟着失笑。

    婚书下聘后,地契房产一样不少,这些都是当年裴夜澜为沈洄准备的宅子,只是没想到曾经那个整天知道哭泣泣跟在他身后的毛头小子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

    日子订到来年开春,比静贤公主的婚期早上半月。

    知道婚期后,鄢九歌也就忙起来,她成婚时从霜姐给她做了团扇,如今她也要做一个送给她。

    研究半天,自我感觉很简单,上手操作后,也和她想的一样,几乎半天时间她就做好一把精美团扇。

    江景和见她把团扇做好,转头第二天就把人再次扔进军营,当初他说的事说到做到,谁让她孤身一人单枪匹马去王府救人。

    在军营的时间,除了太子隔三差五来看她,有时晚上还会溜回府中,告状结束后又会被江景和拎回去。就连帮她说话的爨翀都被扔到军营跟着她一起训练。

    直到叶从霜婚期第二天,鄢九歌看着桌上麻将都是咬牙切齿的,爷孙四人加叶从霜江景和爨翀围在一起,扔出的牌都带着火。

    玩了四局,输了四局,鄢九歌双手一推,撑着桌子看着被推得乱七八糟的牌。

    “不玩了,没法玩了,没意思了。”

    上官鸿看她:“哎呀,不生气,输了就输了,爷爷待会给你赢回来。”

    鄢九歌抬眼冷冷瞥到江景和:“我现在不想打牌,想打人。”

    正好端点心过来的宋韫听到这一句。

    点心放到她手边。

    靠在旁边的江景和幽幽道:“你打不过我。”

    这才是鄢九歌最生气的,坐在她旁边的叶从霜拿着点心哄她:“好啦,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鄢九歌嘟囔着嘴站起身给上官鸿让座,吃着小点心看着他们四人打牌,注意到旁边的人,点心把嘴塞得鼓鼓囊囊的,蹙眉看他:“说。”

    宋韫失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圆嘟嘟的,还挺可爱。”

    鄢九歌直接送他白眼,懒得搭理他。

    几个人打了麻将,晚上回房睡觉时鄢九歌和叶从霜睡在一起,两个人有聊不完的话,就连过年那几天,她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聊天。直到如今,她的从霜姐也要成婚了。

    第二日天没亮叶从霜就起床,喜婆带她上妆穿嫁衣,她的婚服虽不及鄢九歌的太子妃婚服华贵,那也是聂老爷和聂夫人还在姑苏时命人赶制的,一针一线都包含了对叶从霜的爱。

    外面唢呐吹响,沈洄一身红袍同叶从霜跪别父母,后牵着她的手上红轿,鄢九歌看着迎亲队伍,北镇抚司的兄弟都穿着飞鱼服站在两边,骏马上的少年拱手谢过路人祝福。

    他笑着回头,对上叶从霜含情的眼,亦如当年姑苏初见,他便在也衣不开眼。

    鄢府宾客众多,鄢九歌的身份不方便她多走动,更多时候都是爨翀待她敬酒。

    直至晚上,鄢府到处贴的喜字和红灯笼,聂夫人有些红眼:“这么快就又嫁人了。”她比着当年在路上捡到叶从霜的时候:“当年还是这么高的小丫头,怯生生的,睁着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可怜,如今已经独挡一面嫁为人妻成大姑娘了。”

    聂如柏也回忆起当初第一见叶从霜的样子:“是啊,还不爱说话,跟谁都玩不来,就唯独和囡囡玩得来。”

    一群人围在客厅有说有笑,鄢九歌只是看着,听着他们说话。

    半月后,公主大婚那天,鄢九歌没去观礼,而是送了礼物给公主后,她就出宫回了鄢府,从箱子里翻出早已尘封的红衣,带上那把青城三剑客的团扇,不问收在腰间,连件衣服都没带,走出房门,路过前厅。

    “爹爹,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没想到,鄢炤他们会回来,明明走之前她看见他们没回来的。

    聂如柏看着她一身红衣:“要出远门,我们怎么能不来送。”

    鄢九歌惊讶:“爹爹和你们说了。”

    爨翀道:“说了,上次你们从宫里回来就说了。”

    鄢九歌轻笑。

    聂如柏道:“不带衣服可以,多带点盘缠。”

    鄢九歌道:“好,谢谢娘亲,那我走了。”

    门口骏马是杨璟提前准备好的,一直守在府外等着里面人道结束,看见人一席红衣出来,什么也没带,只有腰间别了把团扇。

    翻身上马,看向江景和,道:“照顾我爹爹娘亲。”

    江景和道:“放心。”

    红衣胜火,银冠马尾,黑发如墨,骏马矫健,迎着风奔向自由,看着那抹红影,桀骜不驯,潇洒不羁。

    卫檀生他们比她早走半月,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刚出城门,她便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停下看过去,紫袍青年骑着马赶过来。

    “这位姑娘,可否带上在下?在下也想跟着姑娘一同看遍世间山水。”他停在她身边,紫袍玄衣,黑色护腕,银制腰带,高束的马尾发侧还有两条银链。

    姑娘看他,一双眼睛生的极美,闻言,那双极美的眼睛微微弯成月牙。

    “此去风险重重,公子可还愿意?”

    “不惧风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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