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e也看见他，淋着雨把胡桃夹子举高高：“是不是跟你们爸爸买的那个一模一样？”
乔淇岸：“他不是我爸。”
江续昼不接话，撑伞立在旋转木马欢快闪烁的光亮里，眼底翻涌的全是乔淇岸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们一起把胡桃夹子举起来，像时间已经到了几个月后，捧起综艺奖杯庆祝。
“给我们最爱的编导。”
看出江续昼正不爽，乔淇岸接过玩偶，手按在叶珈莉背上推了一把，“喏，人还你。”
容槿看着他的眼色，赶紧租了披风分给众人。江续昼接下，明显按耐着情绪，裹上叶珈莉单手塞进车里甩上门。
Zoe小声问：“他怎么了？”
乔淇岸：“脑子有毛病。”
她慢吞吞一步一蹭靠到车旁边，江续昼在驾驶座不耐烦地长按喇叭。拉开门，他像是恨不得捏死方向盘，看着挡风玻璃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知不知道她身体不好。来你说说，你怎么想的让个病小孩儿陪你淋雨玩？”
“我不知道。”
江续昼微滞了下，木木回过头，看着她“啊？”了声。
乔淇岸：“我说我不知道，谁能想到你家二十多岁的小孩儿玩旋转木马都会吐。”
叶珈莉现在已经好多了。
车里开了暖风，她在后座裹着干爽厚实的披风，手里抱一杯热红茶，靠在杯口专心吸溜，完全没在前排听因她而起的争吵。
江续昼咬了下下唇，情绪一忍再忍，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我没跟你说话。”
乔淇岸白他一眼，扯出一截安全带扣住：“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车里的摄像机还在拍。
剧团排名已经下降不少，再落下个实力差还爱起内讧的名声，得不偿失。
江续昼打灯开出停车场，压着嗓子没好气道：“说你也没错，你俩双向奔赴的病情越来越般配了。”
“江续昼！”乔淇岸失去理智，“你才有病，为什么每次别人高兴的时候你都要扫兴，你就是个——”
“说啊，是什么。”
他踩住刹车，挑衅般侧过头盯着她看。
乔淇岸拉开口袋，掏出自己坚//挺的中指，在他脸前摇晃着慢慢上升。
江续昼皱眉把她的手按下去，挪开镜头对着自己。透过后视镜瞥了后排一眼，扭头叶珈莉大吼：“不许学！”
叶珈莉把手藏回披风，继续吸她的红茶。
“你看跟你学的都是什么，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
“跟你好，跟你二十多岁还是小孩儿，”乔淇岸越说越气，“她不明白事，看不懂五线谱她不说你也不知道说。”
江续昼：“我他妈哪知道……”
叶珈莉舔了舔嘴唇，有些委屈地打断：“不他妈要吵架嘛。”
前排异口同声：“不许学！”
之前教唱歌观众嫌他们的直播间太吵，没人愿意点进来被噪音攻击，流量低迷了这么久，弹幕突然开始疯狂滚动。
看着他们刷的奇怪评论，车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这组好像感情破裂的离婚夫妻带孩子。】
【别吵架，对孩子影响不好。】
【你们实在不会唱歌别唱了，改直播日常吧。】
怕多说多被编排，江续昼沉默地开到EDDA楼下，让叶珈莉的助理下来接她。她打开车门还不放心，跳下去又爬回来，手扒上前排座椅靠背：“不要吵架哦。”
江续昼压了压喇叭叫她回来：“汤汤姐姐带你玩要说什么？”
叶珈莉：“谢谢汤汤姐姐。”
弹幕笑疯了。
一水儿的“哈哈哈哈哈”飘过去，有人问【小公主，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谁？】
叶珈莉认真答：“跟汤汤姐姐。”
江续昼不耐烦伸手扯掉镜头，直播停了，叫节目组的人来把设备收走。
他们忙着收线请乔淇岸先下去，正遂了她的意。背上包跳下车就想跑，包带向后一扯紧，勒住肩膀把她拽回去，正撞到男人胸口。
感觉到他的心跳抵在她肩头，撞击。
毫无理由地，她想到源源不断散发热量，而且质量巨大的黑洞。可以让靠近的东西向他倾斜，靠近，然后被捕捉到他身边。乔淇岸挣扎想摆脱这种吸引力，他加了条胳膊虚虚拦在她腰间，犹豫了下，手掌按在她额头上。
“发着烧还这么能跑。还冷吗？”
乔淇岸推开他的手：“直播已经结束了，你不用……”
江续昼拨开她散在肩上的发丝，附身捡掉头发里潮湿的枯叶。乔淇岸看着他掀起长睫，自己的影子瞬间倒映在澄澈的秋水里，江续昼像没听到她的话，勾唇笑了笑：“明天别迟到。”
见面会每组有五分钟采访时间，之后预告片点击量前三的剧团单独表演。
采访结束标志着比赛第一阶段投票结束，进入统计阶段，结果关系到下个赛段的资金。
没有剧本，只给了可能会问到的几个问题，江续昼还要他们务必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打造出团队标签。
距离上次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做采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上台前乔淇岸就清楚大多数观众都是讨厌她，甚至带着看戏的心态来，还想看她重现当年给曼巴娱乐老板开瓢名场面。
她反而没那么紧张。
毫无疑问，鳞翅剧团今天表现好不到哪去。加上教叶珈莉唱歌耗掉太多时间，便没在服装、发言这些细节上多上心。
梁玉先帮她换好服装。
面对着镜子抬起手臂，乔淇岸还是忍不住和其他成员一起张大嘴。
拿到要做团队标签的概念，梁玉和江续昼讨论了很久，给每个人画了几版不一样的图，最终团标和服装定下了黑色和蓝色。
“我们是鳞翅嘛，老剧院的花玻璃上也有蝴蝶，所以——”她拉着乔淇岸的手让她胳膊。
坠在裙摆旁边层叠的薄纱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拉扯展开，黑纱层层飘下，轻薄变浅，颤巍巍变成了蝴蝶翅膀。她一动，衣裙反光泛起荡漾的蓝色。
司小川放下正在装饰蝴蝶翅膀的氧气瓶，激动地鼓掌：“我们的汤汤多漂亮。”
“很好看。”梁玉检查了所有人的服装，最后俯下身，在乔淇岸眼尾画上蓝色蝶翼，“观众会爱死你的。”
乔淇岸对她笑笑，没接话。
没人有多喜欢她。
只是看见团员带着统一的翅膀元素，因为许久没见过舞台兴奋抱在一起。她想到，如果因为她，观众对其他团员印象不好麻烦就大了。
印象不好就是影响投票。
影响投票就是影响钱。
主持人问到鳞翅剧团选的口号，乔淇岸老老实实闭上嘴，把话筒递给Zoe。
Zoe有点奇怪，碍着计时器在跑，接过话筒说：“大家都看见我们的天才造型师设计的礼服了，我们的口号当然也一脉相承，来自我们一致最喜欢的音乐剧，《蝶》，‘我热爱，于是我坚持’。”
“我热爱，于是我坚持。”主持人重复。
大屏幕特效闪过，出现了这句歌词。
“那么告诉我，”他收回话筒，再次把问题抛给乔淇岸，“对你来说，鳞翅剧团意味着什么？”
乔淇岸拿着话筒，回头找人回答。
她伸出手，容槿正想接，司小川开口说：“家人。”
“在台上，我们是鳞翅剧团，在台下我们是一家人。”
一本正经的场面话说得。
谁来了都得佩服司小川年龄最大，脑子转得最快。
在直播镜头下面，乔淇岸憋着笑扭过脸。视线投到右手边坐的其他团员身上，她们鼓掌的样子都真挚无比，完全发自内心。
Zoe手搭在她肩上，悄声在她耳边说：“我觉得我们行了。有你在，说不定真的能赢。”
乔淇岸看着她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阴暗。
一直都知道，参加节目对他们的意义是不太一样的。
比赛对乔淇岸来说，只是场秀。
努力和坚持都是为了贡献观众爱看的东西，好收支平衡，方便日后摆脱这个团的时候不是一笔烂账。但是其他人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下台没看到左侧来人突然加速，堵住她原本要走的通道，被那人硕大的垫肩怼到墙上。
胳膊肘火辣辣地疼，接着台上的光看清撞她的人，乔淇岸捂住破皮的位置，轻飘飘道：“真有礼貌。”
她懒得追究，抬脚要走。漆美滢反而再次堵住她：“我知道是你干的。”
“你和你的经纪人就是故意破坏我们引流。”漆美滢说，“我们在电脑里发现木马了。屏幕卡住的时候你们刚好在附近，我知道是你们干的。”
“什么引流？”乔淇岸装傻，“我以为不许助演明星引流。”
早就都看对方不顺眼。
也早就撕破脸，在后台更没有装的必要。
漆美滢靠近她，提防着工作人员走过去。背声挡着她的西服，露出内袋里的东西，乔淇岸目光接触，立刻一阵反胃。
她看着她笑了，翻回口袋，理了理衣摆：“这就得意不起来了？你的东西我抢过一次，就还想抢第二次，可惜——”
乔淇岸忙不迭翻出写“鳞翅”的名牌，放在她手里。
“不可惜，快拿去。现在你是主理人了，你欠银行五十万。”
漆美滢翻了个白眼，把名牌拍回她手里：“可惜这次根本不用我动手，你以为有叶珈莉是多得意的事吗？马上就直播清唱，你们半小时后就可以退赛了。”
“能和珈莉在一组我当然得意。”乔淇岸淡淡说，“有的生物理解不了人类艺术，很正常。”
漆美滢脸色由白变红，留下句“你等着”，甩手走了。
乔淇岸一个人靠着防火门，心脏猛烈收缩，慌得厉害。
清唱，直播。
口头再怎么相信叶珈莉，就刚她在化妆间练的那几遍，也不能说唱不到调上，就是相当不稳定，从她嘴里唱出什么乔淇岸都不奇怪。
几步之隔的幕布外，主持人宣布前三名表演开始。
观众欢呼喧闹，有人把她从防火门旁边拉开，折住黑色线圈重新别好麦克风。她猛地转身抓住那只修长的手，转头说：“你别走。”
江续昼稍愣片刻，略粗糙但异常温暖的掌心，反握了握她的手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