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珈莉把手放在乔淇岸手上，合上眼睛，用一副即将英勇赴死的架势说：“因为我分不清楚双胞胎，不知道他们俩谁是江棹月。”

    乔淇岸：？？？

    旁边的小公主还没意识到，胳膊肘放在膝盖上，颇苦恼地撑着下巴：“好难啊，双胞胎也太像了。”

    乔淇岸大脑飞速旋转。

    她摸了摸头顶，觉得那里有点烫手，钻石头冠下面好像冒出机器过载的白烟。

    “哪里像了，他俩连性别都不一样。”

    她沉默了近一分钟，想起什么，补充说：“都两年了，而且你知道你经纪人其实叫江续昼吗？”

    叶珈莉惊讶：“那江棹月是谁？”

    “江棹月是他姐。”

    叶珈莉似懂非懂，嘿嘿冲她笑。笑完又担忧地抓紧她的手：“千万别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好不好？”

    乔淇岸无比认同。

    这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江续昼。

    从第二赛段开始，音为Music从每组每周直播，变成了创排期间实时直播。

    除了经纪人还没通知到其他选手，因此乔淇岸也不知道此时鳞翅剧团的直播间镜头一转，拍到江续昼坐在不远处的观察室里，撑着腮陷入沉思。

    这其实是主题发布前的娱乐环节。

    经纪人发布任务，去隔壁观察室用隐藏好的摄像头看团员有没有认真完成。

    他看着疯狂滚过哈哈哈的弹幕。

    哈哈哈里穿插着评论乔淇岸和叶珈莉的相处，像妖女不小心捡回来个小笨蛋，实在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宠着。

    生气不合适。

    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这个团总能抓住出其不意的角度，制造出奇怪的话题。

    差不多到排练时间，乔淇岸拿钥匙打开会议室门，江续昼跟在其他人后面进来，脸上挂着不太通畅的表情。她关心地过去问：“你便秘吗？”

    江续昼友好地回应：“闭嘴。”

    围着圆桌落座，节目组把放着赛段主题的信封递给主理人。乔淇岸接过来，和坐在旁边的司小川视线相交。

    这几天化疗后，她看着司小川，不受控制地想到放置在冷藏格太久的茄子，快速枯瘦布满褶皱。

    上次录制后，梁玉说想设计个团徽之类的东西。她没做好之前，大家约好每次出镜都自己选个有蝴蝶花纹的饰品戴上，显示他们是一个团队。司小川用有黄黑相间的蝴蝶花纸装饰氧气瓶，包头的方巾也是同色系。

    想到黄黑相间的头巾下面，应该已经没有头发了，乔淇岸觉得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揪起，涌起种说不清的情绪。

    她把手卡交到司小川手里，由她宣布。

    司小川瞬间绽开笑容，念出卡上的主题：“爱情。”

    她托腮看着冬日阳光：“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主题。”

    乔淇岸转过身，面对白板用手擦了擦，拿马克笔准备记他们的提议。

    Zoe：“简单啊，《All I Ask Of You》，两个主唱都已经练过了。”

    这个唱段太容易想到，就显得有点太草率了。乔淇岸觉得她私心是不想再教叶珈莉唱歌了，好在江续昼说目前已经有至少三个组选这个，她在这首歌上画了线，去掉这个选项。

    梁玉：“《Helpless》？《汉密尔顿》也很经典。”

    乔淇岸想到原剧除了主角外，舞台上下左右黑压压的伴舞，觉得经费和心一起滴血，不敢算要带多少节钢琴课才能够请这么些人。

    Zoe：“女孩要穿大裙摆，还有男士的紧身半截裤，三周你能做出来吗？”

    梁玉：“当我没说。”

    划掉。

    两个小时后，白板上画满了杠杠。

    乔淇岸从站在白板前，换到了在转椅上瘫坐着，抓着自己的头发挡在脸前面。不光房间里的人吵，被节目组打开的实时弹幕也哇啦哇啦不停说话，世界好像被建议和限制堆满了。

    只有梁玉一个布景师，布景不能太大，服装不能太复杂不然做不出来。

    人不能太多，没钱。

    不能和其他组选重复。

    有的高音叶珈莉唱不上去；粉丝强烈抗议，不许把叶珈莉漂亮的小脸蛋涂成绿色演坏女巫；所有人都讨厌《西贡小姐》；江续昼没时间陪他们学法语歌词；舞台不能没创意；表演太多程晨放不开；古早剧目他们几个自己都不愿意看。

    还有一次，因为配角时长太多，直播间突然涌入一大批叶珈莉的粉丝，已经掀起过一场生死大战。

    容槿提到《报童》里的有一首对唱《Something to Believe In》，会议室已经安静得没人想说话了。放完视频。江续昼靠在转椅一杯上，悠悠溜了一圈，回到原位手交叠放在桌上开口说：“我觉得——”

    乔淇岸：“你能不能别觉得。就这个吧。”

    江续昼：“我还是想觉得可以吗？”

    “确实是爱情，而且人少。但是有点像迪士尼行活儿，没太大惊喜。”

    他上前，拿了马克笔又划掉一个选项。乔淇岸心里盘算着，真想一个摆锤过去，把他压在水泥地上摩擦，给他超级无敌个大惊喜。

    “乔小姐笑这么高兴是想到什么建设性意见吗？”

    回过神，见他脸色不对，她翻开手边的笔记本，埋头在上面戳出黑点点。

    江续昼把画满废弃提议的白板反过来，用新的一面开始写他对于这个赛段，怎么展示叶珈莉不光有笨蛋小公主的一面，写了各种帮她拓宽戏路的想法。

    会议室肃静得所有人昏昏欲睡。

    乔淇岸趴在桌子上转笔玩，膝盖被谁捅了捅，她低头看见Zoe传过来张纸条，上面画了粉丝提出的离谱建议。她趴在乔淇岸耳边小声唱：“你去小猫抓俱乐部吗？”

    一句莫名其妙戳中乔淇岸笑点。

    她怕被镜头拍到，头埋进笔记本里狂笑。

    讨论两个小时，脑力体力透支却没有任何进展，听到什么都会觉得无比搞笑。

    江续昼拍拍白板：“什么那么好笑，上来说。”

    Zoe被感染似的，憋不住放开声音大笑：“他好像我高中班主任。

    ”

    想到他高中班主任的外号是元谋猿人，乔淇岸笑得更厉害，在江续昼快黑透了的脸色里，想停都停不下来。还带着叶珈莉也开始嘿嘿乐个不停。

    江续昼摇摇头，知道一时半会她们控制不住自己，找了Zoe唱的原视频投到大屏幕上。

    关了会议室灯，坐远看了会，最后嫌乔淇岸太吵，往她嘴里塞了半个没熟透的橘子，乔淇岸瞬间笑不出来了。江续昼伸手捏住她的耳垂让她转头，看大屏幕上放的片段。

    “这个不是就很好吗，这首叫什么？”

    “《Light My Candle》”司小川点头，“爱情的火花，比热恋更吸引人。”

    确实。

    女主开放的小野猫人设和叶珈莉有反差，音域也在她舒服的范围里。

    现代服装。

    布景不多。

    江续昼：“灯光乌漆嘛黑，看不出来我们道具是赶制的。”

    其他组进度已经比他们快了，乔淇岸帮叶珈莉顺了歌词的呼吸和停顿，从柜台里找根蜡烛给她拿着，想先试试效果。

    以免练了几天发现不对，再来一次头脑风暴她会受不了。

    有点苍白内敛的角色也正好适合程晨，说他不会演戏，唱到“你在发抖”的时候，还知道脱外套给叶珈莉披上。

    这个赛段不是清唱，加了表演所有人都担心叶珈莉又像上次一样卡住。

    这次有乔淇岸站前面，提醒每个动作，倒是很平滑。

    叶珈莉举起蜡烛：“你能帮我点蜡烛吗*？”

    烛芯卷起火光，照亮他们年轻好看脸庞的刹那，乔淇岸觉得这个主题她们行了。

    下一秒。

    叶珈莉鼓起脸蛋，运足了气，发出巨大呼声吹灭蜡烛。

    乔淇岸的脑子跟着烛火黑了一下。

    “偷偷吹灭。”她耐着性子，重放了遍视频给他们看，“趁程晨不注意，悄悄地把蜡烛吹灭，然后再问一遍‘你还能帮我点蜡烛吗？’”

    程晨除了唱歌还是没话，重新帮她点起蜡烛，转身等着那句歌词。叶珈莉果然听话地小心轻吹，烛火摇摆了下，没熄灭。

    乔淇岸：“对准了用力吹。”

    叶珈莉：“怎么偷偷但是用力吹？”

    蹲在墙角的摄影师噗嗤笑出声。

    她演示了一遍，叶珈莉还是没搞明白，乔淇岸决定换一段再试。拼了两张桌子让他们并排坐上去，嘱咐程晨唱火柴划完那段歌词。

    叶珈莉：“还好有月光，我们的眼睛会适应黑暗。”

    他们在投影仪唯美的白亮光线里对视，牵起手，桌子失去平衡从中间拼接的位置滑开。

    “我没事，我没问题。”叶珈莉坐在地上举起手表示没受伤。因为没人叫停，带着小哭腔坚持唱完自己的段落：“胡说八道。”

    乔淇岸关了伴奏带，拉着江续昼走到楼道没有摄像机的地方，小声说：“我们完蛋了。”

    江续昼：“精准的。”

    生活用的道具和剧场不一样，他们需要更大的空间熟练走位和道具。灯光也要根据他们的动作调整，这在咖啡厅里是不可能办到的。听说这个赛段，节目组在比赛日会提供现场乐队，他们也需要有和乐队磨合的条件。

    乔淇岸没法想象把一支管弦乐队搬进小咖啡厅。

    江续昼低头看手机上滚动的弹幕，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情绪，还是下意识拧起眉心。

    “骂我了？”乔淇岸太熟悉他这种“大事不妙”的表情。

    “没事。”

    她凑过去看的时候手机被按灭，他重复了“没事”，牵起唇角笑了下：“场地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其实，我应该知道个办法。”

    乔淇岸把手伸进口袋，手机正贴着毛衣外套底部震动。

    这是纪楷言今天给她打的第八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