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一开始,乔淇岸还以为是谁家的鸽子,忘长脑子撞破了玻璃。靠近了才看清是个笔记本,Zoe摔了一本还不罢手,还想再扔第二本被左右坐的人拉住。

    为了司小川,Zoe把脖子上的chocker、手链、衣服通通换成了白色,但还是没放弃玄乎其玄的哥特风格。

    层叠的白纱飘飘荡荡,看起来像巨大一摞卫生纸。

    平时团里Zoe和乔淇岸年纪相仿,向来相处很和谐,今天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红肿的眼睛盯着她质问:“你认真的吗?”

    “你已经招新舞监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老师的办公室清空,方便新人搬进去?”

    乔淇岸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剧院房间虽然多,装修好的办公室确实就那几间,所以司小川的办公室应该是要清空的。

    Zoe:“你不能这样。”

    乔淇岸有点不耐烦:“这是我的剧院。”

    “鳞翅剧团在台下是家人,这是老师说的。你在干什么?”她眼神空洞地盯着被摔在墙边的笔记本,突然冷笑了声,掀起眼皮只瞥了乔淇岸一瞬,便立刻转开,“没人教过你对吧?对待自己的家人不该是这样的。”

    江续昼用力把咖啡杯拍在桌面上。

    Zoe反而跳起来,用力推他的肩:“你管管她啊!让她正常点,她没有情绪我们还有,我们需要多点时间接受。”

    乔淇岸拨开江续昼,把他搡回椅子里坐下,脚向后踢开转椅滚轮,人和椅子一起滑出战场。

    她低下头贴近Zoe的脸,几乎要吻到她身上鼠尾草的的气味,脸上带着种故作柔情和善的笑意,柔柔地轻声发问:“对不起,但是我实在听不懂你想暗示什么。我没有家,所以不知道家人是什么吗?”

    听到什么好笑绝妙的笑话似的,嘴角缓缓勾起,不顾房间里还有摄像头,仰头放声大笑。笑得马尾披散下来,眼里水光一片。

    皱巴巴的灰连体裤都挡不住的美艳。

    但是过于明艳妖冶,反而激发生物本能的警惕性,太过鲜艳张扬的颜色普遍是淬毒致命的。

    会议室纸页摩擦、电缆挪动的声音集体哑火。

    十几号人没一个敢大声出气。

    乔淇岸甩开江续昼想拉她的手,带着鲜红的指甲拨顺Zoe气急弄乱的白纱。

    对面的女孩眼神畏缩了下。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所以说实话,我真希望我是个孤儿。”

    转头正对上了镜头,摄影师没去捕捉特写,反而下意识低头看鞋。

    没特写,她就兀自走到镜头前:“我当然知道我们刚失去了一个成员。但是仔细想想司小川的遗嘱,她让我们向前看,去找明天。我也觉得目前剧团里还活着的生者更值得怜悯。”

    乔淇岸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拍回桌面。

    “与其花时间悲痛欲绝、哭天抢地,我更希望比赛能继续下去,让下个月工资有着落,你们觉得呢?”她把Zoe的椅子推回原位,手指着软垫,“现在你最好坐回去,选出一首歌,把会开完。否则——”

    Zoe从兜里掏出个小玻璃瓶,乔淇岸挪了半步,绿莹莹的液体全泼在地上。

    “我诅咒你的未来!”她尖叫,撞开会议室门跑出去。

    乔淇岸:“搞笑吧你,我根本没有未来!”

    她气得不行,甩上门,回头见梁玉正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水杯一一收进包里。

    看起来很忙,实则不停把同样几件东西反复来回倒腾。

    注意到乔淇岸看她,梁玉慌里慌张说:“我得回去……”没编出什么好理由,顺口拉了个背锅的:“接我儿子。”

    乔淇岸看得难受:“赶紧走吧。”

    容槿提起包,快步跟了出去。

    叶珈莉和程晨坐在角落没有动,似乎被吓到了。

    虽然程晨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

    她不知道,也懒得多想,按灭会议室灯,倚在门边疲惫不堪朝他们招招手:“都走。休息去吧。”

    昨晚信誓旦旦说可以参加,才录制半个小时就变成这样。

    给节目组道了歉,导演从惊吓里反应过来,憋住笑连说“没事,能理解”,后槽牙还是快咧出来。收话筒线的时候,乐得嘴角出现在了后脑勺。

    正经人谁愿意看练歌,精彩绝伦能上热搜的吵架有意思多了。

    锁门前按司小川说的,打开鬼灯。

    舞台以小灯泡为中心亮起来。

    乔淇岸累得觉得走不到门口,她坐在灯柱旁边,摸到怀表表链拽出来。乔岚的照片出现在怀表盖下,她靠近妈妈低声问:“我该怎么办?”

    Zoe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

    不是的。

    乔淇岸能感觉到,各种强烈的情绪正在血液里横冲直撞。

    强烈到她没法控制,强烈到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面对这些将要脱轨、几近疯癫的情绪,压抑是最好的办法。

    她也想一鼓作气,让生者和逝者都为她骄傲,可是做得再多,这个剧团似乎都只能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

    尝试永远都是自讨没趣。

    她实在看不出这次为什么会例外。

    停车场已经空了,唯独江续昼高调的阿斯顿马丁还等在那,关起窗户但是显然通着电,发动机嗡嗡作响。乔淇岸故意绕开,翻过剧院后面的玫瑰园栅栏,跳过花丛坐上反方向公交车。

    没有工作的早晨,时间多得根本不知道该去哪。

    到咖啡厅附近,乔淇岸按了铃,司机开门放她下车。

    风铃摇了几下,一时被门口新换的射灯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才过去几周,但是感觉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有了剧院不用在这拍摄,把咖啡厅钥匙还回去的时候,荀彻难过了好久。

    他还想接着休息。

    恢复营业以后,他把鳞翅剧团和叶珈莉的照片洗出来,挂在原本的猫猫大头照旁边。

    据说最近很多人来店里打卡,生意不错。

    不过乔淇岸严重怀疑,打卡的人大概率不是来看她的。她那张占了半边墙的照片尺寸和叶珈莉的调换一下,估计客人能更多点。

    开业时间都还没到,大橘睁开惺忪睡眼,看清是她,喵喵叫着凑过来,拿头蹭了蹭她的手要吃的。

    几周没见,目测又肥硕了一圈。

    乔淇岸削好苹果给它闻了闻皮,大橘对此毫无兴趣。

    “不识货。”她嘟囔了句,边吃边打开暗室门,切了一小块喂给蜥蜴。

    荀彻听到声音探出头:“妹妹回来了!”他忙着烤什么,声音闷在厨房里有点听不清:“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刚收到有你的快递。”

    不记得最近买了什么东西。

    就算买了,应该也不能寄到咖啡厅。

    乔淇岸在快递箱里翻了翻,几乎都是猫粮和爬宠冻干。“没有呀。”她朝厨房喊。

    “怎么没有,”荀彻掀帘子出来,带出一屋子黄油味,“冰箱里,我刚放进去的。”

    冰箱里有一整盒新鲜送到的冰淇淋熊爪面包,放在托盘里用冰袋又裹了一层。

    乔淇岸端出盘子,包装盒夹层掉出张卡片。

    【我最喜欢的小孙女。】

    一眼就看出来是司小川的字迹。

    从第一次见她写签到表,就认下这手古怪的的字迹了。别人写汉字都讲究横平竖直,司小川的字又大又长又瘦,还统一歪着,脚踩在左边,头顶在格子最右边,乍一看像医生画的满纸斜杆杆。

    【我最喜欢的小孙女,上次见面你还忙着往自己身上拉臭臭,应该不记得我了。第二次见面我真的有点被你吓到,你长得那么快,还那么像乔岚,差点真的以为是她回来,在咖啡厅等我。】

    乔淇岸拉出吧台旁的椅子坐下,掂了掂信封,挺沉的。

    似乎每张纸都吸饱墨水,排满了她奇特的字体。

    【从大学开始,小岚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答应要帮她一个忙——维持剧团基本运作,但是在你成年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名下还有一家演艺集团。我愿意在空剧院等她处理好手头的事,以为她很快就能回到棠元,只是这一等,沉寂的时间比我想象里长了太多。要护住她的剧院不被抢走,成年之前我都不能和你见面,每年你生日我只能去咖啡厅留下一束玫瑰。】

    她掀开厨房门帘,喊了声“干爸”。

    “我生日的玫瑰花不是你送的吗?”

    “想什么呢。”荀彻往烤好的蛋挞上加芒果酱,“咱家什么时候能养活花了?”

    说的也是。

    大橘吃叶子吃得口吐白沫,躺几天康复了,还要坚持跑去啃两口。为了这种孜孜不倦、损人不利己的精神,只能把家里和店里的花都搬出去送人。

    翻到下一页。

    【撒种子的时候小岚说过玫瑰是为你种的,不过你干爸说你只能养活仙人掌,还是别直接给你花园钥匙了。】

    乔淇岸:“……”

    【对了,十岁生日收到的钢琴也是我送给你的。准确来说,是我把你妈妈的旧钢琴修好还给你了。】

    【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选择出身;幸运的是,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条路,我们希望你选择能好好长大的路。继续做个乖孩子,好好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她画了个箭头,指向本该压在卡片下的熊爪面包。

    【如果你忘了这一点,回来尝点甜头。】

    乔淇岸叠好信纸装回信封里。

    不想被看出情绪,抓起只蛋挞咬了一口,闲聊似的随便问:“我能用钢琴吗?”

    荀彻点头,似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黑色钢琴安安静静立在二楼会议室角落,秦霜每年都找调音师来给琴调音。加上她是个喜欢在所有东西上罩花布挡灰的人,琴保护得非常好,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架修补过的旧钢琴。

    乔淇岸打开节拍器,踩住踏板,但是没想好该弹点什么。

    手撑着坐垫,冬天秦霜换的长毛绒垫厚实绵密。她摩挲着绒毛,突然心头一颤,扯下琴凳衬布,向上掀开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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