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You Wanna Do

    乔淇岸盯着他,大脑发空。

    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告诉他们的话也是她经过思考,应该挑不出问题的版本,想知道纪楷言怎么看出来的。

    “你见过舆论的力量,这次公关,是唯一把脏水从身上洗干净的机会。你拖的越久,越少人会信我们清白。”纪楷言没发现异样,认真劝她,“这件事影响的不止是繁森的股价,还有你外祖父母和你舅舅经营过的公司。”

    江续昼拍他一下,打断,对她坚定道:“你没有拖累任何人。”

    “我们想反击,就要反驳信里所有内容,如果事情半真半假悬在那,猜测和造谣的人只会更多。”

    乔淇岸默了默:“我不知道怎么说。”

    纪楷言:“从头开始说。”

    “哇哦,你怎么这么聪明。我还想从中间说呢。”

    纪楷言:“……”

    他眼里五分阴鸷,两分冷厉,三分“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于是一米九的大汉拔地而起,一头扎进江棹月怀里:“她好凶。”

    “差不多得了。”江棹月推开他,“出了问题没有关系,我们来一起解决。”

    “浅浅。”

    江续昼握住她的手:“有什么事情,你要告诉我,我们才能帮你。”

    “所以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墙上的钟表敲响整点报时。

    看到消息太迟,留给他们洗白骂名,拯救公司的时间不太多了。

    “那就,”乔淇岸深呼吸,下定了决心,“从你爸开始说吧。”

    江棹月:“我爸?”

    “对。”

    *

    自从秦霜把乔淇岸带回家里,她就不相信荀彻。

    虽然会烤蛋糕,但是她知道所有的父亲都不是好人。

    他也不例外,迟早会像林昭然一样把她丢到外面。

    到家几个月以后,乔淇岸和双胞胎熟悉起来,慢慢开口说话。她在这个家并不高兴,但是至少会跟所有人说早上好,唯独不肯叫荀彻,还总躲着他。

    他也很沮丧,又没办法逼小孩子喜欢他。

    医生说多接触慢慢会好起来,所以一次芭蕾公开课,荀彻被派去学校参加。

    展示完小朋友最近学的舞蹈,段校长别出心裁让她们也给家长教个芭蕾动作。

    乔淇岸坐在旁边不想动。

    段校长过来验收,把她抱起来问:“汤汤觉得爸爸跳的好不好?”

    他体型硕大,像水桶上绑了个小粉裙子,卖力跟不认识的小孩学行礼,好不好还用问吗。

    而且已经说过很多次,每天送她来学校的人不是她的爸爸妈妈,段校长总是记不住,今天心情不好,懒得解释了。

    实话说,“不好。”

    她冷静看着荀彻脸涨通红,知道又要挨打了。

    果不其然一双大手把她从段校长怀里抽出去。

    举高高,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然后黄油味硬戳戳的胡茬在她脸上用力蹭了蹭,塞她一个崭新的,会转圈的芭蕾舞女水晶球。

    乔淇岸抱着水晶球有点懵。

    就只是没说他们不认识,荀彻就这么高兴。

    好像不是所有爸爸都很坏。

    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乔淇岸不再因为被抛弃不高兴,接受了住在一起的家人和她没什么关系这样奇怪的设置。

    慢慢长大了,甚至不再跟人解释。

    棠元是个大城市,家里几个孩子都不同姓的也有,反而如果每见到一个人,都要去解释她父母其实是干爸干妈更费事。

    就算吴轻鸢这样亲近的朋友,知道实情,见到荀彻也是超大嗓门喊一声:“你爸来接你了!”

    那会儿是快升高三,刚从法国的国际芭蕾舞比赛回来。

    乔淇岸比赛里受伤了本来就疼得委屈,看见荀彻抱住他,又着急想给他看新得的奖杯,又哭又笑的,被旁边一个报道比赛的记者抓拍到,登在网上。

    每年艺考季,网上都有评选最美艺术生活动。

    就是把比赛场外和艺考完的照片拿来,评论区比比哪个小姑娘长得好看,挺无聊的新闻,乔淇岸这张照片也被拿过去凑数。

    被远在初杨的林昭然看到了。

    距离上次想起女儿,已经过去十年了。

    一开始他还怕拿不到钱,想把乔淇岸弄回去,但是荀彻和秦霜几乎疯狂地保护这个孩子,只要出门就开车接送。他烦了,找他们面对面谈过,要他们保证乔淇岸不跟他争乔岚结婚带去初杨的任何财产,房产也都归他,这个孩子他们爱带哪带哪去。

    不出意外的话,那笔钱够他花到下辈子。

    然后出意外了。

    乔岚留给他的婚内财产败光了不说,还被人追债。

    想到乔岚结婚跟家里断绝关系,属于她的只是乔氏集团的一个很小的分公司,已经够他挥霍十几年。林昭然信心满满,作为乔氏的女婿,去接手公司。

    只得到一张遗嘱。

    乔岚的父母越过断绝关系的女儿,特意设置高了继承年龄限制,把所有财产交给乔淇岸。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乔淇岸未到继承年龄夭折,公司直接全部捐到慈善机构。

    纵横商场的老油条,意识到不对,提前想到了所有让林昭然一分钱拿不到的方法。

    他骂了上万遍也没用,只能去网上搜乔淇岸近况。

    看到照片,林昭然和林海明都很欣慰。

    「他们达成了共识

    这是这群三分女中的十分女神*」

    终于可以用美貌变现了。

    初杨的娱乐公司很多。

    林昭然带着照片挨家问过去,全都对未成年签约有限制,还要从练习生或者龙套做起,收入很低。最主要,不等他仔细问,星探都会来一句,“先带孩子来见见吧。”

    孩子林昭然目前还带不出来。

    都快放弃了,曼巴娱乐主动上门联系。

    这是家小公司,没出过有名的艺人,规模也不太大,他之前都不知道。但是曼巴娱乐开口就谈签约,给出的基本工资高得人心痒,林昭然提出挣来的钱全交给监护人管理,他们问都不问欣然同意。

    接下来,他顺着记者拍到那张,【比赛后的激动的父女】的照片,找到荀彻的甜品店。

    卖食品的,就容易吃出肠胃炎。

    他出手大方,很快受害者按他说的,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进去打//砸,乔淇岸按计划乖乖来到初杨。

    走进曼巴娱乐大门,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老板亲自出来迎接。

    从队伍末尾,费了很大劲走到前排,乔淇岸看出他跛脚。

    男人被助理扶着才站稳,目光贪婪地不住在她身上流连:“我叫曾隋。”

    二十来岁,看不出具体年龄,留着标准的莫西干头。

    「高个胖大的帝王

    虽然透过他的胡子看着其貌不扬」

    他拉住她的手不放开:“我能叫你Iris吗?”

    乔淇岸觉得莫名其妙。

    签的合同又不是卖身契,怎么还带赐名字的。

    “不能。”

    曾隋笑起来,摸摸她的头,好像很喜欢她。

    也很重视她,亲自做她的经纪人。

    曼巴娱乐规模很小,主要拍狗血土味短剧,类似真假千金复仇,落跑娇妻之类的,广告也集中出现在城乡结合部。

    内部演员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乔淇岸看同事们的脸,觉得这个公司审美挺统一,有那么点似曾相识,但又说不上来像谁。

    不过给她的,全都是能露脸、时薪超级高、还不影响上学的工作,都是他们有的最好的资源。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恨不得把我和我家人捧上天

    分配了最重要的任务,他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

    曾隋相处起来也算是个谦和的人,拍摄间隙还带她出去吃饭,在西餐厅里点的菜摆满桌子。

    牛肉塔塔、普罗旺斯炖菜、焗蜗牛,看着她尝过,期待地问好不好吃。

    说实话她的胃好像更适合容纳中餐,比起马赛鱼汤,更喜欢剁椒鱼汤。

    曾隋听完扯下桌布把盘子摔个粉碎,用桌边立的手杖砸烂玻璃杯,掀翻桌子离开。

    餐厅所有人都回头看他们,乔淇岸真的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从小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荀彻和江续昼,他们平时在家大声说话都少见,更别说公共场合摔东西。

    她啥也没干,但是尴尬得脸上火辣辣的,捂着脸跑出去,曾隋又在车里低声下气道歉。

    「他说他只是太在乎我,他叫我亲爱的

    他说我们实在很有缘份」

    乔淇岸听完,觉得他脾气确实大,但是人似乎还不错,又喜欢她,就试着问能不能把工资给她。

    没认识几天,直接提解约是不现实。

    但是她的生日在十二月末,还几个月就成年了,哪怕按照其他公司的未成年艺人合约,能拿到手一部分片酬也好。

    没想到曾隋脸色大变,甩了她一耳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来这跟我提要求。”

    乔淇岸捂着脸愣住,目送他一瘸一拐走开。

    还以为曾隋要开除她,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要陪他参加个晚宴。

    公司配了个矮胖的女孩做她的执行经纪人,听完工作安排,觉得这个女孩基本和助理差不多。不过礼貌起见,还是问了她的名字。

    经纪人:“Iris.”

    男化妆师带来晚宴要穿的服装,防尘袋打开,露出堪堪挡住屁屁的细吊带短裙和白色假发,配一双绑带高跟鞋。

    没穿就能想象出这套不灵不灵的打扮,活脱脱像个夜总会舞女。

    “今天不是正式宴会吗?”乔淇岸想跟化妆师打个商量,寻思着先拉进关系,“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化妆师:“Iris.”

    乔淇岸:?

    ??

    ???

    Iris和Iris都没有话语权,互相也不理睬,沉默地帮她换好衣服,化妆打扮起来。

    长眼线挑高加上长相本身就媚,果然很像舞女。

    叫一个名字,化妆间两人都回头,她头晕:“平时这个公司怎么区分你们?”

    经纪人女Iris:“我是Iris7号,他是4号。”

    “……”

    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太理解

    到场果然是正式晚宴,连服务生都穿燕尾服、打领结,女士裙子也都是得体的过膝款式,好像到场还要求佩戴符合要求的帽子。

    乔淇岸一进门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装饰在楼梯上的横幅啪啦掉下来。

    曾隋用手杖头把她推出去,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里,指着横幅对她命令:“捡。”

    安静的会场哄堂大笑。

    再迟钝,这训狗的口气也听得懂是在羞辱她。

    只是乔淇岸不明白为什么。

    遇到熟人,曾隋在她臀上拍了两下:“走开。”

    她恨不得把桌上的香槟全扣到莫西干发型上。

    流苏太闪,一动就有人看,找服务生要毯子还没人理她,只能躲在角落祈祷这事抓紧点结束。

    打扮异常扎眼的男人,端着两杯香槟花枝招展飞舞过来。

    反光的亮紫色漆面西装,加上右肩巨大一串热带花束,在黑压压的燕尾服里,亮得像个迪斯科灯球。

    他把手伸到乔淇岸耳边,“你这好像有东西。”

    打了个响指,手一翻变出红玫瑰递给她,她正要接,手再一翻,玫瑰变成枚硬币。

    乔淇岸笑了下接下硬币。

    “乔淇岸,你好。”男人准确无误叫出她的名字,对她不认识自己也没有生气,从口袋里拿出名片给她。

    【黑鹰文化,付星泽。】

    她知道黑鹰文化。

    国内数一数二娱乐公司,听说家族产业涉及的领域和业务非常多。

    付总有钱有底气,说话自然也直:“曾隋可是我们富二代圈子里有名的二百五,跟着他没前途,要不要考虑来我公司?”

    “为什么?”

    这几天曾隋态度变化,已经学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我喜欢交朋友,”付星泽拨开她脸旁的白色假发,“漂亮的朋友。”

    眼神移到超短裙。

    周围有男人盯着她胸和大腿看,付星泽挪挪位置,挡住他们的视线,吩咐助理拿外套来,“你干嘛在这穿成这样?”

    乔淇岸:“曾隋二百五呗。”

    他的手指比女人还柔嫩,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她忍不住问:“喜欢漂亮的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付星泽:“我又不挑。”

    “……”

    挺超前的。

    助理拿来外套和毛毯,顺便带了个平板过来。

    勉强挡住她所剩不多的尊严,付星泽开始讲黑鹰文化在法国新建游乐园的计划。

    乔淇岸之前也不知道,游乐园不只是过山车和旋转木马那么简单,更重要的其实是幕后的艺术管理人员。

    要给游客沉浸式体验,美术和舞蹈编排必须达到高度统一。

    付星泽就是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舞蹈编导,去翻了历届高校学生作业,乔淇岸的编舞作业一直在他备选名单里,今天运气好刚好遇上。

    她要做的,是根据乐园想呈现的风格,编排园区里的歌舞表演。

    包括人偶该怎么挥手,花车拍照应该怎么互动,都要经过她设计,让人眼前一亮又不突兀。

    这几个月已经厌烦娱乐圈里被评价、指指点点的感觉。

    听说不是去当艺人,乔淇岸喜出望外:“你是要给我工作吗?”

    “当然不能,我又不是二百五。”付星泽说,“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跳过七七八八的初选,带上你的作业来找我面试。”

    乔淇岸想问的话未开口,他已经猜到:“只要能让我赚到钱,黑鹰的法务可以帮你解除任何合约,解决你去法国的签证。如果我们能达成合作,去法国前的这几年我希望你好好上课,我也会找老师培训你。”

    曾隋看过来,付星泽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平静的笑。

    转头对她笑着说,“当然,除非你愿意跟着二百五拍一辈子脑残土剧。”

    曾隋走过来,他快速点点名片:“现在你知道我电话了。”擦肩离开时,他低声说了两个字:“藏好。”

    曾隋送他离开,笑着挽住乔淇岸的手。

    服务生留他拍合照,手杖毫不留情压在他的脚上碾过去。

    “Iris,”

    乔淇岸拒绝过很多次,他还是坚持这么叫她。

    粗短的手指抚摸过她的假发,“他跟你说什么?”

    乔淇岸:“闲聊。”

    “你跟他说什么!”

    曾隋声线拔高,握拳砸向方向盘。

    “我这么爱你,你们说什么了!!!”

    喇叭撕扯开黑夜的寂静,在耳边持续炸响。

    他猩红着眼,扑过来动手撕扯乔淇岸身上的毯子,紧绷绷的西装缝线在愤怒中爆开。他烦躁地几下把外套和领带拽下来,扯成碎布扔出车窗,再次扑到她身上,疯了一样抢包。

    搭配裙子的流苏小包被这么拉扯,东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曾隋捡起那张名片,贴着她的脸怒吼:“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他妈是我花钱买来的!”

    他眼球里爆出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乔淇岸真的害怕了,觉得面前的人要发疯杀了她,后退躲到车门旁边,摸背后的锁。曾隋发现她要开门,一脚油门踩到底。

    发动机极速摩擦,车头灯在黑夜里横冲直撞,乔淇岸尖叫要他停下。

    不只是速度问题,他是个瘸子。

    开车要用的右脚不好用。

    他跟没听到一样,撞开围栏冲出宴会场地,碾压过冻土,无视任何指示牌和红灯,在高速路迎着对面车尖锐的喇叭一路逆行。开关狂闪远光灯,飞驰在路正中间。

    “快停车!”乔淇岸摸到手机要报警,被抢过来扔出窗外,她用力拍玻璃,希望有人能路过拦一下。

    曾隋一脚刹车,车头光束撞向绿色围栏,冲进黑夜。轮胎在雪堆上打滑,横暴旋转一圈停在雪地中间。

    “滚!”

    他打开门,往外拖着她的腿:“滚!死贱人,别让我再看见你!”

    车咆哮着开走了。

    乔淇岸想起一句至理名言,“曾隋是富二代圈子里著名的二百五”。

    “去你妈的,神经病!”

    她对着空旷的雪地吼了声,余音被雪花吸收。

    火气消退,冷风密集割在身上,才意识到被扔在了荒无人烟的暴风雪里。

    包和手机都被他扔了。

    摸遍全身,剩下的唯一一个硬币,是付星泽变魔术送给她的。

    她颤抖着,扑向电话亭拨通了江续昼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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