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本就吃瓜到热烈的顾客都看过来。

    叶珈莉才不管有没有被拍，小身板挡在乔淇岸前面，矮了半个头。

    回头看看发现挡不住，展开外套，向上拉高，牢牢挡住身后人的脸。

    真的很像村里护崽的大鹅。

    “你是坏女人，你就知道在公司缠着阿昼哥哥！我都听见你说汤汤姐姐坏话了！”叶珈莉越说越起劲，害怕别人不信，凑到旁边偷偷录象的客人身旁，对着人家相机：“她那天说——”

    乔淇岸扑过去。

    一手按手机一手捂嘴。

    “好了好了，真乖，”她拍拍叶珈莉的头，让她停止嘟囔，“坏人已经被你吓跑了。”

    尚丹若站在门边，尴尬地两手交握，进来也不是，这会跑了更尴尬。

    “汤汤，方不方便——”她吞吞吐吐，眼神朝楼上瞟。

    谁都能看出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私下谈谈。

    乔淇岸让她先上楼等，把叶珈莉带到养蜥蜴的房间塞给荀彻看管，摸摸头，安抚了半天，才放下心不跟到楼上去她们说话。

    “不许敲玻璃了。”乔淇岸出去时提醒。

    叶珈莉噘起嘴，悻悻收回手。

    会议室里，尚丹若看窗外没头没脑乱飞的白鸽出神，没听到她上楼。乔淇岸找了个椅子坐下，敲敲桌子，想不出能和她深谈什么，开门见山道：“直说吧，找我什么事？你们江总监这次又要移民到哪去？”

    尚丹若显然被这个开场词打得措手不及，脸上表情一瞬间扭曲。

    很快低下头，睫毛扑棱棱挂上水雾，眼角皮肤泛起红晕。

    恢复楚楚可怜，被欺负了柔弱欲泣的无助样。

    昨晚刚蒙在被子里，熬夜看完的宫斗穿越白莲花爽文警铃大作。

    现在的乔淇岸比自带系统还强，才知道原来学霸如江棹月，在考场上是这种全知全能的感觉。

    拿手机调了下店里的摄像头。

    不管一会要表演把自己推到还是给自己泼水，第一次当女主，必须记录下这个时刻。

    来了来了来了。

    她靠在椅背上，还有点兴奋怎么回事。

    尚丹若走过来，从背的大包里掏出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摆在她手边。

    说得尽量大声，只是像在害怕什么，尾音都在发颤。

    “对不起。江总监确实没有要移民，我嫉妒你乱说的。”

    “是大学的时候，我帮他垫住院的钱，才知道你们分手，你把钱全都拿走了，当时对你印象就很不好，后来还看到网上那些不敬业、耍大牌的言论……”

    她哽噎住。

    说不下去了，仰起脸擦掉快掉落的泪滴。

    “我承认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他，所以还总更他说这样对你不值得。看了澄清文案才知道以前对你有误会，真的对不起。”

    乔淇岸：“……”

    把藏在袖子里的改锥放桌上，拉开门挥挥手，让楼道里潜伏的保镖都撤了。

    怎么不按剧情。

    本来想给她开瓢的，还有点整不会了。

    “希望你能原谅我。”尚丹若赶紧加了句，“不原谅也没事，我捕风捉影，乱听乱传，我长记性了。”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放慢了。

    乔淇岸感觉到每块关节都僵住，费了很大力气，才咯吱作响地排顺，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一抽想跟她握个手，尚丹若正好羞愧难当低下头，差点拍她脸上。

    乍一惊收回胳膊，严厉打了下自己这坏手，快步出去关上会议室门。

    把客人单独留那是有点没礼貌。

    但是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委托公关写的澄清文案发出去后，阅读量这么高，有江续昼找了媒体的缘故。但同时也有不少过年闲得发慌的博主，献祭了长达四十分钟的匿名信对照，重挖以前报道逐字分析。

    收到千万点赞收藏。

    澄清的本来就是事实，证据和时间链条清楚干净。

    公关公司返回数据，也证明多数人都选择相信乔淇岸。

    真相和捏造的匿名信顶在热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羡慕舞会转账，讨伐举报者，惋惜音为Music下架，买繁森推出的新产品，因为聊天记录江续昼被他亲姐备注“那个男的”，纷纷涌到EDDA官博下玩梗。

    连《野鸢尾》都被翻出来重听，音乐榜单热度居高不下。

    就是没人给乔淇岸道歉。

    几天前还追在她身后口诛笔伐，恨不得挂菜市口示众的人，此刻消声觅迹，抹下面具藏匿在人群中。人们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到底做过什么，也不在乎她是否清白，脏水泼出来的一刻，狂欢开始。

    互联网需要的只是一个妖女。

    一个供人发泄情绪，以最恶意想法猜忌的符号。

    至于妖女背后的是什么、是谁、会不会被伤害，关我屁事。

    她把荀彻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咖啡豆拽出来，冲了杯咖啡端上楼。

    “你是第一个为这事跟我道歉的人。”乔淇岸沉默了下，真心说，“谢谢。”

    尚丹若：“你们没有因为我吵架就太好了。以后都不会了，我申请了调去槐安分部，下个月就走。”

    “也，不至于吧。”

    真狠啊，自己流放自己。

    “其实算是升职。”

    乔淇岸“哦”了声，闲聊就此中断。

    本来也没多熟，面对面坐着怪尴尬的，看着她小口喝咖啡，鬼使神差问了句，“听说顺口溜是你编的？‘黄瓜胳膊玉米牙’，说我丑的那个。”

    尚丹若被呛了下，不正常的潮红从脖颈开始向上爬，瞬间占满整张脸。

    “不是，我没想说你丑的意思。”捏裙边的手指，慌张地把布料绞成一团，“我就是，嗯，想讨好男人嘛，所以就——”

    “都是江续昼让我编的。真的，我不编他还瞪我，哇太没素质了那个男的。”

    乔淇岸笑得想死。

    这姑娘识时务的程度绝对堪称俊杰，没事阿昼，有事都怪那个男的。

    “他怎么就非让你编？”本来还想再逗她一下，看尚丹若要哭不哭的表情，还是放弃了，改口恭维，“所以你是他认识的人里最有文化的？”

    尚丹若矜持扭了下腰，微微抬起下巴：“非要这么说也行。”

    她拿出刚才到楼下顺便取来的剧本：“你不忙的话，能看看这个吗？”

    “我需要有文化的人提点建议。”

    周围认识的人都太熟。

    加上她现在是个标标准准被冤枉的小可怜，不管写出什么他们都会说好。

    半生不熟，工作还和宣传文案有关系，尚丹若是个很好的读剧本人选。

    荀彻不知道在楼下听了叶珈莉说什么，隔几分钟就上来看一眼，说是给她们送点心，弯腰兜里不小心掉出剪刀。

    看了两行又被打断，乔淇岸终于不耐烦了：“爸！”

    回头看，江续昼正抱臂斜倚在门边。

    似乎听得受用，吹出声口哨，嘴角弯起似有似无的弧度，“哟，乔小姐这么迷恋我呢。”

    乔淇岸闻声立刻站起来。

    忘了大橘还窝在腿上睡觉，从梦中突然被扔到地上，肉肉摔出声厚实闷响，埋怨地哈了口气跑走了。她才意识到周围还有人，又坐回去。

    谨慎看尚丹若一眼，都有些局促。

    江续昼立刻不乐意了：“看她干什么，过来看我啊！”

    他朝尚丹若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走过来拿起乔淇岸的包，推着她往外走。“本子你带回去慢慢看，我先带媳妇儿回家了。”

    乔淇岸在后面踢他一脚。

    江续昼收到提示，更变本加厉，路过厨房，特意掀开门帘，对里面喊出欠揍的一声：“你闺女被我领走咯！”

    荀彻脸上还沾着面粉，提起擀面杖追出来。

    江续昼呲出后槽牙，笑出狂悖的颤音，拉着乔淇岸跑进雨里。

    出店门就是步行街，行人很多。

    最近匿名信热度还没下来，他帮她拉高口罩盖过鼻子，只露双眼睛，在夜色里弯了弯，反射出招牌霓虹灯的红光，像只存了怀心思的猫，故意勾人。

    “你还不打算跟他们说实话？”

    干爸干妈看到匿名信和澄清公文的对照，又心疼了乔淇岸一阵。

    他们眼里的江续昼，更成了不帮忙还口出狂言的逆子，骂得更厉害

    “懂不懂行，”他屈起食指，弹在她脑门上，“我们演员塑造个深入人心的形象不容易，离观众太近容易幻灭。”

    乔淇岸：“你本来就是个大骗子。”

    江续昼牵住她空出的手，五指插进指缝，紧紧相扣。

    “我可从来都没想骗你。

    她“嗯”了声，侧目去看他。

    春雨淅淅沥沥，暖黄的路灯光线下，反射成断续微细的银丝。

    他拿长柄雨伞的手执意斜着，伞影和他的身影把她密密护在里面。乔淇岸抬手帮他拂掉飘到肩上的雨丝，才听出刚那话意有所指，于是问：“但是呢？”

    “有些事我怕说太早，办不成让你失望。其实我没出差，我和Chloe去法国了，还记得Chloe吗？”

    “就你认识的那个设计师嘛。”

    给她女儿教钢琴和声乐，才付清团员的工资，怎么会忘。

    不过最近寒假不上课，有段时间没见了。

    “她丈夫是科技公司CEO，你说过Iris是学计算机的，他帮忙留意了觉得公司里有个人符合。但是她结婚以后把姓、名都改了，还搬去法国，我们就飞过去找了一趟。”

    江续昼低头吻吻她额头，看着她，平静道：“我们找到Iris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通过Iris找到了当时受雇她家的律师。

    程曦交接到Iris8号掌握的证据，都交给他整理。不过绑架事件后，他们和乔淇岸断了联系，证据没处可交，也都怕再被探听出下落，不敢回国。

    原来能让曾家父子畏惧，迫不及待要Iris8号闭嘴的，是他收集到了曼巴娱乐当时所有雇员的名单。

    他的工作就是招聘新人和安排艺人工作表。

    名单里不仅有真实姓名、年龄，还记录下每个人被虐待、殴打受伤的时间和次数，还有被曾隋安排去陪酒的行程。

    名单里不乏像乔淇岸一样的未成年，只要公开，曼巴娱乐就罪加一等。

    他们本来就习惯让人消失，出事前删掉了系统里的所有合同。公司很快被拆散瓜分，新公司不需要，也并不在意Iris们的去留。

    互相不认识，更没人在乎。

    蜉蝣本不该翻出风浪。

    但是这次，江续昼按名单逐一联系后，所有还在的Iris都同意作证。

    匿名信里最后一条，关于曼巴娱乐的澄清文案，终于可以发出来了。

    倒也影响不了曾隋什么，估计行刑能快点。

    “可是合同都没了。”乔淇岸担心，网上会有人觉得他们请演员合伙撒谎。

    “记不记得，我在槐安的时候，黑了漆美滢的电脑。”

    江续昼指尖点点她的太阳穴，狡黠且得意。

    “木马会自动拷贝，江棹月用技术恢复了。里面有你的合同，应该也是曼巴娱乐剩下最后一份，还有曾隋和程曦对峙的完整录象。”

    “而且这份录像没剪辑过，有录到林海明。可以非常确定，他就是当时在现场拿摄像头，帮忙处理尸体的从犯。”

    加上孙姨也同意，出面证明林海明参与虐杀乔淇岸。

    林海明很快就会被通缉了。

    “等下，孙姨？”乔淇岸脑子有点不够用，“我家以前那个保姆吗？干妈说林昭然把她赶走以后，没人知道她在哪。”

    “嗯，除了我。上次出差，就是去找她。”

    江续昼懒洋洋歪过身子，靠近她，嘴角正巧蹭到她鼻尖。

    她踮脚凑上去，想到什么迟疑了下。

    “你上次，不是假装出差，其实离家出走了吗？”

    “我媳妇儿还在这我凭什么离家出走。”江续昼目光闪过不小的探究，惊讶他们的信息居然这么不对等，“傻不傻，我走的时候不说了，浅浅以后不用害怕了。”

    他抬手又想弹她额头。

    迟疑了下，放下胳膊，带上点鼻音闷声说，“可能怪我话说得有点不对。还只会用笨办法，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慢慢解决。”

    乔淇岸拉下口罩，勾住他脖子用力吻上去。

    行人踩着水往来路过，江续昼耳垂通红，揉了揉她的头发：“要看礼物吗？”

    他从巴黎带回瓶限量版香水。

    玫瑰味的，加分。

    还有个礼物，是餐桌上超厚实的信封。

    她没拿稳，里面装的付款收据散落一地，好不容易把流着口水的莫扎特赶开，在餐厅角落里捡回了东京的酒店、机票，还有迪士尼乐园的两天门票。

    江续昼：“去年就想请极个别人去玩，结果人家压根儿没搭理我，反思了一整年，发现我错在让你一个人坐飞机。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我的宝宝确实不该受这个委屈。”

    “没关系，这次全都安排好了，攒的假期够陪着你去想去的所有地方了。”

    乔淇岸看着歪歪扭扭的外国字，抬头对上他眼里诚恳，充满希冀的光点。

    诧异问，“你去年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