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解无情

    晏和到得金鳞司,已经迟了。

    “王爷可还好?”宋简候在门外,觑着他的神色问。

    晏和淡淡嗯了一声,昨晚宋简和庄思飞都来过,吴伯挡了,没能见到他。

    “昨晚属下在玉树楼碰见一位熟人,把她带回来了。”宋简说。

    昨晚宋简已经准备下值,晏和突然让他带人去玉树楼查抄,没说原因和目的,只说有任何异常来报。

    他去了,带回来慕纭。

    宋简猜测颇多,要么是慕纭去玉树楼寻欢,王爷或者苏胤气不过,想当场捉奸,要么就是慕纭有别的猫腻。他先查封了玉树楼,只带回她一个,昨夜安置在正堂侧厅。

    “她说是去大理寺查案,但属下没有看到大理寺的人,一夜过去他们也没来问过。”宋简简单汇报了几句。

    晏和点点头没让他跟进去。

    慕纭在正堂里坐立不安,见他来了,显见得吓了一跳。

    “慕姑娘为何会在玉树楼?”晏和将她的惊惧看在眼里,神色平淡。

    “帮大理寺查案。”慕纭说辞不变,只不过面对晏和,声音不那么平稳。

    晏和知她撒谎,也不逼问,说:“本王请苏少卿来接你。”

    “不用!”慕纭激动得不寻常,晏和瞥了她一眼,她懊恼想补救,“他刚官复原职,最近很忙。”

    “那便等他闲时来接。”晏和说着要叫亲卫。

    “等等。”慕纭破罐破摔,“我还认识一个人,与王爷相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晏和看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他不很在意她去做什么,她不会武功,有点心机,但不算深,他原本只是想帮苏胤一个小忙。

    “就是孤霞山少主,魏不绝。”慕纭咬牙道。

    晏和脸色陡变。想到前事,她画技卓绝,却把魏不绝的左使画成一个众生脸,原来她是为她隐瞒。

    一早被魏绵冷待,晏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波澜再起,涉及魏不绝,他轻易被挑动心绪。

    新仇旧恨交加,晏和盯着慕纭冷道:“是你带她去的玉树楼?”

    眼见得晏和的神情冷了下来,慕纭求生欲倍增。

    “是她让我带她去的。”慕纭此刻敏锐无比,又补充,“不过她跟那人什么也没做!真的。”

    “那人,是谁?”晏和默了片刻,好似收起了情绪,他不慌不忙,缓缓坐了下去,一手翻开案上折子,仿佛并不在意答案。

    可慕纭分明感觉到杀气。

    慕纭不敢说,怕害了萧沉,又不能不说,怕他真以为绵绵和别的人有私情。

    她笃定,晏王定是很在乎魏绵的。

    “那个人无关紧要。绵绵向来有些放浪形骸,可是让我带她去玉树楼,并非寻欢作乐。她不告诉我缘由,但我看得出来,她是身不由己,这几日我都没见她笑过。昨晚她中途离开,说下不了手,定是因为想着王爷。”慕纭说着,除了最后一句是推测,前面的都句句属实。

    晏和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慕纭想她找对了方向。

    慕纭继续道:“她也不是被金鳞卫打断才走的,金鳞司闯进楼之前,她已经走了。绵绵说别的人都帮不了她,看来玉树楼也不行,请王爷不要生气,她很无助。王爷神通广大,可以的话,还请王爷帮帮她。”

    慕纭说完一大通,晏和的脸色和缓下来,恢复平常。

    “本王知道了。”晏和说。慕纭称她绵绵,想来交情不浅。

    晏和沉吟片刻又说:“那便等她来接你。”

    慕纭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不是苏胤就好。

    然而她巴巴等了一日,魏绵也没来金鳞司上值,也不曾来告假。

    眼看天快黑了,慕纭担心还要在金鳞司再过一夜,想求晏和放她回去,可他脸色随着天色越来越沉,她不敢跟他说话。

    暮色四合,终于,刘锵带着魏不绝来到正堂。

    “王爷今日问了你两次,下次有事,先来告假,让你那右使来传句话也行。”

    魏不绝淡声应着。

    刘锵当先朝晏和行礼:“王爷,魏不绝来了。”

    魏不绝立在他身旁,身形挺拔,微抬着下巴,因戴着面具,窥不见神色。

    “你先下去。”晏和对刘锵说。

    刘锵走远了,魏绵察觉侧厅有人,并不说话。

    慕纭见刘锵走了,快步走了出来。

    “你怎么……”魏绵刚开口就反应过来。慕纭还穿着昨夜的衣裳,定是昨晚在玉树楼发生了什么。

    “王爷,我可以走了么?”慕纭靠着魏绵,苦着一张脸,不住朝魏绵使眼色。

    晏和点头,却是看着魏绵。

    慕纭拉着魏绵的手腕要一起走。

    “魏不绝留下。”

    两人刚转身,慕纭身体僵住,回头看她。

    魏绵抽出手腕:“你先走,我过会儿去找你。”

    慕纭走远了,魏绵问:“王爷有何吩咐?”

    此时金鳞司已经掌灯,檐下的亲卫站得远,晏和听得她公事公办的语气,眉头皱了起来。

    “魏绵。”他叫她的名字,隔着面具,他也感觉到她气息一滞。

    “你是不是还欠本王一些解释?”

    “昨晚是我冒犯了王爷,但性命攸关,请王爷见谅,不会有下次了。”魏绵说。

    晏和脸色陡然变冷,她总有办法让他气得胸闷气短。她明知他不是问的这个。即便是昨晚的事,他也不想听到如此回答。

    “本王不谅解呢?”

    “要打要骂,王爷请便。我不会有怨言。”

    “那你何苦找来,本王点了你的穴道,是你求本王。”

    魏绵沉默良久,她已经悔恨过了,她恨自己软弱没骨气,事到临头居然放弃了。她耻于对晏和如此失控,伤怀于晏和对她如此冷漠,忧惧于一辈子都要困于这毒药中。

    “王爷就当我是疯了吧。”她如此说,心如刀割。

    晏和冷眼盯着她,几乎想把她的面具打开,看看她到底是何表情,直到他闻到淡淡酒气。

    “你喝了酒。”晏和问。

    “没有。”她否认得很快。魏绵离开王府便去借酒浇愁,清醒过来已是下午,她匆匆回秋水小筑洗去一身酒气,才来的金鳞司,不想还是被人闻到了。

    慕纭说她无助,需要他帮忙,晏和差一点就信了。可眼下这个人,无所不能,哪里像需要他帮忙的样子。

    “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走了。”魏绵语声冷漠道。

    她漠然,晏和也不遑多让:“你走吧。一个月后,不要再来本王面前发疯。”

    魏绵痛得麻木的心口还是钻出一阵痛楚。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晏和看不见她的脸。

    “好。”魏绵说完转身离去,不见异状。

    晏和眼看她走出三道门,出了金鳞司,他撑着桌案,一手支着额头,肩背软下来,他后悔了,他不该说让她不要来找他。

    随即又嘲笑自己,她答应得爽快,来不来找他,从来由不得他说什么。

    她来了,他无法拒绝,她不来,他更没有办法。

    听得门外有人走近,晏和直起身子,见来人一身赤色官袍,正是苏胤。

    “魏不绝呢?”苏胤径直走进来,不打招呼,直接问魏不绝。

    “不知。”晏和维持平常,执笔批阅奏报。

    苏胤走近,坐下了。

    “如何?”晏和随口问他。

    苏胤与他默契,仅仅两个字也知道他问的什么:“说来我也算经历过宦海浮沉了。先前被贬,很不服气,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官复原职,这口气泄了,也没有想象中高兴。”

    “你还不够忙。”

    “或许吧。”苏胤一心扑在公事上,晏和倒是了解他。

    苏胤说起自己的心事:“趁现在不忙,我想把人生大事办了。”

    晏和看向他,果听他说:“她胆子小,喜欢风平浪静的生活,我查案时难免遇凶险。先前我还是少卿时,总觉得不能给她想要的日子,后来被贬,冲在抓捕前方,更是命在旦夕,她也不离不弃,我眼下官复原职,不能再蹉跎岁月了。”

    “你说的,可是先前找来的那女画师?”晏和问。

    苏胤点头,眉眼带笑。

    她可不胆小。晏和几乎想说出来,忍了忍道:“知道了。请柬直接给本王。”

    苏胤说一定。他没找到魏不绝,起身要走,到了门口又退了回来。

    “对了,你觉得魏不绝如何?”

    晏和怔住了,仅是这个名字下的身份的话。

    “不错。”晏和说。

    苏胤了解他,他说不错,那便是出类拔萃。

    “那我不多说了。”

    苏胤起身要走,晏和叫住他:“没头没脑的,你什么意思?”

    “我这次官复原职,多亏了他年前帮我抓贼。他武功高强,年纪小却稳重,又任劳任怨,我知他定会得你青眼。”苏胤说,“他很上进,几次拜托我对你说说他的好话。你好好培养,日后接替老宋不成问题。”

    相比刘锵,宋简更加可靠,苏胤对他的评价已是极高。

    晏和愣住了。

    苏胤没看他,回忆起来又说:“而且他有智慧,武功高强,却说若是凭武力断对错,那天下第一的武力便是最大的错。”

    “他当真让你对我说好话?”晏和问。

    “这还能有假。”苏胤笑,“他要么上进,要么仰慕于你。天底下都是怕你的人,仰慕你的是不是太少见了,不敢相信?”

    孤霞山少主,在他金鳞司上进做什么,至于仰慕,更不可能,那只能是她有愧于他,或是弥补,或是偿还。

    她知道对不起他,事先就在为自己铺路了。

    “本王相信,他做得出来。”晏和苦笑道。他总算从魏不绝身上看到了一丝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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