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

    魏绵找上慕纭的小院。慕纭已经在生火做饭。她扯下面具,双目绯红,靠在院里的树下闭了闭眼,走进了厨房。

    “绵绵,你没事吧。”慕纭在洗菜,见她进来放下手头的事擦了擦手。

    “我没事。”魏绵说,可她神情委顿,完全不像无事。

    慕纭心怀愧疚,不好劝说什么。

    “你都跟晏和说什么了?”魏绵先问她。

    “他说要让苏少卿来接我,我……我不想让苏胤知道我去玉树楼,就说认识你。”

    魏绵不介意,她昨晚已经知道晏和知道她去了玉树楼,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还有呢?”

    慕纭几乎从未见魏绵消沉过,她忧心道:“绵绵,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武功几乎冠绝天下,还有什么能难住你,我从未见你如此颓丧过。”

    “说了你不仅帮不上忙,我还更危险。”魏绵说。慕纭贪生怕死,她不敢跟她说。

    慕纭叹气:“其实我也知道帮不了你,所以,我跟晏王说,你很难过,很无助,请他帮帮你。”

    魏绵惊讶,她以为这几日藏得还算不错,没想到慕纭都看出来了,还对晏和说了。

    慕纭看着她神色,问:“我走后晏王说什么了?”

    魏绵回忆,他一开始问她要一些解释,应该是问的她离开晏王府的解释。他终于肯听她解释了,可她当时神思麻木,不想面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大概很不喜欢。

    魏绵叹气:“没什么。”

    慕纭也叹气。

    “晏王很在乎你。”慕纭说,“我一提到你,他的脸色就变了,变冷是因为你去了玉树楼,变暖是因为我说你需要他的帮助。”

    魏绵看向她,眉头微蹙,很是怀疑,但眸光闪闪,又含着期待。

    慕纭笃定道:“你也很在乎他。”

    魏绵不言语。

    “我画得出各种情态的人像,自然看人极准。晏王没必要在我面前作戏,你方才也不会对我作假,不会出错的。”慕纭引以为豪,察言观色她是一流。

    魏绵抿唇不言。慕纭也不多说,魏绵比她聪明,比她强,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合适的。

    魏绵沉默思索许久,走时慕纭给了她一只竹筒,里头放着一幅画。

    “这是晏王让我画的像。”

    魏绵接过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孤霞山是她的家,无论她的生母是谁,是否在世,都改变不了。她无心探究身世,只想着等爹娘回来问上一句。

    .

    二月,草长莺飞。

    进入中旬,春风送暖,萦绕在魏不绝和晏王周身冷肃的气息才散去,春光和煦,金鳞司一片祥和。

    金鳞司放出一批犯人,翠雀被领回了晏王府。

    她还没站热地皮,便见谢芷兰朝她走来,身后是仆妇为她提着的几口箱笼。

    “小姐……”翠雀几乎要哭出来。

    谢芷兰瘦得弱不胜衣,春风吹来仿佛要把她吹倒。翠雀自己也憔悴不堪,在金鳞狱快两个月不见天日,脸色白得毫无血色。

    晏王府的人把她们送回了谢府。

    谢芷兰宠辱不惊,把休书拿给谢峯看,谢峯和谢夫人比她还沮丧,谢峯不住摇头,谢夫人则是又哭又骂。

    “都怪那个野丫头!谢峯,你干的好事!”

    “怪不到别人,怪不到别人。”谢峯喃喃低语。

    谢芷兰回到从前闺房中,房中洁净无尘,摆设依旧,她却觉恍若隔世。

    “晏王找到她了吗?”谢芷兰问翠雀。

    “应该是找到了,不然不会放我出来。”

    “那,应该不久就会再娶吧,真想再见她一面。”谢芷兰看着窗外,扯出苍白的笑。

    窗外的杏花开了,花团锦簇,极是热闹。

    .

    皇家春宴,今年设在碧游原,费了极大的人力,将本是百姓游玩的地方围起来,供皇家飨宴。照例是延请了世家贵胄,年轻男女。

    金鳞司也被调了大半人手去协防。

    魏不绝形象特殊,被刘锵安排在偏僻处防卫。

    此次不出城,便是金吾卫主防,城防营协防,金鳞司在二者之间,责任比城防营高,又比金吾卫低。

    魏不绝百无聊赖,坐在一棵杏树下。周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后面更远处是城防营,前面则是威风八面的金吾卫。

    太阳升到头顶,暖乎乎地,让人昏昏欲睡。

    魏不绝刚打了个盹,听得有人过来了。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晏王居然也来了。”

    “还记得去年秋猎,晏王大出风头,夺得两赛魁首,却只要带前晏王妃去赏夕阳,端的是一副情种模样。谁知这才半年,竟把人休了。”

    魏不绝听了困倦一扫而空。

    “呵,当时我就说,数代晏王只有一个妻子是无稽之谈吧,有的人还羡慕呢,男人,尤其是那位高权重的,哪有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唉,当时我也信了,谁知如今……”

    “你看着吧,不久晏王就会再娶,说不准啊,就是今日席上哪家千金呢……”

    两人低声议论着,由远及近,又缓缓走远了。魏不绝半晌没有动弹。

    及至傍晚,碧游原开始掌灯。

    平常夜里黑沉沉的偌大园林,今晚亮若白昼。

    扈娇听得席间人都在议论晏王,烦不胜烦,独自离席,往人少处行去。

    人人都说晏王负心薄幸,看今日守在太后身边的他,深沉得不露情绪,确乎与去年秋猎所见大不相同。

    那时他看着他的王妃,眼里秋波泛滥,笑得勾人魂魄,可今日,他一来,还是那最夺目的男子,但不再有一丝笑意。

    扈娇从前观察过,他不笑时,通常只是没有情绪而已,只要别人与他说话,他便会眼眸流转。可是今日的他,眼中带着冷意,仿佛契合了市井间传闻的那个可怕的他,让人不敢接近。

    扈娇想他定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内情才让他休了谢芷兰。她如此想着,仍难免失落,或许世上当真没有真挚独一的眷侣。

    扈娇走着,到了偏僻处,与皇后派给她的女使停下了,打算回去。

    忽然一阵破风声传来,三支短箭嗖嗖飞来,扈娇眉眼一横,踢开一箭,握住一箭,只有一箭没能挡住,刺入了女使手臂。

    女使痛呼,随即大叫:“有刺客!”

    扈娇不慌乱,把女使护在身后,四面皆是黑暗,很快有更多乱箭循着女使的声音急速飞来。

    扈娇手无寸铁,只能拉着她闪避,她几下跳跃,揽着她跃上近处一个亭子,女使突然脱力,痛呼一声没了动静。

    箭上有毒。

    女使没了气息,扈娇终于慌了,跃下亭子,避开箭镞大呼:“有刺客,来人!”

    远处已有金吾卫闻声赶来,几支极有准头的箭前后射来,扈娇避之不及,再抬手去挡,堪堪握住,手心一阵剧痛传来。

    扈娇心里咯噔一下,箭镞剧毒,她就要死了。一瞬之间,她想了许多,只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一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她抬手去打,来人精准握住她的手腕。

    “扈小姐。”来人一道清越少年音,脸上戴着严密的面具。

    “你是金鳞卫?”扈娇问。他穿着金鳞服,她认得出。

    魏不绝点点头,飞速拿起她的手,她还握着箭,她看了一眼,凑近轻嗅,扈娇拿开手。

    “混着数种致命剧毒。”魏不绝道。

    “我快死了,若是有机会,替我告诉晏王,我曾经心悦于他……”

    魏不绝正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囊,闻言动作微滞。

    “我与他绝无可能,只是没有让他知道总是不甘心。”扈娇说着闭上了眼,“多谢。”

    魏不绝听着,拿出一个瓷瓶,是竹月为他准备的百花丸,他倒出一颗,直接捏住扈娇的下巴,把药塞进她嘴里。

    “吃下去。”

    扈娇下意识咽了。

    魏不绝催动内力,让解药瞬息流遍她全身。

    又有几道暗箭射来,魏不绝没有动作,箭矢靠近发出几声铮响,全被黑暗中看不见的绿光挡了。

    扈娇震动不已。

    耽搁这片刻功夫,金吾卫终于到了,为首的正是中郎将康绍。

    “分散戒备!”康绍见是扈娇,沉肃脸色闪过一丝紧张,又皱起眉,“扈小姐没事吧?”

    扈娇恰时毒发,脑袋一沉,向地面栽去。

    康绍极速去扶,被魏不绝抢先。

    “你是何人?”康绍横眉问他。

    “金鳞卫。”魏不绝回答,把扈娇抱起来,“她中毒了,需要医治,送到哪里去?”

    康绍见他如此淡然,思前想后,对后面下属道:“速去通报太子殿下。”

    扈娇还清醒着,挣扎要从魏不绝身上下来,魏不绝只好把她放进亭子里的凳子上。

    前后三波人几乎同时赶到。

    平乐公主似乎误闯,看着魏不绝:“你是何人?见了本公主还不揭开面具!”

    “金鳞卫。”魏不绝都说烦了。扈娇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眼瞎了不成。

    “哼,我看你怕是假冒的,把你的面具摘了!”

    “我是晏王请来的。江湖上诨号十殿阎罗,见我面目的都得死,连晏王也不曾见过我,公主想好了?”魏不绝道。不见面色,声音里清冷带着些戏谑。

    平乐恼怒,却只是瞪他。

    “公主,他确是金鳞卫,我可担保。”刘锵姗姗来迟,恰好看到这一幕,见魏不绝扯谎,平乐公主吃瘪,有些想笑。

    刘锵在金鳞司仅次于晏王和宋简,平乐不得不给他面子。

    后脚太子也到了。扈娇趴在矮桌上,受伤的手向前伸着,黑色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太子眉头紧锁,把她扶起来,她脸色苍白,已没有意识。

    必须立刻送医,周际顾不得许多,把她抱起走了。康绍带人跟上护卫。

    金吾卫已去追击刺客,刘锵便带着魏不绝离开了。

    “不是让你发现异动不得擅自行动吗?”回到金鳞司临时驻地,了解了来龙去脉,刘锵对魏不绝说。

    “事情紧急,那姑娘中毒快死了。”魏不绝回答。

    为了救一条人命,刘锵不能怪他。可是皇室里的事情绝不简单。被刺杀的是太子未婚妻,镇国将军千金,还是必杀的局,背后定是复杂至极,金吾卫没到,他们金鳞司不该先出面。

    刘锵叹气:“是我思虑不周,就不该派你来防卫。”

    魏不绝不置可否。

    刘锵皱眉思索片刻,向来粗犷的他也谨慎无比:“你呆在此处,不要再走动。我先去禀报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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