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刘锵来禀报,晏和才知春宴有刺客。

    往年他是不会来的,今年他刚休了谢芷兰,虽然并未宣扬,但还是很快传了出去,太后听说,立刻找他来问。

    太后很是不解,几乎是有些责备于他。他只好将来龙去脉全说了。

    太后不怪他,谢芷兰有眼无珠,不识得她的阿和的好,胆敢于新婚之夜逃离王府,仅是被休已是太便宜了。晏和不再追究,她便也依他。

    对晏和,太后宽宥至极,她只关心她的孙儿快不快乐。晏和显然很爱那个替谢芷兰留在晏王府的女子,太后便问:“那你找到她了吗?”

    晏和迟疑不答。

    “要不要外祖母帮你找找?”太后关切。

    晏和却说:“不找了。”

    “你不是爱她么,只要你喜欢,无论什么身份,我都接受。”

    晏和很感动,外祖母永远是最疼爱他的人。可是事情复杂,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只说:“若日后有缘再见,我把她带来见你。”

    太后哀哀叹气。辛苦许久,以为他找到了可以陪伴终身的伴侣,不想竟出得了此种波折。

    太后几日不曾展颜,晏和便抽空来陪她,让她开心些。

    刘锵来报时。他正在陪太后赏灯下杏花。

    晏和走到远处听刘锵说话。

    “王爷,方才有刺客刺杀扈小姐,魏不绝正好救了。”

    晏和眉梢微动,刘锵继续说:“康绍带人后来,平乐公主也碰巧路过,与魏不绝起了些冲突……”

    “怎么回事?”晏和沉声问。

    刘锵便转述了他们二人说的原话,末了有些担忧:“魏不绝机敏,但不知是否会惹来麻烦。”

    晏和沉吟片刻才说:“此间有蹊跷。魏不绝现在何处?”

    “我让他呆在营地不要动。”刘锵说,“是属下思虑不周。”

    “日后不要让她接触皇室的任何事务。”晏和语气冷肃。

    “是!”刘锵应下,他果然是出错了。

    晏和沉思片刻说:“金吾卫和太子要查问,你和宋简出面即可,魏不绝不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说的那些话,你们替她圆了。本王没空理会这些事,无论谁要传召魏不绝,让他亲自来找本王。”

    刘锵郑重应下,赶忙去找宋简了,这些弯弯绕绕,他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

    果然,刚与宋简说完此事,太子便来传召相关人员,他要亲自查,金吾卫康绍也被传了过去。

    一夜忙碌,夜半时分,扈娇还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太子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康绍十分配合,那时发生的细节,细到平乐与那金鳞卫说了什么话,都一字不漏交待了。

    金鳞司却藏得深,宋简竟不肯让那第一眼发现扈娇被行刺的金鳞卫出来协查。

    太子发怒,宋简也一口咬定:“他是江湖之人,武功高强,来金鳞司已是屈尊,我等请不动他。”

    “晏王呢?”太子果然问。

    “王爷从不过问这些事。”宋简态度摆得很低,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晏王不介入皇室的纷争。

    江湖与朝廷泾渭分明,不相干涉,维持平稳二百余年,全靠晏王府这堵墙伫立在二者之间,江湖人敬畏晏王府,朝廷皇族更是仰仗于他。

    没有人比天子和储君更明白晏王府有多重要,周际深知不能得罪晏和,愤然压下不满,由宋简他们去了。

    按康绍的说法,那女使受的外伤并不致命,是死于箭上的毒。

    那毒药狠厉,几乎是见血就毙命,可扈娇虽然昏迷,但还活着,太医去查箭镞上的毒,一看到就一脑门子汗,只说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太子守着太医给扈娇解毒。宋简退出东宫便去找魏不绝,刘锵紧跟着他。

    “少主,敢问扈小姐的毒,孤霞山是否有解?”平日刘锵直呼魏不绝名字,宋简却从不怠慢他。

    已是后半夜,不让走,不让做事,魏不绝百无聊赖,点了点头:“我给她喂的那颗药,可解百毒。”

    “可她现在还没醒,是否有什么差错?”宋简又问。

    魏不绝不擅医道,但他觉得:“应该死不了。”

    宋简和刘锵脸色仍然不放松。

    “我不方便露面,需要的话,我的左使可以去帮忙。”魏不绝说。

    刘锵与宋简对视一眼,两人都轻松了一些。

    “多谢少主慷慨解囊。若需要再说。”宋简说。

    两人齐齐告别。魏不绝才发现这二人是来试探他。他们认识两个多月,交情不深,不信任他也正常,魏不绝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不知道这些事意味着什么,想起方才没有问宋简和刘锵他是否可以走了,颇是懊恼。

    .

    又过了一个时辰,营地这间房里除了魏不绝便只剩另外一个传令兵。

    晏和来时,他正躺在几根条凳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条腿放在地上,一条腿支起来,睡得正香。

    察觉有人进来,他立刻警醒,偏头看向来人。

    晏和站在门口,离得很远,但确乎是在看着他。

    “喂给扈小姐的解药,还有吗?”见他动了,晏和径直问。

    太子终究还是亲自找上了他,太医查出箭镞上的毒都是剧毒,扈娇应该马上会死,可是她还活着,太医取了她的血,察觉里面有解药与毒药相抗衡,此消彼长,扈娇很是痛苦,解药剂量若不足,她很快就会毙命。

    太子只能来找晏和,找遍了碧游原,又找去静安宫,他送回太后就回去了,他又快马加鞭去了晏王府,他不在府中,最后在金鳞司找到了他。

    太子急切但有礼,几乎是求晏和找到那十殿阎罗,请他出手相救,仿佛真信了那带面具的是管人生死的阎罗。

    魏不绝有些迷糊,坐起来缓了缓,他还不知道外面等着多少人。晏和不让太子进来,他们便在远处等候。

    魏不绝缓缓从身上掏出那个锦囊,又摸出药瓶,摇了一下,听起来还有两颗。想丢给晏和,怔了片刻,他这个时候亲自来要,定然很要紧,便伸手要递给他。

    晏和走到他面前,接过药瓶。药瓶上残余着他的体温,晏和捏着药瓶,对他说:“夜深了,可以回去了。”

    太子找来时,刘锵宋简都没想到他还在此等着,带他去了秋水小筑,没见人,才找来的这里。

    他本不必如此听命。

    魏不绝打了个呵欠,闷声回答:“知道了。”

    晏和转身离去,把解药交到太子手里,一大批人终于走了。

    昏黄的道路尽头,魏不绝却一直没有走出来。

    .

    晏和走了以后,魏不绝又躺在条凳继续睡觉了,与其回秋水小筑重新入睡,不如就地躺下接着睡。没一会儿就重新睡香了。

    天快亮时,又被忽远忽近的呼喊声吵醒。

    “金鳞卫集结,救火!金鳞卫集结,救火!”有人在不停喊着。

    魏不绝起身,房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他走出去,天色是深蓝的黎明之色,他们此处在碧游原最高处,俯瞰下去,看见灯火点缀得星星点点的上京,中央处仿佛燃起一蓬巨大的篝火。那是一整个坊子焚烧起来才有的火势。

    “快!”有人想拉他,没敢上手,快速说,“那边发了紫色金鳞令,少主也该去!”

    魏不绝点点头,径直走出去,腾身用轻功朝着大火起处而去。

    越往那方靠近,魏不绝越是心惊,火场从远处的一场篝火,缓缓变大,大如焚烧的房子,大如连片的街道,到得火场边缘,已成了看不见边的火海。

    火势冲天,浓烟朝着北边而去,不闻烟火味,只觉热度让人浑身发烫,似要把人烤熟。火舌卷着干燥的木头房子,把一切都吞吃入腹。

    如此可怕的火势,让魏不绝也心底发慌。

    外围,所有公门中人都聚齐了,金鳞司,城防营,金吾卫,各官衙捕快,文职,百姓,数不清的人手,如蚂蚁一般,不分你我,组成人链,一桶一桶,一盆一盆,甚至一瓶一瓶,朝着火场传递水源。更远处还有更多人赶过来。

    还有更加年轻力壮的,于火场外三丈处铲挖沟壑,清除任何可做柴薪的东西。

    “里面还有人!”

    “救救我孩子!”

    有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几人围着她,把她拉着,不让她往火场里冲。

    魏不绝顺着她指的方向,那是火场深处,什么也看不见。

    他毫不犹豫,猛地跃起,引来附近绿叶作支点,数次点踩,飞跃二层楼的火场,进入了火场中心。

    整座崇仁坊外围被燃烧起来,里面却还有未能逃生的人,甚至还有完好的房屋。

    魏不绝跳进去,立刻看见了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孩子,她跪在火场前无助流泪,火光映得她的泪痕闪闪发光。两个孩子埋首在她怀中,正浑身发抖。

    魏不绝冲到她们面前。

    “我带你们出去。”

    女子愣住了,不敢相信。魏不绝从她怀里抢过两个孩子,不多说,从来路飞出,不见了踪迹。

    女子哭得更绝望,却见不一会儿,那带面具的男子又回来了,把她抱起来,腾空飞出了这片火海。

    两个孩子朝她扑过来,她登时大哭出声,再转头,救命的恩公已经不见了。

    火场外混乱,魏不绝救了十来个人出来,才终于遇到金鳞司的人。

    “王爷下了令,金鳞卫一切以救人为先。”那人说。

    魏不绝点点头,照旧冲进火海,同僚去不了的地方,他能去。

    来回几次,一开始在哭的那个女人还在哭泣,眼里的绝望之色难掩。

    “你的孩子在哪?”有人抢先他一步去过问。是邹儒佑,他从家中来,穿着一身白色儒生长袍。

    他不像魏不绝戴着面具,从火场来回几次,脸上已是画了数道黑痕,白色衣衫也染了数团墨色。

    女人哭着,思维却还清楚,跪在地上,朝邹儒佑磕头,说了个位置。

    邹儒佑听得个大概,毫不犹豫转头就要去,看到魏不绝也没有功夫停留。

    魏不绝却知道她说的那个位置几乎已经被火焰淹没。

    “我跟你去。”魏不绝说着,先行一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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