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洪都金鳞卫出手,东侧门终于缓得一口气,凌松鸣一剑刺穿一个药人头颅,药人立刻停止动作,他朝众人大喊:“刺他们脑袋!”

    左右金鳞卫和天辰弟子均效仿,可不如他剑法高,找到了方法,仍旧艰难。

    凌松鸣转头看向苏月意,她武功不太高,遏云顶的绝学又不是杀招,她只能艰难躲避。

    暗无天日的雨打湿了她周身衣裙,勾勒出玲珑娇躯,如一朵被暴雨打落花瓣的荷花。

    可她神情透冷,还试图对一个脑袋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的药人使清心经。

    不料那半死不活的药人突然瞪大眼,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被药人抓住,非死即伤,凌松鸣来不及过去,使出凌绝剑,凭空生出一剑,将那药人手臂穿了个拇指大的孔,这般伤害止不住他的动作,眼看苏月意要被捏断手臂,凌松鸣扑到她面前,全力使出一剑,将药人手臂削断,药人发狂,抬起另一只手,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

    凌松鸣抱住苏月意,被拍飞而去,他空中变幻身形,重重砸在地上。苏月意毫发无损,她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解。

    凌松鸣后背和胸口剧痛,把苏月意放下,几乎直不起腰来。周边天辰弟子伤势惨重,他没有再分心,让苏月意躲在后面,他又冲到最前面去。

    药人突破防卫,行尸走肉般进入天辰书院内,见人便攻击。这些人没有武功,只有蛮力,攻击力强,不怕痛不怕死,竟能破天辰引以为豪的十相阵。

    东北角,刘锵却不如凌松鸣,他冲在最前头,已经受了两掌,一条腿几乎站不起来。

    正待死战,金鳞卫突然急急来传令。

    “金鳞司撤退,于复礼台前集结。”

    刘锵得令,立刻撤退。

    他手下最得力的副手云照不顾他拒绝,背着他跑了过去。

    李宿道听到此令,知道晏王是要亲自出手了,也急忙下令,让天辰弟子照着金鳞司做,后面皆听从发给金鳞卫的号令。

    复礼台为天辰中心,是一偌大广场。晏和的令发出不久,复礼台很快人头攒动,伤者数十,其余的个个严阵以待。

    晏和下令将伤患抬进身后复礼堂,留下能打的对阵。

    药人陆续走来,他们不会跑动,只会大步而行,到得这方,天辰已摆好十相阵,挡得他们片刻,人未聚齐,十相阵破,金鳞卫后进,再次抵挡片刻。

    乍一看对方人数比他们还多,刘锵伤重,仍守在晏和旁边,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无比担忧。

    但此时别无他法,天辰必须救。

    晏和抬手,天色一片混沌,仿佛雨都静止了,一股无形之力自他周身发出,打在聚集起来的药人中间,近处几人被碾作肉泥,旁边的荡开,落地后四肢摆出诡异的姿态,还扭动着想爬起来。

    晏和以原本心力发出淬心诀,只灭了一半,他浑身发出一阵胀痛,仿佛血脉偾张,有力量要突破他的身体,冲将而出,心口更是涌出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晏和僵了片刻,金鳞卫与天辰弟子继续迎战,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整片复礼台。

    额角青筋暴突,不停跳动,晏和再次抬起手,刘锵白着脸,转开头不去看。

    “金鳞卫后退。”突闻一道清越少年音从天上传来。

    刘锵猛地睁大眼,仰首大呼:“金鳞卫撤退!”

    金鳞卫令行禁止,飞快止战而退,天辰弟子稍慢些,天青色人群与褐色人群甫一脱离接触,便有漫天绿影四面八方裹来,将七八十名药人裹得密不透风。

    笃笃声,金属撞击声,人体倒地声响于其间,盖住了渐小的雨声。几息之间,绿光散去,复礼台前再无一个活口。雨也停了,血水流成河,沿着沟渠流下。

    药人尸身完好,死状不算可怖,可所有人都看得到,如此多的血,是从药人脖子上的铁圈渗出来的。

    他们难以撼动的纯铁颈环,竟被一招满庭芳破了。被场面震撼得鸦雀无声,众人这才抬头去寻那道声音来处。

    魏不绝立在复礼堂正中顶处,头戴斗笠,青色纱帘遮着半张脸,纱帘还在滴水,头顶长长的发带无风自动。

    “王爷,魏不绝!”刘锵激动得声音发颤。仿佛见到神明降临,要实现他求而不得的祈祷。

    晏和缓缓转身看向高耸的青瓦房顶,魏不绝已经施展轻功飞降下来。

    恰好连日阴云露出一条细缝,吝啬地露出一线阳光,尽数慷慨打在了魏不绝身上。

    魏不绝自光亮中穿来,径直落在晏和面前,“这么大的事,王爷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他语气松快,几乎带着笑意,“害我来晚了。”

    晏和胸膛震颤,面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刘锵挣开云照搀扶,站立不稳地朝魏不绝抱拳行礼:“魏少主。”

    先前刘锵并不会如此,金鳞卫也是,这下他们是心悦诚服地依样画葫芦,齐齐抱拳朝他行礼。

    晏和看着他,似是笑了一下,又似是冷着眼。药人已经全部伏诛,他片刻不停留下令:“准备回洪都。”

    晏和说完当先离开。刘锵急忙上来想拉住魏不绝,怕他再走了。

    “刘副使如此不珍重,我暂时不走了。”魏不绝说。

    刘锵收回手,装作无意挠头,笑得眼角皱纹成堆。他让云照去安排撤离事宜,自己被搀扶着离开了。

    围着的天辰弟子不好意思上来搭话,邹儒佑和凌松鸣双双拨开人群,扑到魏不绝面前。

    “不绝,你死哪去了?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凌松鸣想给他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被邹儒佑拉开,他捂着胸口骂他。

    邹儒佑激动难言,许多话堵得胸口发胀,无法宣泄,突然抬手把魏不绝紧紧抱了一下。快得魏不绝还没动手推他,凌松鸣骂得更大声了。

    “天,真是魏不绝……”周边众人感叹惊讶。

    “他好像与我们斋长差不多大。”

    “这便是木神四象满庭芳么,威力竟如此巨大。”

    “……我辈此生难望其项背矣。”

    “魏少主。”终于有人来正经说话,魏不绝转身,李宿道从众人让开的夹道走过来。

    “多谢魏少主力挽狂澜。”李宿道合手行文礼,天辰弟子同拜,邹儒佑也甘心拜服。

    凌松鸣站在他旁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山长请起。”魏不绝稳稳受了,不觉有何不妥,“如今江湖即将风声鹤唳,孤霞山与金鳞司已经联合,天辰必不能置身事外,互帮互助是大势所趋。山长才高德劭,日后还有需要山长帮忙的时候。”

    李宿道暗叹魏不绝小小年纪,倒是能说会道,此番下来,天辰与岱阳已然不能善罢甘休,他无论如何得听命晏王府了,好在亲眼见证孤霞山与晏王府一体,晏王如虎添翼,胜算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天辰书院义不容辞。”

    魏不绝知李宿道已经别无选择,只是客套一下而已。几句说完,魏不绝便抬步要走。众人亦步亦趋。魏不绝抬手道:“不用送了,先收拾收拾你们的屋子。”

    天辰规矩多,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山便去了洪都。

    .

    寇枉早带人查探到了药人来处,带人去查抄,早已人去楼空,只余几具死得难看的尸身。将尸体带金鳞司细查,与那些药人有一样的特征,不过他们死得早些,尸体已腐烂得极臭。

    杀朱四的凶手官衙全无头绪,盗贼杀人抢货,手段冷漠狠辣。朱四所接触的人中,不乏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但他自有一套自保手段,如此轻易被杀,凶手定然不是熟识之人。

    案子落在了金鳞司头上,寇枉已派人与天辰联合查案。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那三百颗强心丹的事。

    “无论如何,此事与药神嶂脱不了干系。”寇枉说,前些日子,药怪与洪都金鳞卫起过冲突,碍于他们毒术高超,且药怪向来有分寸,虽贩售药物,除了最抢手的强心丹,便是一些奇诡的迷药,不算害人,只取决于用的人是否有歹心。

    晏和早有探查药神嶂的心思,既然来了洪都,无论如何,药神嶂都得去一趟。

    二人说了会儿话,庄思飞在门外来报:“王爷,魏不绝求见。”

    晏和的手指紧了紧,缓缓放开,平淡道:“让她进来。”

    让寇枉先出去,晏和定定看着门口,却听见脚步声不止一串。

    魏不绝带着他的左右使进来,当先对他问候:“王爷别来无恙。”

    晏和瞥了他们三人一眼,魏不绝看不见脸,槐影垂眸不看他,竹月暗中打量了他一眼,也垂下了眼。

    “今日多谢少主相助。”晏和公事公办道。

    “王爷不必客气,我帮的是天辰书院,李宿道已经谢过了。”他客套,魏不绝也不遑多让。

    晏和面不改色。

    “我来是有事与王爷谈。”魏不绝示意槐影把东西拿出来。

    槐影拿出一颗药丸放在案上:“这是数日前从徐纤纤卖给朱四的那一匣子药中得到的药丸。与黑市上流传的强心丹极其相似,不过有几味药分量有所偏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吃下这药的人体能会大涨,但会失去理智见人就攻击,与那些药人行为一致。”

    “所以此事是药神嶂故意为之。”想到药怪或许与岱阳山庄联合,晏和皱眉。

    “据我所知,并不是。”魏不绝道,“我去过药神嶂了,徐纤纤只是为了省钱,改了药怪出的药方,用便宜的药材代替好的,才出了事。你们金鳞司带回来的那些尸首,便是试药时产生的。偷药的没想到这药变了,却别有奇效,便将就着用了,差一点就达成了目的。”

    晏和惊讶于他探查得如此细致,他不由得问:“背后的人呢?”

    魏不绝淡笑出声:“王爷心里有数的。”

    晏和怔了片刻,再见到他,他好像改变了些,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很多,还能笑得出来。

    晏和不接话,魏不绝默了片刻开口:“岱阳山庄围杀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与我同晏王府是否联合无关。王爷想我龟缩于孤霞山苟全性命,却不知我若只守孤霞山,便只能保得自己一条命,我若固守天南,便只能保得孤霞山,可孤霞山要守护的,是整个落霞城,落霞城的命脉与大荥中原紧密相连,所以这整个天下都与我有关。还请王爷莫要再小看我,有什么瞒着我的,尽快想好了告诉我,免得我因你的隐瞒死得不明不白。”

    魏不绝说完,停顿片刻,晏和看着他,眉头皱了又舒展。

    “我话说完了。”魏不绝起身,“我住在不远处停云客栈,王爷有事可来找。”说完便转身走了,他的左右使神情坚定了许多,对他行礼后跟了上去。

    晏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把她脸上的面具扯下来,看看她的眼睛,是否比他思念中的还要夺目。

    当晚,晏和当真去找了魏不绝,不过不是去坦白的。他要去药神嶂,但金鳞司没有万全的避毒之法,只能请他帮忙。

    魏不绝包下了整个停云客栈,在里面悠闲自得,比跟着他金鳞司办事时自在了许多。

    “给他。”魏不绝慷慨发话。槐影给了他两支药瓶,一瓶药丸,一瓶药水。

    “这个吃下去,可免于被瘴气所迷,这个抹身上,可免于毒物靠近。”槐影解释道。

    只够一个人的用量,晏和还没问,魏不绝道:“这药金贵,王爷省着点用。”

    他没有提别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晏和看了他一眼,似还有话要说,但竹月槐影两人在,他说不得。

    达成目的,便带着人离开停云客栈,已经走到半途,晏和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还是支开庄思飞,独自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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