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剑

    天色大亮,魏绵被渐亮的光线唤醒。

    睁眼是刺目的阳光,她枕在晏和腿上,侧躺着,背后是墙。晏和靠墙坐着,还没醒来,他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她的衣裳完好。

    昨晚的记忆像梦一样,身体的酸软提醒她,都是真的。她真的把晏和推倒了,他乖顺地躺着,任她施为,不时觉得动作不对,还扶着她的腰纠正。她记得,弄得他舒服发出低吟,她还颇有成就感。

    微转头去看他,他的头靠在墙上,下颌微扬,睡得很安静,视线后方,更高远处蒙了灰的彩像令她浑身一震。魏绵拉起晏和的外袍,想盖住脑袋。

    晏和终于睁眼,垂首来看,见她红着脸,佯装镇定与他对视。

    魏绵片刻就转开眼,缓缓起身,把外袍丢给他,“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魏绵侧对着元始天尊像,不敢面对他老人家,晏和倒是自在,一边穿衣一边说:“附近没有房舍。我道家祖师向来宽宥,不会怪罪。”

    他觑着魏绵的脸色,她转得更开了,只能见到她红透的耳朵,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我的面具呢?”魏绵想不起来了似的,到处找。晏和从香案上拿给她,她出了药神嶂就随手丢地上了,他还细心帮她捡回来了。

    魏绵赶紧接过来戴上,遮住了滚烫的脸,她才平静下来。

    .

    深山老林里,没有人烟,道路狭窄,两人前后穿行于林中,腹中空空,魏绵有些腿软。

    晏和在前头开路,魏绵落后几步,晏和便立着等她。

    “怎么了?”

    “饿了。”

    魏绵干脆停下扶着膝盖,昨日进山前吃了点东西,晚上又没有停歇,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晏和走到她身边,与她一样动作,半蹲在她身前:“我背你。”

    魏绵还能走,但几乎没有迟疑地伏上他的背,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

    晏和仿佛轻笑了一声,把她稳稳背起来。他的肩背宽阔,臂膀有力,一步步走得稳当,像一艘小船载着魏绵缓缓前行。

    “这个季节,岭南的水果很多,前面就是小镇,到了就好了。”背着一个人,晏和说话也不喘,魏绵安心听着他的呼吸,笑道:“你说龙眼么?”

    她的声音轻软,透着丝丝甜意,仿佛刚吃了一颗龙眼,吐气又甜又香。

    “嗯。还想吃么?”

    晏和的声音也柔软得不像话。

    “很想。”魏绵立刻接话。

    “我也是。”

    魏绵把他环紧了些,贴着他的肩背,什么都不去想,安心享受此刻的柔软。

    出了密林,见到一处小镇,晏和把魏绵放下。走遍小镇,不见龙眼,只见到一种与之很像的红皮水果。问及龙眼,小贩笑着回话:“两位北方来的吧,这是荔枝,比龙眼还甜呢。”

    因一首诗而人尽皆知的荔枝,二人自然知晓,但他们只想要龙眼。

    “龙眼还没熟呢。两位再待上两个月就有了。”

    眼下莫说两个月,就是两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小贩很热情,虽然不很满意,他们还是买了些荔枝。没有停留地问路几次,找到洪都方向,买了马匹就飞奔了回去。

    .

    药神嶂的事情已经查清,强心丹是徐纤纤无意而为,她已经付出了代价。

    金鳞司已经查到药人来自漕帮,寇枉和刘锵正要带人去漕帮,那边却先找上了门来。

    说自己帮内前些日子雇佣出去的一帮子船工,上了船就失踪了,到了日子还没回来,他们向官府报案,官府查到江湖痕迹,让他们来找金鳞司。

    寇枉带人去认尸,果真是他们的人。

    “是什么人雇走的?”

    “定是江都那边的,他们看不惯我们许久,上次没抢渡口输了,伺机报复。”洪都帮主何宵愤恨道。

    “江都那边钱财势力哪有如此大。”寇枉冷道。

    洪都内,除了天辰,便是漕帮了,他们人数也不少,都是些出苦力的,漕帮内部也常发生势力冲突,金鳞司监控严密,对他们了若指掌。

    “你好好回忆一下,出面与你们对接的,有何特征。”

    寇枉冷脸,何宵有些讪讪,他如何不知江都做不到,即便要报复,也是把他的人丢到河湖里淹死,做不出这等大手笔。

    他回忆了一下,来雇人的虽然像个财主,但周身气度却不像养尊处优的样子。

    “四十岁上下,长得精瘦一条,话也不多,不谈钱,就要人,手挺粗的,不像做生意的,像常年干某样活计的。”何宵说。

    “像不像这样。”寇枉抬起自己的右掌给他看。

    “对,就这样,很像。”何宵也反应过来,“是剑客!”

    寇枉传来官府的画师,根据何宵进一步的描述画了像,发下了通缉令。

    没过几日便有了回音,人是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

    天辰那日被困,晏和他们一走,在外的学子赶回来,比书院里的弟子还多。

    这次药人之难并不能撼动他们中原第一派的位置,天辰弟子遍布天下,消息最是灵通,很快就查到此事背后与岱阳山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天辰亦是在岱阳的监控之下,他们有所动作,追着线索查过去,他们断尾求生,早已杀人灭口。

    “岱阳有动静,我会立刻让人上报金鳞司。王爷若查到什么,也请如实相告。”李宿道对面前两人说。

    晏和要回上京,走前与他们密谈,魏不绝也在场。

    孤霞山无法置身事外,不过与金鳞司如此紧密,倒是出乎李宿道的预料。

    晏和淡淡应下,岱阳的动静,早在他严密监控下,他想让天辰做的,不是这个,“岱阳山庄没什么可忌惮的,倒是孙莲青和她给出的淬心决,需要山长多关注些。”

    “义不容辞。”李宿道应下。

    从房里出来,下了天辰山,魏不绝便要跟着金鳞司回上京,金鳞卫里不见邹儒佑,魏不绝问了一句:“他不回金鳞司了么?”

    “在跟他师父说话。”刘锵回答。

    晏和带着人等了片刻,邹儒佑才下来,少见地眉头微皱。晏和下令出发,金鳞司的人即刻上马飞奔,邹儒佑亦是令行禁止。

    魏不绝也带着槐影和竹月不远不近跟着,不过路上不再与他们同吃同住,她不会再回金鳞司,即便回到上京,也只会以孤霞山少主的身份与金鳞司合作。

    回到上京,邹儒佑和凌松鸣来秋水小筑找魏不绝。

    “你那时不告而别,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天辰一战,我是彻底服气了,怎么你还是不回金鳞司了吗?”凌松鸣问他。

    凌松鸣真心待她,但魏绵始终顾及他岱阳山庄的身份,他是凤丹染的亲儿子,心性如此单纯,想必是她刻意保护,但凤丹染连女儿都能舍,未必做不出不惜毁了凌松鸣心性,让他反叛金鳞司,为岱阳前程铺路的事来。

    “我与晏王约定半年,时限已到,不回去了。”魏绵说,“不过若那些红瞳异人出现,为祸江湖,我还是会帮你们。”

    魏绵用词谨慎,不想将他与晏和的交情说得太深,也不能当着凌松鸣的面挑明岱阳与孤霞的恩怨。

    凌松鸣十足信任她,“这样也好。有机会,我还来跟你切磋。”

    魏绵答应下来。一旁邹儒佑接话道,“少主深明大义,我等自愧不如。”

    邹儒佑正经说话,魏绵还有些不适应,凌松鸣朝他使眼色,气声道:“他从天辰回来就这样了。”

    “我听得见。”邹儒佑无奈笑道。

    凌松鸣干笑两声。

    邹儒佑看着魏绵,很是正经道:“在剑南时,我们三个合作无间,以后定还有机会,你可千万别一个人逞强,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

    “还有我。”凌松鸣说。

    魏绵正奇怪邹儒佑为何改了性子,他自己解释了:“先前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看在天辰书院的面子上,不计前嫌,眼下多事之秋,山长已让我代表天辰,与孤霞山和晏王府共进退。”

    魏绵看了看他,他面色沉肃,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当真是转了性子。这样也好,前事都烟消云散了,他会是个极好的助力。

    魏绵回答他,“先前的事,我都忘了。”

    邹儒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终究是压下所有情绪,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动摇。

    魏绵目送他们两个离开,不多时,庄思飞找上门来。

    魏绵跟着庄思飞去了晏王府,晏和已经在书房等她。

    魏绵朝他走过去,看见案上摆着一沓书册,有几本很是眼熟,她曾经日夜翻看,几乎倒背如流。

    “风雨剑?”

    晏和点头:“总共七层,你还差后面四层,全在这了。”

    “给我么?”魏绵似乎不敢相信。

    晏和笑了:“你不是想要么。”

    魏绵沉默不语。

    “当初你费了许多口舌,当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是不是在心里骂本王吝啬?”晏和问。

    “当然没有。”魏绵摇头,干脆摘下了面具,看着晏和郑重道,“虽然我那时说的话是借了谢芷兰的身份,但句句是肺腑之言,也不算骗你。”

    “本王知道。”看见她的面容,晏和不由得语气更加柔和,“我还不至于被低劣的谎言蒙蔽。”

    魏绵又说:“风雨剑是晏王府家传,你亲自教我,我又没有磕头拜师,自认无以为报,怎会觉得你吝啬呢。”

    “现在补上也不迟。”晏和说。

    他的眼里有笑意,魏绵看着他,思忖片刻,当真掀开衣袍要跪。晏和脸色一变,极快地拉住她,把她提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

    魏绵仰头看着他,嘴角带笑,“你受得。”

    晏和心头一滞,得她如此信重,他不要她跪,只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把她亲得喘不过气。

    晏和眸色深了一瞬,最终却还是放开了她的手,“你天赋异禀,不必拜师本王也愿意给你。”

    “你说的。”魏绵也不坚持,“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晏和转开目光:“木神四象威力无穷,但你目前陷入瓶颈,突破万木春需要机缘,急不得,在那之前,若是进入北地或甘州,便只能任人宰割。”

    晏和拿出一把剑,递给魏绵,“拿回去好好练。有不明白的来找我。”

    晏和给她的是一把有些痕迹的旧剑,剑身质朴,她拔开来看,竟然没有开刃。

    “我父王就是用这把剑教会的我。”晏和淡声道。

    魏绵想问他为何又练了淬心决,晏和似是知道她所想,没给她机会,“本王不想重提旧事。”

    魏绵轻声说:“我不问。不过我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

    晏和抿唇不言。魏绵笑起来问:“你当初练到第几层了?”

    “第六层。”

    “那就是可以化风雨为剑了,怎么不用呢?”

    晏和不回答。

    魏绵笑了笑不在意,拿起案上的风雨剑谱说:“我要去一趟岱阳山庄,你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么?”

    “不许擅自行动。”晏和陡然冷了脸。

    魏绵轻笑:“你管不着。”

    晏和皱眉看她。

    “没什么说的我就走了。”魏绵不怕他,说着就转身要走。

    晏和终究拉住了她,放了一块玉牌在她手心,上面刻着金鳞司和晏王府的特殊纹饰,“遇事找临渝金鳞司。”她的心智和武功足以让他放心,他只是有些不舍。

    晏和还是忍不住说:“早点回来。”

    魏绵把玉牌收好,苦笑道:“月底总得回来的。”

    像一只风筝一般不得自由,能离开十天半个月已经不容易,魏绵走得果决,毫无留恋。

    晏和看着她戴上面具大步离去,虽然线在他手里,但他却拉不得,控不住,并不比她好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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